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愛的空襲
高三的日子並不好過，天都沒亮，韓賽爬樓梯累的要死，一抬頭看到徐繁音站在樓梯頂低頭看，韓賽一顛一顛蹦上去：“帶鑰匙了嗎？”
徐繁音默默搖了搖頭，韓賽一把把書包擼下來塞到她懷裏，轉過身去翻窗。
兩手壓在窗沿上，借力上跳，小臂有力地撐起身體，側身摸索到門閂處，“咣當”一聲迅速打開門，蹲在窗上向徐繁音做出“請”的手勢，罕見的，徐繁音彎了彎嘴角。
第三個趕來早讀的人，遠遠看見這一幕，忍不住擦肩而過之時酸溜溜地打擊韓賽：“她朋友喜歡你，而且還是非常的。”
韓賽心情雖好，但還是忍不住回了他一腳：“滾”
韓賽你想的太多，卻沒有行動的魄力，但凡任意一種破釜沉舟的去做，你都會成功。
韓賽行動了，夜晚熙攘的樓道里，徐繁音靈活地穿梭的夠快，韓賽攆在身後卻是連她的衣角都沒抓住，但最後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睜開你浮腫無神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這樣愛你的，我可不可以和儂耍朋友咩？”
徐繁音走在前面，頭都沒回，擺擺手徑直上樓了。
失戀是重新選擇的開始，徐繁音可真是倒胃口啊，韓賽現在很生氣，但他忍着呢！居然這樣逃避問題。
周五晚上回家，大概11點左右，徐繁音正在輿洗室刷牙，手機嗡嗡地振動，來電顯示一串陌生號碼，徐繁音劃開來餵了兩聲沒有人講話。
掛了電話，沒有兩秒，窗外在寒風寂靜的夜裏，嘶吼她名字的格外嘹亮，一聲聲不絕入耳，每一聲她的名字都被人用了大力氣，後來聽着又像三五人聚一起喊。
徐繁音聽得膽戰心驚跑到屋裏問媽媽，趕忙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得到媽媽否定的答案，徐繁音回到輿洗室，電話卻又響了起來。
“喂？”
徐繁音以為對方又不說話，不料這次直接開門見山：“我是韓賽”
徐繁音聽聲音不對，大這舌頭，有氣無力：“喝酒了？”
“嗯”
“多嗎？”
“不多”
似乎是為了揭穿韓賽的謊言，一大片酒瓶咣噹噹被人慣在桌上的聲音，聽着不少，一片嘈雜。
“聽得見嗎？”
“嗯”
“你喝醉了？”
“有點”
“有事？”
“嗯”
聊不下去了，冷了場，電話兩端都是沉默。
終於韓賽那頭有人搶過手機開口：“他有話對你說”
徐繁音聽不真切，一大片喧嘩，電話那頭不是的聲音聽着斷斷續續，像是人被捂住了嘴。
“你說”
“嗯”
韓賽說了嗯，但徐繁音只聽得手肘重重磕在桌子上的聲音，徐繁音知道韓賽在醞釀怎麼開口，他一肚子話，不吐不快。
徐繁音太明白這種感覺了，但齊正一連給她說開的機會都沒有，她不想像齊正一當初那樣迴避，她給韓塞時間，就那樣沉默着與他耗話費。
大約兩分鐘，韓賽才開口：“你過得好嗎？”
“很好，我過得很好，韓賽，我過得很好，那你呢？”
“我過得不好”
在徐繁音的引導下，韓賽打開了話匣子：“我很喜歡你，從我認識你，和你說第一句話開始，我就喜歡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繁音，徐繁音，徐繁音，我喜歡你。”
“嗯，我聽見了，韓賽，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
韓賽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說的話也更迅疾繁密，但酒精作用下大腦好像運作不起來，說的話斷斷續續，時常卡住：“我來的那樣早，可你還是喜歡上了別人，我明明難受的窒息，卻還得用若無其事的樣子配合……嗝～，你～，看着你們撕扯打鬧，調情曖昧，他那樣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我用盡心機的你，憑什麼？愛情就不用分先來後到嗎？”
韓賽明明說著胡攪蠻纏的話，心裏卻明白的一塌糊塗：愛情就不分先來後到。
“你剪了短髮，好像也溫柔了許多，我以為你過得很好，可好像也沒那麼好，喜歡無非就是肯付出，錢和時間總得有一樣吧，我都有啊！我顛顛地上趕着付出，我雖然嘴欠了一點，大條一點，但我看得着你很喜歡他，就像我那麼喜歡你一樣，我沒辦法了啊，我已經這麼努力地學着放手了，可發現還是做不到。有時候自己也會苦哈哈地想，我就是喜歡你吶，給你造成點困擾怎麼啦？但我捨不得啊～，捨不得和你連朋友都做不成。但是繁音啊，你要知道，你的脾氣要再倔，再好的男人都留不住。”
徐繁音，你的委屈，他，都能看得見。
這麼多年，提心弔膽的思念，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怎麼就看不到他的好呢？他自詡不是長情的人，可唯獨愛你這件事，堅持了很多年。
聽着電話那邊聲音傳來，徐繁音安靜地出奇，無端的腦中湧出這樣一句哪裏見到的話：你正朽於喧囂，我正老於世故，其實，用在這裏，倒也應景。
韓賽話說的多了，嘴角有片刻的僵硬，揉着臉又道：“以後畢業了，我覺得咱們很難再有交集，卻捨不得斷了聯繫，不管你有多喜歡他，你也該學着與自己和解，不積極不努力又不甘於現狀的恐慌，我由衷希望你能少一點、少一點、再少一點，繁音你記得，只要你回頭，我就在你身後。無論什麼時候你過來，到我身邊來，我都有最溫暖的懷抱。”
暗戀是你自己建了一座城堡，卻對她說那是我們的海市蜃樓。
情路不長，卻很難有人自始至終陪着走完，即使心存不舍也該心懷感激，揮手告別，可他們此刻只是心存不舍。
韓賽這當機立斷終於還是遇上了她的藕斷絲連。
徐繁音靜靜聽着不語：韓賽，那應該是我來說的，謝謝你。
喜歡只要一秒，但可以愛很多年。
“繁音，你在聽嗎？”
“在呢。”
“你的靈魂只是暫居有生命的體格，在世界遊盪，無處安放。”
徐繁音想此時韓賽的思想已經跑到了外太空，不然他說不出這樣的話，是在受不了韓賽文藝，徐繁音雞皮掉了一地，眉毛一挑，翻了個白眼，捂住手機輕輕吐槽：“這酒忒辣，有啥好喝的？喝也行，能把人喝成這樣，真是！”
徐繁音就那樣聽了韓賽大約有半個小時，期間乾嘔聲，廁所沖馬桶的聲音，划拳的聲音，手機幾次掉地上的聲音，韓賽摸索着找手機的自言自語，徐繁音沒有一絲不耐，也沒有掛斷電話，就那樣聽着，偶爾給韓賽回應。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韓賽那邊吵鬧聲漸漸熄了，韓賽說話吐字也越來越清晰。
“韓賽，韓賽，你醒酒了嗎？”
“嗯，有點”
“好，你看，今晚你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問了，我沒說，你不能問這個，你算什麼啊？韓賽，千轉百回我都希望你會有最好的結果，遇見你幸運美好，原諒我，還是活在了生活本身。”
終究是，青春替她抵了命，她因生活敗了興。
“韓賽，不要做愛情里的傻孩子，愛不到一個人，你就換一個人愛。”
韓賽咬着唇坑坑拽拽，捂着嘴，用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盡量壓低眉眼皺着眉頭，抽着鼻子，大眼睛滾滾的都是淚，眼角壓着淚痕，依然嘴硬：“徐繁音，我都這麼說了，你還是硬要錯過我么？要知道，這樣的我，你再也遇不到了。等我酒醒了，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徐繁音。”
沉默。
徐繁音什麼話都沒說，這個道理，她很久之前就懂了。
可有些事是裝不出來的，她擁有的不多，已經全數給了另一個人。
韓賽本就半醉，這下又清醒了好多，沒讓氣氛冷場：“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也請你理解我的選擇。”
“好”
“韓賽，世界廣袤，未來還長，一生拼了命地奔跑都無法丈量。”
“我知道”
塵埃落定，韓賽又忍不住矯情起來，十足的孩子氣，撒起嬌來：“你絲毫不用顧忌我，我會等你很長時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但過程會把我變的又壞又丑又糟。”
“不會，嘗過百味的人，會更加靈動乾淨。”
以前韓賽認為半夜醉酒打電話的戲碼無趣又無聊，但現在他明白這樣處理方式的人有足夠聰明，藉著醉酒的由頭，既給了別人不能介懷的理由，也好有那些不好直言的情愫娓娓道來的借口。
從那以後，喜歡她，韓賽沒有再表現為任何形式，只在輾轉難眠的時候變得刻骨又銘心。
想當初徐繁音以為她的青春不名一文，其實也是某個人熱淚盈眶深夜瘋狂嘶吼，卻絕口不提的秘密。
後來的後來，徐繁音的願望以她原來所期待的方式一一實現，可她都已經淡忘當初對別人的喜歡是怎樣的方式，她還是單身，但她不想與任何人戀愛，或許從一開始她唯一適合的角色就是朋友。
人是會長大的，現在的徐繁音已經不再因為別人多看了她一眼，就腦補出一部韓劇，青春一個人的自我拉扯，早就過了幻想的年紀，流幹了一錢不值的眼淚，心卻始終在漂泊，沒有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