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敘故舊玉牌疑雲
“鏘鏘”身後傳來兩聲清脆的銅鑼聲響,孟超等人心下一驚轉身一看,卻是一人拎着個銅鑼孤零零站在一處巨石之上,不正是剛剛離開的柴真么?“原來是道長!你手中的銅鑼?原來……”孟超猛然醒悟,之前宋軍撤退的鳴金聲來得如此恰到好處,原來是柴真使的詭計,話未說完又被清脆兩聲銅鑼響打斷了。柴真道:“不好意思讓諸位久等了,不知鳴金時間是否來得及?”“及時,當真及時!若非道長鳴金,我等恐怕已被剁成肉餅了。”孟超忽猛拍了下大腿,接着道,“那江面之上的燈火,怕不也是道長依樣畫葫蘆的傑作吧。”柴真嘿嘿一笑,道:“過獎了,現學現賣罷了。宋軍人馬不多,原本就在賭命,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效果當然是最好。”
聽說是一位道長設計相救,德昌忙率殘部出來相謝,從腰間抽出一把兩尺長的短劍遞到柴真面前,道:“在下是常年過着刀口上舔血日子的軍人,自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過這些人追隨在下多年,能多救一人便多一份慰籍。這把短劍名叫焚香,乃是多年前一故友相贈,不過在下慣用砍刀,所以隨身攜帶多年卻並未派上用場。今日得道長搭救之恩無以為報,欲將此劍轉贈於道長聊表謝意,還望道長收下。”柴真見德昌誠意滿滿,心知若不收下此劍,對方反而滿心挂念此份恩情,便欣然收下此劍。
別過德昌等人,柴真隨孟超一同乘船西渡漢水,再由陸路前往萬山大營。所過之處蒙軍傷亡慘重,從受損情況來看,宋軍應該是兵分三路,分別從襄陽城南、漢水下游及赤灘圃三個方向發動猛攻。按照二人復盤推測,這次宋軍設局來襲,江陵那邊應該未動一兵一卒,來來去去也就是郢州的一萬多人。在精密部署下虛虛實實聲東擊西,竟然將蒙古四五萬人攪得天翻地覆,其統帥之人當真是個難得的帥才。經此一戰,蒙軍再次轉入只圍不攻策略,逐步修繕圍堵設施繼續圍困襄陽城。
經過一個日夜再次回到萬山大營,這是一個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絕佳防守地勢,其中部平緩處可容納一兩萬人屯駐其中,更有天然港口直達漢水,真是修建在峭壁之上的天然堡壘。如此大營落在張弘范手中就好比一隻鷹爪搭在西川與襄陽之間,硬是將這條援襄之路生生掐斷。營中設施一應俱全,商鋪、酒館、兵器鋪,簡直就是一個武裝后的軍用小鎮。二人來到官署前,守衛見孟超到來也不加阻攔,任由其自由出入。見堂上空無一人,轉身出來向一旁守衛詢問道:“張大人不在軍中么?”“此事我等不敢預聞,請黃將軍移步參軍大帳。”守衛目不斜視,似乎早已習慣孟超來訪。孟超滿臉失望道:“哎,老頭子啰嗦,還想着能讓張大人陪你過去呢,畢竟你們幾位也是共過生死的夥伴了。看來應是率軍支援襄陽戰場尚未返回,那我還是陪你走一趟吧。”
隨孟超在山中棧道行走了幾個山頭來到江邊峭壁之上,一座石洞口前掛了張由十幾張羊皮縫製的幕簾,其後應該就是參軍大帳了。此番孟超卻不像之前官署那般直接闖入,而是在門口恭恭敬敬喊了聲:“稟報參軍大人,孟超回營有事稟報。”裏邊傳來洪亮聲音“進來吧。”見孟超身後還領着個人,參軍不免動疑道:“你這次還能帶着弟兄們活着回來,怕不是遇到高人相助了?”孟超躬身回道:“參軍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小子確實遇上貴人了,貴人就在身後,還是參軍大人的老相識。”
柴真這些天來風餐露宿臉上滿是污垢,若非朝夕相處之人哪認得出來,何況二人已有五年未見了。見參軍久久無法定論,柴真開口道:“黃老哥的掌法可有精進啊?”參軍恍然大悟,大喊一聲:“柴老弟!”便快步上前欲擁抱柴真,但又怕柴真剛從戰場回來身上有傷,遲疑不敢用力抱上去。還是柴真上前一步與其相擁,道:“難得老哥還認得小弟聲音……”這黃老哥自然就是孟超的父親黃震,忙邀柴真坐下敘舊。聽說柴真此行下山竟為自己而來,欣喜得來又有些擔憂,忙問柴真有何要事。“當年你們上山找我一同進入禁地尋寶,弘范給了我們每人一塊玉牌,老哥可知道那玉牌的來歷?”柴真問道。“玉牌?是這個么?”黃震從腰間取下捧在手上,乃是一塊方形碧玉,牌面上刻有八卦之一的震卦,“玉牌一共有八塊,分別刻有八個卦象,是當年從金朝國庫中繳獲,後由皇上欽賜與張大人。進入禁地前除了乾坤二卦外,張大人把其餘分給了我們六人,這震卦玉牌我一直佩戴身邊。”
“這麼說來,每一塊玉牌都是獨一無二的了?”柴真追問道。黃震將手中玉牌遞給柴真,道:“當然,如此世間罕見的美玉,論材質與雕工都是皇家品級,也就是張大人見寵於皇上才能有此殊譽。”柴真長吁一口氣,道:“一個月前,一塊兌卦玉牌突然出現在我桌前。”“嗯?張大人他們去尋你了?”黃震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兌卦玉牌是李鵑所有,她留在了禁地之中沒能跟我們一起出來。”柴真繼續道。
黃震頓憶往事,道:“玉牌不可能自己從禁地走出來,要麼是當年進入禁地之人把李鵑這塊兌卦玉牌隨手帶出來了,要麼就是李鵑自己出來了。”柴真將玉牌遞還給黃震,道:“當年我們六人進入禁地,活着出來只有四人,因此見到玉牌那一刻小弟便下定決心下山來找你們。”“老弟的意思我懂了,不過老哥我近來一直奉命駐守萬山大營,除了與宋軍交戰外,哪也不曾去過。”黃震將玉牌別回腰間,接着道,“如要確認此事,只能找另外二人問問了,不過張大人外出歸期不明,不如先找李庭問個究竟?”
“李庭?”柴真聽到此人名字有些面露難色。黃震哈哈大笑:“李庭這人我了解他,當年他怪你沒能保護好李鵑也是在氣頭上,你這些年遵守約定一直在山上閉關他也是知道的。況且你這次下山正為搜尋李鵑的線索,想必他不會為難你的。”隨即招呼孟超道:“小子,你隨柴叔叔往鹿門山走一趟,務必助他儘快見到李庭將軍。”
孟超知道老頭子的性格,如此吩咐必定非常緊急,遂與柴真約好半個時辰后在山下大營門口匯合,自己匆匆離開軍帳先行準備去了。黃震拉住柴真手,道:“孟超小子還算精明,你有事儘管吩咐他去辦。”隨即解下腰間匕首遞給柴真,“多的我也不說了,這把匕首你收好,現今時局混亂,指不定哪天能救你一命。”柴真接到手上一看,匕首護柄上刻着一串蒙古文字,雖不知其含義,心知定是極其珍貴物件。想到今後免不了經常出入蒙古軍中,有此物傍身那是最好,便也不做推辭,拱手相謝收入囊中。
別了黃震,當即趕往山下與孟超回合,忽然迎面一人匆匆而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一恍而過,不禁“咦”了一聲。此人為何會在蒙古軍中?不過幾天時間,對方不可能認不出自己這身打扮,但此時竟彷彿完全不相識一般。正待上前詢問,那人突然反手橫劈一掌直擊柴真面門。掌勁渾厚且出手極速,再加上突然襲擊竟正中柴真左臉,當即便向後退開五六步。好在有井三十三護住周身,此掌勁雖然厲害已被化去了大半掌力,卻也足以讓柴真天旋地轉。那人趁機上前補上一掌將柴真徹底擊暈,並將其拖到一邊角落。
卻說孟超在軍營門口候了半日不見柴真身影,還以為被老頭子留住,只好繼續乾等。眼看日落西山,心想老頭子向來以大局為重,既然是急事,斷不至於久久不放人下山才是。眺望了下遠處山崖,硬着頭皮又從山下沖回了崖頂,進賬一看卻只有父親一人在那邊錯愕道:“怎麼又回來了?出什麼事了嗎?”孟超忙答道:“稟告參軍大人,小子在軍營門口候了大半天,眼看夜色降臨卻不見柴叔叔下山,以為是被您留住了,特意上來詢問。”黃震驚道:“你離開軍帳不久,你柴叔叔便下山去了,難不成不願受你協助,獨自一人出發了?不行,鹿門山是前線重地,若非有人引薦斷然是進不去的,你趕緊追上去。”
孟超琢磨着此處到鹿門山要經過無數襄陽封鎖線,之前過來時有自己帶路還是暢通無阻的,如果是柴真獨自一人要想順利通過這些關卡還真沒那麼容易。好在有幾位斥候認得柴真,盡數叫來,分別安排在各個關卡附近往來巡查,如遇到柴真便助其通往鹿門山,而自己則直接前往鹿門山打點好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