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第四卷,絕對零度,1.飛天
第四卷絕對零度
晚上八點,坐落在商業大樓負一層的涅槃酒吧跟平時一樣冷清,今天是周末,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情侶不少,卻沒有人去注意大樓拐角那個不起眼的樓梯,牆壁上幾盞燈寂寞地掛在那裏,照亮了不甚平緩的階梯。
沿着階梯往下,便是涅槃酒吧,內部的空間不算小,但調酒的吧枱佔了大部分的位置,彷彿比起考慮可容納客人數量的問題,主人家更在意自己的享受。
除此之外,這裏跟大多數酒吧沒什麼不同,吧枱后滿牆的酒櫃、叫不出名字的舒緩悠揚的爵士樂、暗色調的燈光,唯一讓人意外的是調酒師的服飾——雙排黑扣的純白襯衣加長至褲管的白圍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西餐廳的料理師。
“今天生意不錯,有三個客人。”
站在調酒師身旁的小魏很誇張地用手指比劃了個數字“三”。
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在角落裏閑聊的兩位女性客人以及正中央對着吧枱的桌前的女生,調酒師微笑道:“工作輕鬆,不是很好嗎?”
對於算時薪工作的工讀生小魏來說,錢多客少沒麻煩,的確很好,但他也擔心長此以往下去,這家才開了沒多久的酒吧遲早會關門大吉,到時要想再找份這麼舒適的工作,可能就不容易了。
不過他很快就拋開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專心去關注對面那個女生,女生身材姣好,長得也漂亮,從她點的餐點來看,經濟情況也不錯,讓他忍不住想入非非。
“以我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想像力,我判定她是失戀了。”他湊到調酒師身邊,小聲說,“老闆,你要不要趁機去泡她?”
調酒師依舊低頭仔細擦拭着酒杯,微笑道:“你可以試試。”
小魏不敢,因為理智告訴他女生現在的心情非常糟。
放在面前的菜她一樣都沒動,香檳只喝了兩口就放下了,還不時地看腕錶,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看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最後忍不住拿起手機,但想了想又放下了,看起來是跟她約定的朋友爽約了。
壁鍾時針又轉了大半圈,女生像是忍到了極限,點了杯紅酒,但很快就站了起來,似乎是要離開。
就在這時,掛在門上的銅鈴叮叮噹噹地響起,有個男人從外面跑了進來。男人進來后先是轉頭看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目標,奔到女生面前,嘿嘿笑道:“菲菲,我來了。”
男人的衣着很簡單,合體的白底暗格襯衣穿在身上,將他精幹的身軀很好地襯託了出來,襯衣扎在低腰的牛仔褲里,腰帶正中的名牌LOGO在燈光下泛出銀輝色,一頭黑而偏硬的短髮,看起來有點不修邊幅,他的出現將一直低頭做事的調酒師的目光成功地引了過去。
“哦,老闆,原來你是對帥哥感興趣。”
小魏的吐槽被無視了,調酒師關注着對面的情況,順便將紅酒倒進酒杯里。
“你來了?請問現在幾點了?”女生微笑着將腕錶亮在男人面前。
“快……九點了,”男人露出心虛的表情,繼續打着哈哈道,“你的表沒壞掉吧?”
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女生繼續問:“我們定的是幾點?”
“七點,不過我剛好接到案子……”
“這是第幾次爽約?”
“這不算是爽約,最多是遲到,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
“這是你第七次爽約,從我跟你交往開始,你就沒一次準時出現過,總說忙忙忙,怎麼不見你上班遲到,根本就是你不重視我!”
女生越說越激動,把店裏另外一對客人的視線也吸引了過來。被大家注視着,男人有些尷尬,手指比在嘴邊作出噓的動作,卻換來一腳踹,還好他躲得快,女生的高跟鞋堪堪擦過他的褲腿。
“哪有不重視你?你看你提出交往我都答應了,今晚為了你都拒絕了上司的邀請。”
“哈,說得我好像沒人要求着和你交往似的,那分手吧,”女生伸手指着男人的臉,叫道,“關琥,今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應該說女人發起火來,氣勢也是相當大的,被她用手指着,關琥乖乖作出舉手投降的動作:“是我錯,我道歉還不行,為一點小事就分手,是不是……”
“今天是我的生日。”
關琥心虛地微笑着,又慌忙伸手在口袋裏亂翻。冷眼看着他的動作,女生說:“不用裝了,你根本就不記得。”
“呵呵,你……怎麼知道?”
“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關琥?”
“確切地說,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三個月零二十一天。”
“把相識時間記得這麼清楚!”小魏在一旁咋舌了,小聲勸道,“要不小姐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了。”
“他會記得清楚是因為那天他遭遇劫機事件,而不是因為我!”女生氣憤地解釋完后掉頭就走,剛好迎面撞上端着托盤的調酒師,托盤上放着她剛才點的紅酒,問:“這酒……”
女生拿起酒杯,轉身一把將杯中的酒潑到了關琥的臉上。看着狼狽擦臉的前男友,她微笑道:“這個動作我想做很久了,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不謝,這是我的榮幸。”關琥嘟囔着,手忙腳亂地揉眼睛,酒水潑在了眼睛裏,疼得他要死,也顧不得攔女友了。女生轉頭要走,被調酒師攔住,將賬單及時遞了過來。
“讓這個混蛋付!”
關琥無奈地點頭:“混蛋付混蛋付……”
“誰付錢都不是問題,”調酒師微笑道,“我只是想提醒這位小姐,下次用啤酒潑,你知道的,這紅酒價格可不菲啊。”
“謝謝提醒,希望下次還有這個機會。”
銅鈴聲再次響起,女生已經邁出了大門,關琥急忙問:“菲菲……葉菲菲,你是不是真要分手?”
回應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以及高跟鞋急促的嗒嗒聲,看來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了,關琥還在揉眼睛,淚水大把大把地流出來,看上去很傷心,但其實他只是眼睛痛。
“現在的女生真是太暴力了,靠。”他在嘴裏嘟囔道。
突然間關琥的手被拉住,一塊溫熱的濕毛巾放進了他的手裏,看不清是誰,他隨口道了聲謝,就趕緊把毛巾敷在了眼睛上,待緩過勁來又把臉擦乾淨,這才發現給自己毛巾的是調酒師。
“您要去追嗎?”對方好心地提醒他,“現在去還來得及,難得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不去了,只要我改不了爽約的毛病,分手是遲早的事。”關琥自暴自棄地說完,又開始用毛巾擦襯衣上的酒漬,酒水有大半潑在了他的胸前,剛買的高檔襯衣上濺滿了酒漬,應該是洗不掉了,他鬱悶地想。
店裏的其他人都還饒有興趣地觀看着這段小插曲,關琥清清嗓子準備找機會趕緊走人,然而當目光掠過葉菲菲點的幾盤西餐時,他的肚子開始叫,這才想起從中午開始他就未進餐了。
“她好像都沒動?”他問調酒師。
“要我幫您熱下嗎?”調酒師很體貼地說,“反正賬單是您來付。”
是啊,反正要找地方吃飯,不如就地解決吧,關琥在葉菲菲剛才坐的位置坐下來,等熱菜的間隙,轉頭把酒吧打量了一遍。
酒吧算中等大小,由於客人較少,所以沒有普通酒吧那種嘈雜感,菜單卻很豐富,與其說是酒吧,倒更像是西餐廳。
“老闆,再給我來瓶酒,”頓了頓,他追加道,“就剛才潑我的那種。”
調酒師很快將紅酒送了上來,不一會兒,熱好的菜也端給了他。關琥對飲食不講究,不知道那是地道的法國菜,跟老闆要了筷子,夾着仙貝跟鵝肝大口送進嘴裏,又拿起南瓜湯碗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這般牛嚼牡丹的吃法,小魏在旁邊看得都震驚了,直覺斷定能跟這樣粗俗的男人相處三個月,葉菲菲已經很厲害了;調酒師也無奈地聳聳肩,轉身回了吧枱。
“老闆,你這家酒吧什麼時候開的?我每天都經過,居然沒發現,”吃着飯,關琥跟調酒師搭訕,“剛才我在外面轉悠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這裏,要是你在門口掛個顯眼的指示牌什麼的,興許我還不會遲到這麼久。”
“早來半個小時,你就不會被甩了嗎?”
關琥被噎住了,看着這位在燈下熟練擺弄着調酒器的男人,很難相信他就是剛才親切給自己遞毛巾的那個人。
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溫和的氣質讓他比同齡人多了份穩重,淡棕色微長的直發,鼻樑上架了副輕巧的無框眼鏡,身材纖瘦高挑,在燈光照射下,他的皮膚較之普通人要白皙很多,給人一種病態的美感,再加上調酒師這份職業,他一定很受女性青睞,前提是大家得知道這裏有家酒吧。
“我們在這裏開半年多了,”小魏靠在吧枱上代為回答,“屬於知道的人自然會知道的地方。”
那他的女朋友……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前女友了,是從哪兒知道的?抱着這個好奇心,關琥飛快地將餐點都吃下了肚,又掏出隨身攜帶的香煙。正準備打火,抬頭卻看到了禁止吸煙的標誌,他只好把煙放了回去,端起了酒杯。
好不容易周末比較清閑,他準備今晚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叫個出租車回家。
沒多久那兩位女客人也離開了,店裏只剩下他外加老闆跟夥計了,品着紅酒,聆聽悠揚的爵士樂,關琥覺得這裏還是挺不錯的。
除了不能抽煙外,這家的料理做得很美味,環境也清靜,老闆也很養眼,最重要的是離他工作的地方很近,以後他可以在回家前順便來這裏消遣一下。
吃飽了飯,又喝完老闆免費贈送的一杯威士忌,關琥心滿意足地來到吧枱前結賬,小魏熟練地幫他結算好,說:“謝謝,兩千零三百元整。”
關琥將剛插在口中的香煙噗地噴到了地上:“多少?”
“兩千零三百元整。”
“……你黑店啊?”
大腦迴路在當機幾秒后重啟,關琥首先做的事就是抬頭尋找營業執照,一邊大叫,“一份中不中洋不洋的菜你要我兩千塊?還有那杯威士忌,你是不是強買強賣?”
“威士忌是免費贈送的,先生,”吧枱另一邊,調酒師解釋說,“主要是查理曼波爾多紅葡萄酒稍微貴一點。”
“那麼貴的酒為什麼你不在我點單的時候提醒我?”
“是您答應您的女友……不,前女友付錢的,所以就算你不點,錢也是照付的。”
關琥突然有種希望時間倒流的衝動,好讓自己收回付錢那句渾話。
“看您一身名牌,應該不會付不起吧?”
見他不說話,調酒師抬起頭,笑吟吟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如果你是剛好身上沒帶那麼多錢,拿東西抵押一下也是可以的。”
關琥摸摸鼻子,再次肯定自己會陷入這種尷尬處境完全是被葉菲菲陷害的。
“要不……要不掃描付。”
雖然肉疼,但總算微信里還有點小錢,關琥忍痛說道。
誰知調酒師搖頭。
“不好意思,本店只接受現金或信用卡支付。”m.
“你古代穿來的啊!”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打了個折,要不再加回去……”
調酒師拿起計算器,關琥一把摁住了。
“那要不……就抵押東西好了。”
他慢慢湊到吧枱前,在高腳椅上坐下,將隨身所帶的東西一一掏了出來——香煙、打火機、身份證、略舊的錢包,掏到最後一樣東西時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拿出來亮到了調酒師面前。
“警察。”第一次在市民面前亮警證亮得這麼沒底氣,關琥說,“我就在那邊隔了一條街的警局工作。”
“刑警欸!”小魏興奮地湊過來看他的警證,“你有配槍嗎?”
“這位市民,警察只在出任務時才配槍的。”
調酒師沒看他的警證,而是拿起他的錢包打開看了看,裏面只有幾千塊外和幾張銀行卡,錢包的另一側折頁里夾了張彩照,沒等他看清,錢包就被抽了回去,關琥說:“就抵押身份證吧,明天我把錢送過來。”
“我比較喜歡現金。”調酒師一伸手,關琥只覺手上一空,錢包已經不見了,沒等他再搶,調酒師將櫃枱下的抽屜打開,把錢包扔了進去。
關琥探身去拿,抽屜關得太快,差點夾到他的手,他趴在吧枱上誇張地搖晃着手,叫道:“裏面有我的信用卡,你不會偷偷用吧?”
“您說笑了,我怎麼敢偷用警察的東西?”
“那至少把裏面的錢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