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韋公子可不止會喝花酒
這般說話的西陸女子,在李星淺近年遇到的外族人中只有那短短打了一個照面便讓他深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來回的凱貝潔特。
李星淺此刻身體僵在原地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他不自覺的又回憶起在那火場的廢墟中所見的駭人場景,眼下這位西陸女子無論如何都是那視生命如草芥的惡鬼中的一員。
他的腦子在這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反而思考得更加迅速起來:說來看我的,說明是有目的和針對性找上我的;小廝說是近日剛到的西陸女子,說明就連這個時間節點能在這裏找到我都是對方規劃中的一部分,並不是偶然為之;引擎、蟲民失蹤、向神機營借調人手、民事司爆炸的庫房、我、在這喝酒的韋呂......
也許是身邊這位隨時能置自己於死地的女子給自己帶來的巨大壓迫感,也許是把事情前因後果連在一起想到好幾種恐怖可能給自己帶來的衝擊,李星淺此刻整個僵硬的身軀上止不住的顫抖着,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正逐漸浸濕他後背的衣衫。
並不知曉環繞在李星淺身旁這位衣着暴露挑逗的西陸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的韋呂,見李星淺僵在座位上如坐針氈,只當他是初嘗風月就遇到如此刺激香艷的場景而一時間緊張不適應,韋呂儘力忍住笑意繼續飲酒品味眼前的艷舞,對李星淺這邊發生的事並不理會,一副給足面子不讓他難堪的意思。
李星淺也沒敢向就在身旁的韋呂求救,他現在心下對他也是有所懷疑的,先不說同樣常年任職於算衍司的這位同僚有沒有通敵的可能,凱貝潔特和韋呂同時出現在這裏即使是偶然也已經非常可疑了。
而且這樣極端危險的情況下每一個舉動所產生的後果都是天差地別的,即使韋呂毫不知情,可向他提醒也得謀定而後動,因為搞不好他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凱貝潔特的一合之敵。
對方這伙案犯之中可能是有極為擅長推衍和佈局的存在,而眼前的這位同僚也不是沒有被買通或者被控制的可能,如果不是這樣對方之中也極有可能存在能高度溝通神祇而取得類似未卜先知手段的生靈。
李星淺即使撇開自身在算衍上的造詣和境界不談,他一向都是心思活絡的,霎時間他就想到了凱貝潔特能出現在這最合理的幾種可能性。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李星淺萬萬不願接受的,那就是他從頭至尾捲入這個事件都是微妙的巧合,而且面前這位被成為凱貝潔特的女子她是真的瘋了的,自己剛好又被盯上了。
雖然他不能像李霞庄那樣判斷分析出敵人實力的大概水平,可他那晚也直觀的感受到了凱貝潔特的強大和危險,被一個沒有正常智慧生靈的邏輯且強大的人形危險盯上,這幾乎是令他絕望得懊惱的死局。
“你,緊張的,不用的。”就在李星淺還在腦海中為目前的處境掙扎時,凱貝潔特湊在李星淺耳邊繼續用她那不熟練的東陸語斷斷續續的組織着言語,“你的姐妹,一樣的,喜歡壓抑,有趣的,想要的。”
凱貝潔特明顯是能聽懂東陸語的,可不知為何她自己使用東陸語表達時從來都是使用破碎的詞句去拼湊出大概想要表達的意思,初聽覺得奇怪可觀察就能發現這是她的刻意為之。
李星淺也不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即使現在凱貝潔特的話語中提到了觸及到他身上某些秘密的詞句,但他能理解出她對自己感興趣,一時半會應該不會當場下殺手這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對他來說只要還有那可以喘息的片刻生機就足夠了。
按境界實力來說,比起不去修行和鑽研算衍一道的普通人,李星淺強大於他們很多;把他放在整個算衍司中,縱使是剛剛足以轉正職的借力境界,他也算是進步神速的;可把他放在李霞庄和凱貝潔特這種人面前,他絕對是弱小的。
正是因為弱小,因為弱小他才更加明白生命的脆弱,也唯有弱小之人會在身處險境時極盡所能地掙扎着尋求生的希望。
“這西陸的女子當真是別有一番風情,韋公子好雅興啊,我敬你一杯!”
並未繼續理會近乎將自己懷抱住的凱貝潔特,李星淺強忍着內心的不安,努力剋制住不讓自己的手顫抖,他左手在拿起酒杯時大拇子微不可察地抵住了中指的指根,用四指環起了杯子向著韋呂遞了過去,右手也順勢很自然的環住了凱貝潔特的腰肢。
凱貝潔特也沒曾想在她眼裏對她構不成什麼威脅的李星淺會做出這番大膽的舉動,她到目前都很滿意李星淺明顯是忌憚自己而惶恐的模樣,而且他貌似還不敢聲張在強撐着鎮定的樣子在她眼中着實有趣。
這是種俯視玩弄地上的螻蟻,看着它們妄圖掙扎一般的樂趣。所以即使被李星淺摟住了腰,她也只是饒有興緻的笑了笑,等待着李星淺接下來的動作。
他身上確實有異於常人的秘密,或者說是這是李家直系親屬作為保命壓箱底的手段傳承下來的秘密,但李星淺並不能像李霞庄和家中長輩一樣在可控的範圍內使用這種手段,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斷然使用這張底牌。
這時候他選擇了冒險賭一把,賭自己這位有事沒事就喜歡和自己拌嘴扯皮的同僚和凱貝潔特並無什麼瓜葛,賭他能發現自己敬酒時所暗示的意思。
他左手大拇子抵住的中指指根在算衍術法手勢中也有着“空亡”的寓意,如果韋呂和凱貝潔特沒有牽連,看到他遞的暗號也能對目前的境況有警醒和準備,但這畢竟是當著凱貝潔特的面做的小動作,他不得不更大膽的摟住她的腰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
......
韋呂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星淺敬酒時那彆扭的手勢,同是終日待在算衍司中的同僚,這種算卦解辭境界就要熟練掌握的知識簡直就是刻在了他們的反射神經中。
他自然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是李星淺在和他遞話,可這花前月下好不快活的二人對酌還有佳人在側,好端端的對他示警......
不對,佳人在側!李星淺示意的危險就是來自於他身邊的女子!他好歹是從地方的算衍司一路摸爬滾打升進總司的天樞中的,這種暗示方面的學問他簡直就是登仙境界水準,當然他本身的實力境界也接近登仙水準。
算衍司中任職的官員基本沒有什麼實戰對敵的需求,他們境界方面的提升無外乎是對神祇的恩澤掌控得更加精純,使得他們在運用算衍研究方面有更多的可能性,但這不代表他們運用起那些用途奇怪的術式是完全無害的。
心中有了定奪,韋呂臉上帶笑回敬着李星淺,口中還念念有詞:
“萬物之中自有他們運行的方式和軌跡,神祇的恩澤無非就是使用某些方法是這些被干預的運動軌跡合理化,李兄你可明白?”
話是對着李星淺說,可他此刻正面帶微笑的看着李星淺身側的凱貝潔特,感知到什麼的凱貝潔特也對他回以微笑。
同樣的話語,李星淺在算衍司學習時也曾在課上聽過,他當即明白韋呂要施展的是什麼術式,猛地將環抱着凱貝潔特的手撒開。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和韋呂都感覺空氣變得異常乾燥,而自己氣管肺腑之間莫名充斥着大量的水分。他還沒跑出兩步便痛苦的攤跌在地,身體內失去了氧氣,內臟還積壓着大量的水分,這一切都不足以支撐他繼續做出更多的動作。
也就在他癱倒在地的瞬間,他看見撐着桌子勉力支撐着自己的韋呂面上仍舊帶着笑意,他瞳孔中倒映着的凱貝潔特的身影正在飛快的縮小遠離。
凱貝潔特整個人的身體受到一股莫名的引力牽扯着,瞬間肢體扭曲地從她身後的窗口倒飛了出去,縱使她在對方開口時已經做了防備,但她未曾想到對方發動的是這種效果詭異的術式,而且指向的是她所在的那一小片區域,她根本沒有什麼反應的時間。
從窗口倒飛而出后就被牽引着向天空攢飛而去的凱貝潔特狂笑了起來,半空中伴隨着她逐漸歇斯底里的笑聲,她終於是開口用東陸語正常的說了一整句話:“你們大衍對那位恩澤的使用還真是有意思。”
隨着她用東陸語開口完整說出了正常通順的句子,空氣中傳來瓷器般碎裂的聲響,她硬生生將自己停在了半空中懸停着。
下一刻她光是能感知到的就有十位以上強勢且裹挾壓迫感的氣息鎖定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