適應仙軀
鷗鷺飛盡后,水面歸於平靜,但偶而會冒出幾個氣泡。
……
搖曳的荷剛平靜下來,只見那平靜的水面下精光四射,水也如沸騰一般忽又直衝雲霄。幾道銳利的劍氣下來,只是可惜了那百年的南蓮。此刻盡成了些枯草爛葉了……
天邊傳來了咬牙切齒的男聲:
“翟!瀟!聞!”說罷又是一道勢不可擋的劍氣。水榭中的水被徑直劈開……
…………
柳靖這邊剛把藥草收好,看到窗外竹影瑟瑟,愣了一下。隨及又如平日一般嘴角含笑拿起一旁的墨竹茶杯,洗杯,沏茶,滾茶,添新。執手而立靜待貴客。
不到半刻鐘時間清德醫館的待客堂門便被一角踹開,冷風雜着竹葉滾滾湧入。
“柳靖,把這玩意兒的酒給我醒了!”柏塵怒喝道。
柳靖雖知道來者兩位,且之一為柏塵,但看到他另一位恩兄翟瀟聞被拎小雞仔似的扔在一邊的藤椅上。不禁愣住了,緩緩轉過頭靜靜的看着柏塵,眼中儘是不解。
要知道翟瀟聞那可是三界唯二的大乘期仙者,且是最有可能一步跨仙之人。本人又以清冷自持,嚴肅僻世為名!怎會一壺白玉酌便讓他長醉不醒,且讓柏塵親自…拎回來,還渾身是水!至生第一次見過。
柏塵被看得有些發毛,咳嗽了一下道:“他……喊我喝酒,興緻來了多飲了一壺。又以月下水榭對弈,牽動了傷。……別管這麼多了,趕緊把他弄醒了,瘋病沒好之前別讓他出了你的百草峰!凈給我添些麻煩!”說罷很自然的拿起桌上的熱茶飲盡。
柳靖:“恩兄當心!這茶……才沏的。”
柏塵:“噗,咳咳!不早說!”
柏塵無語的放下茶杯,便是雜着才落的葉凌空又飛去了。
柳靖看着倒在一邊的另一位恩兄。剛剛那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搪塞人的。論劍術,翟瀟聞確實略輸一籌。但要問修為,除了大師兄,那可是無人能比翟瀟聞的!躺在這的應該是那柏塵才對。
但是對於他兩位恩兄之間的事情他自是沒有權力過問。便只好搖一搖頭就此淡過。
之前聽柏塵說翟瀟聞走火入魔傷着了元氣,靈脈不穩才去為他調解。如今一看確實好的不錯。但體內瘀血尚存,堵了氣血,喝了一壺精酒,便一醉不醒倒也有可能。
眼下之務,便是將體內的酒精稀去,再替他疏導疏導靈脈。不然,這般孱弱的樣子,哪有一個大乘修仙者的模樣?
說罷,便運功而行。起初還很順利,翟瀟聞滿是酒紅的臉也漸漸恢復了些肉色。可慢慢的柳靖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他體內靈氣亂流,雖沒有什麼大礙,但這種情況應該是築基者運靈不善才會有的情況……
翟瀟聞迷迷糊糊的醒來,記憶停留在吟詩的那一刻,之後就只感覺昏昏沉沉又冷又熱醒來之後,眼前也是一陣模糊且感覺自己渾身酸疼。(真tm的無語啊……)
他是被系統的聲音喊醒的,現在滿腦子圍繞着ooc的聲音,比夏天的蚊子還煩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輕了一些,心口感覺涼快又暢通。
他定睛看過去,只看到一個身着碧色略帶明綠的身影好像在俯身看着他。他還沒回過神,只見一根閃着白光的銀針向他點來。
興許是感受到了威脅。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清明,用格擋的招式擋過銀針再用掌根直擊面門。對面那人連擋他兩招但防守有些拘束。翟瀟聞倒也不客氣,一掌便將他的咽喉扼住。
手還沒用力,他突然感覺自己渾身發麻,竟動不了一分一毫!
柳靖知道翟瀟聞生性警惕。剛剛對招雖有些局促,但好在點穴手也不慢。不然剛剛那一下說輕了是傷筋動骨,正常說了他得靈脈受損嚴重直接隕命啊!擊擊到肉,威壓不減啊。
在《重重迷霧》中,李淵常常有過被打到意識模糊或被下藥的時候。所以這種情況只要有一絲清眀,就不絕不能讓別人碰到他。
他現在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看着眼前的人。他自是沒見過此人,心中打起警惕,眼中露出狠厲之色道:“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柳靖見翟瀟聞意識清醒了,忙解開穴位往後退了退拱手作揖道:“師弟柳靖,見過翟恩兄!”
師弟?翟瀟聞清醒了一些,忙是回憶起了他以前的記憶。這才知道剛剛確實無理了,說不定人家剛剛還給自己治療,一下子就去掐他脖頸子。沒沖他發火,都是脾氣好了……
他頓時汗顏道:“見……見過柳師弟。方才多有冒犯,見諒見諒。”
柳靖:“師兄,言重了。”
翟瀟聞:“…是嗎?哼呵呵……”(′∵`)
……一頓沉寂無聲……
柳靖:“恩兄有言,翟恩兄下凡修陣護生,再是舟車勞頓使身體報了恙。特請翟恩兄在我百草峰調養時日,使靈息運行穩定,待到九峰會談前一日便可一揮四百病,智刃有餘地了。”
翟瀟聞活動活動了的肩頸,經這幾日過去,他愈發感覺修仙之人的體魄果然與常人不同。前先他穿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這只是一副有氣質一點的身體。現在感受看來更是體態輕盈耳目也更清明了些。
翟瀟聞:“誒,等一下。九峰會談?”這翟瀟聞先前便是一身孤僻性子,除了收徒大會和緊急會議等非去不可的會議。像這種每個月跟開家長會一樣的他自是不可能去參加。但是他,雖然在書閣裏面聽說過九峰會談的九位峰主如何如何的。但他都沒見過真容,正好借這個機會,熟絡熟絡一下。好在妖魔王來搶人的時候有個照應。
翟瀟聞:“何時開談?”
柳靖:“這月月底便是了。”
翟瀟聞:那現在也就只有十天時間了。那我得好好適應適應這具身體,免得到時候連個入殿峰火都點不着……
翟瀟聞:“你剛剛說,你幫我調理靈息?你確定我一掌不會把你這醫館掀飛了?”
柳靖:“翟恩兄說笑了。自然不是在醫館內調理。本醫館外有竹林百畝,皆由無定峰峰主親設結界。翟恩兄可放心調養。”
(哇嗚,還可以這麼搞?)
翟瀟聞:“如此甚好。那麼,何時開始?”(他可等不了太久,他家裏還有個小祖宗沒搞定呢。)
柳靖:“明日即可。”
翟瀟聞:“很好,今日有勞了。還望柳師弟早日休息。明日我必登門拜訪。”說罷,便一掐訣準備御劍飛去。(我還等着回去看我妹呢!老妹兒啊!)
柳靖:好一對師兄弟,這性子都是一樣。都不讓人把話說完。
柳靖:“翟恩兄且慢!”
翟瀟聞:“嗯?何事?”
柳靖:“柏恩兄有言,望翟恩兄在百草峰調理順暢了,再歸青傀峰不遲。”
翟瀟聞:????這麼聽柏塵的,柏塵你媽呀?更何況他又不是我媽,他管那麼寬幹嘛?真煩銀!
翟瀟聞輕輕側過頭道:“哦?柳師弟這當是何意?你?想攔我?”
柳靖作揖作的更深了:“師弟並無此意。只是,翟恩兄現在難以調順靈息,以現在的功力,出去了更怕是傷及無辜。請莫要讓師弟為難。”
翟瀟聞眉頭輕蹙:“我有要事,每日需出去一趟。你?呵,攔得住我嗎?”
(識相的給我讓開,你知不知道一天就那麼一次!還限時限地點誒!(?Д?)?)
柳靖:“師弟知道今日是攔不住的。
所以,剛剛上的葯里有其他的東西。”說完,抬起頭眼角含笑……
翟瀟聞:(我艹,tm的狗……賊)然後便又一頭栽下去。
柳靖:“這倆師兄弟都這麼難搞。還好有護身咒,不然剛剛那一下真就沒命了。”說罷擦了擦脖頸上的紫印,下一刻便消了印。
…………
翟瀟聞在沉睡的時候,夢境中隱隱有個長的和他很像卻比他矮一大截的人正背對着他往前走。很模糊,很朦朧。他想看清,他也跟着往前走。
越往前走光線越暗了下來,地面開始變得熾熱。周圍人影涌動,一雙雙血手從黑暗中向他伸去,他側了側躲過。但卻徑直向他前面的人抓去。血手在那人白凈的素衣上留下一道道駭人的血印。
那人就這麼站着,任他們撕扯拉拽。到最後竟分不清是那人的血,還是那雙雙血手的烏血。
突然一陣陣尖銳的女聲響起:“啊!我的兒啊!連我兒子都不能救,你們這些修仙的算個什麼狗東西?”
“我要你們給我爸陪葬!”
“該下地獄的是你們”
“不過是一隻妖獸,怎麼可能會傳染!憑什麼傳染的就是我們!”
“你就是不想救我們!”
………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惡毒,烏壓壓的血手向他湧來。但他仍是站着不動雙肩無力的塌下。
遠處傳來聲音:“翟瀟聞,你在幹什麼?快上來!要關閉結界了!”
那人表情終於鬆動了:“柏塵?”
聽到這句話,他恢復了點神智拖沓着腳步往前走。
那一雙雙手似乎感覺到他要離開了立馬轉變了個態度,但也更加瘋狂了。
“恩公,恩公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求你了。救救我們吧!”
“你不能走!我想活着!”
“我們剛剛說的氣話,你別走,你不能走。我把我女兒賣給你,怎麼樣?”
“你不能走,仙人不就是要救百姓嗎?不能走!”
……
他往前一步,那些手就把他往後拉兩步。有的甚至將他的手臂咬住有掐着他脖子的,直至他一點點陷落在黑暗裏。
李淵:“這是什麼?這是翟瀟聞的回憶嗎?”
他還沒來得及深思,畫面又變轉了。他看到漫天的火光沖向天際,現在的是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年在漫天火光里,抱着一個已經被燒焦看不出面貌的屍體。唇已經咬出了血,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不敢抱着太緊,就怕下一秒那脆弱的骨架就散了,黯夜裏只能聽見他一遍遍嗚咽着喊着阿姐,在漫天火光里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
又是一個畫面,剛才的少年站了起來,手裏執着一把劍。戾氣橫生,劍鋒直直的對着一個孩子。周圍全是殘垣斷壁,而腳下那一道道用人血畫的血魔引陣告訴他眼前這個孩子就是罪魁禍首。他不敢相信但也必須接受這個現實。他把靈息注入那把劍,霎時間,周圍的火光更盛,都變成了駭人的幽冥色。他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憑什麼?”說罷一道劍光下來。
劍光過後,時間過得飛快。這裏的情節互不連貫順序也是縱橫交錯。有他出生時父母欣喜的笑容。
有他和姐姐一起調皮搗蛋的歡樂時光。
他第一次踏上仙山,諸門派拒收時勉強落寞的笑容。
也有他嘗試進入青傀峰卻被震傷內臟,腿骨俱碎,神靈恍惚后,終於拿到弟子玉給柏塵炫耀的那得意的神情。
有他一個人在書裏面如何精進,有他如何被先生訓斥。
有他第一次下山歸親,第一次見到自己弟弟,有姐弟三人一起種青稻,偷蓮花……
也有柏塵跪在他面前請求原諒,有他在三清殿裏面受罰。
太多太雜了。
最後一幕他感覺天邊微微亮起,那個少年人長大了卻仍背對着他。望着天邊輕輕吟道:“我有了私心,這天地……呵,我護不了了。”
“可你的志向,不就是要護着三界清平嗎?我也會努力修行,還有其他峰,這三界我們一起保!”
那少年緩緩側過頭道:“柏塵,我在等一個機會。這次算我求你的,給我一個機會吧。”
說完,那少年轉過了身。與李淵對立,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再看他迷茫的未來。突然,對面那人愣了一下,然後面上揚起笑,那麼真誠純粹,令人心疼……
至此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