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哥哥的年齡差,竟有七歲之多。故而,長我七歲的哥哥大順從來不願意與我們為伍,故此,他在我們哥仨兒的成長過程之中,並非給我們留下了更深刻的記憶與印象。然者,他卻給我在有了記憶能力的初始階段,留下了一片兒更深的記憶與印象。

在我步入初小的階段,我右眼的眼瞼部位生了一個大大的膿瘡。因為膿瘡已經潰瘍到了極其成熟的階段了,膿瘡便呈現出了黃而大、大而亮的成色,並已低垂、墜落在右眼外面,同時還嚴重地製造了右眼的視力障礙。是此,此膿瘡看上去好像是給人以特別嚴重的外觀視覺感受。因為膿瘡已經潰瘍到了極其成熟的階段了,它也渡過了嚴重的疼痛期,所以,它已經不疼了。

“雨順,”哥哥朝着我發出了極具誘惑力的話語說道:“我們幾個同學要去文化宮玩兒,我帶着你去,你去不去?”

“去,”聽了哥哥的問話,我高高興興地回答道:“我還沒有去過文化宮呢,我去。”

“那裏都是打籃球的,你去看看,特有意思。”哥哥的意思是很認真的:“你這次去了之後,以後還會愛去的。”

不知哥哥的哪根神經被彈錯了,他偏要帶着我到道南文化宮的籃球場去玩兒,因為還沒有到了能夠左右自己行為能力的階段,我只能由哥哥主宰着行動,所以便跟着他去了。

到了籃球場之後,是時有一些人在打籃球。哥哥便將我安排到了離打籃球的那群人最近的、環形看台的第一排。我便老老實實地、規規矩矩地坐在了那裏,看那些人在打籃球,哥哥他自己卻和同學們跑到另外的地方去玩兒了。

說實在的,真是時乖命蹇,‘房漏偏遇連陰雨’,我正在用兩隻手托着下巴,安安靜靜地看着那些人在打籃球的時候,籃球突然脫離了那些人的掌控,徑直彈跳着朝我飛奔過來了。因為那時的我似乎還沒有反應能力,兩隻手依舊閑置着,聽任着籃球重重地一下子彈跳到了我的臉上,並覆蓋了全部不算很大的臉龐。

等到籃球再次跌落到地上之時,籃球依然當初如故,然者,我的臉上卻是紅、黃液體覆面,漓漓拉拉的流了滿臉。

然而,打籃球的成年人們,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他們跑過來撿回籃球兒,依然接着玩耍去了,將我孤零零地晾在了一旁。

是此,我的眼瞼便留下了一道傷痕,本來應該是與左眼瞼同樣為雙層的眼皮,終究成了被傷痕固着所就的單眼皮了。這卻不說,此道單眼皮還經常造成眼瞼不能夠順利地睜開與合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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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低垂不爽了。

聽到了我的呼喊,還是哥哥跑到了籃球場外邊,找來了一輛人力車,然後,他陪着我回了家。

我被人力車送到了家裏的時候,媽媽被哥哥呼叫到了門外,她突然看到了我的模樣,立即被我紅、黃液體漓漓拉拉覆面的表象,嚇得幾乎癱坐到了地上。

她以之為是我的眼睛出了大問題,而至以殘疾矣。當她緩過神兒來,搬住了我幾乎與她齊眉的腦瓜兒,在仔仔細細地查看着傷情的同時,邊氣哼哼地朝着哥哥吼叫道:“大順,雨順這是怎麼弄的?”

哥哥解釋道:“他看人家打籃球,籃球把他的膿瘡給砸破了。”

媽媽繼續數叨着哥哥說道:“不讓你帶他出去,你偏要帶他出去,你看看,惹禍了吧!”

哥哥沒有接答媽媽的數落,他指着人力車說道:“媽,你給人家錢哪,人家好走哇。”

媽媽付了車腳錢,人力車夫離去了,媽媽又通過與哥哥地質詢,得知了真實的情況之後,她便邊發狠兒地斥責着哥哥的同時,亦以一盆涼水給我進行了面部的清創之後,一切問題又歸於了零。

是時的人們很是大度的,一般不會就一些小事兒與人計較的。因為人的健康與面子都不算很金貴的,更何況一般的小傷、小恙乎?

哥哥當然遭到了媽媽的責怪,而且還是深深的責怪!然者,責怪該當何物,只不過是幾句不是很入耳的字眼,哥哥豈能當做聖旨么?

過後,哥哥又拉着我來到了門口,他看了看我的眼睛之後問道:“還疼嗎?”

我亦無所謂地搖搖頭說道:“前幾天特疼,現在早就不疼了。”

哥哥接着又朝着我問道:“要是過幾天我還帶着你去玩兒,你還去嗎?”

“去,”我斬釘截鐵地說道:“文化宮挺好玩兒的。”

是時的孩子,大多是家庭的累贅。除了子嗣的歿去,可能還會造成父母一定的悲傷之外,至於孩子的病傷疾恙,他們都是大可不必深深地計較矣。

我的學業已經進入初小的尾頁,可以與進入掃盲班的爸爸進行文字切磋了。爸爸每每看着我趴在窄窄的炕沿上寫作業的時候,常常笑眯眯地俯身在我的身後,且弓腰彎背地指着某個字讀出來,然後還接着加上一句說道:“這個字我也認識了,你們還得交學費念書,我們可不用,咱們就比比看,看誰念的好。”

對於爸爸的挑戰,我可不必應戰,因為門外孩子們嬉戲打鬧的誘惑之聲,早已淹沒了爸爸的挑戰。我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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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鳳舞的筆跡之中,打發著老師留下的贅疣。

作業終於一蹴而就,我將書本與鉛筆盒胡亂地塞進了媽媽用毛巾縫製的書包裏邊,便跑出去玩耍了。至於作業完成的對與錯、欠與足、凈與臟、齊與亂便不在父母的檢查與督促之內,只要你自己滿意,便一切如常了。

在舊的社會格局之中,秦皇島港務局曾經按照自己經營的特性,將本局治下的所有人員,劃分成了里、外兩大工種群落:為了能夠穩定地操縱、使用具有專項技能的工人,那些憑着專業技術工作的人員,就評定為所謂的里工;而僅以體力就能應付重體能作業的裝卸工們,無須任何智能與技能,只要有體力就行,故此等人員好招好退,所以就是外工了。

港務局不知為什麼產生了一個新的奇思妙想,就是重新調整全局所屬人員現有住房的位置。

他們將里工大部分安排在以新開河為界的河西地段,因為這裏都是英國人修建的住宅群落;而將作為裝卸工的、外工的老陳們,全部都安排到了河東地段,因為那裏都是以灰磚自建的、低矮的平房群落。

自然了,港務局自建的灰磚平房,既低又窄,簡直是不可與英國人修建的房屋同日而語的。同時,河東地帶是以周遭農村的墳塋地為主的區域,故此,許多人是不願意搬往那裏的。然者,無論如何全局的大搬家活動終究還是開始了。

爸爸自從到了港務局之後,一直在幹着裝卸工的活計,他屬於純純粹粹的外工,他的居住屬地,只能是河東而已矣。

大搬家開始了,我們家無奈搬到了河東。

媽媽究竟是裹了足的、舊中國的婦道人家,她純屬封建思想極其嚴重,且極其膽小的人。另者,再加上多年鬧病,體質又極差,故而她的神經更是衰弱的不可救藥了。尤其是我們家在搬到了曾經以農村墳塋地為主的河東區域之後,她的神經更是衰弱至極致了。

每每在爸爸上夜班之後,其因為極端地害怕,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她越睡不着覺越害怕,那些在炕洞裏邊挖出棺材的傳說,越是反反覆復地出現在腦海里,來撕扯她的神經。故此,她便將我和三弟、四弟交替地扒拉醒,只要依然是孱弱不堪的我們哥仨兒有個聲響或動作便是可以了。媽媽的要求並不高,只要兒子們有了聲響或動作足矣,她便能夠給自己壯壯膽兒了。所以,在‘有牛使喚牛,沒牛使喚犢’的觀念之下,還是讓媽媽便將年幼的我們哥仨兒當作為抵禦恐懼的利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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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血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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