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番外

長年累月繃緊自己的神經,讓自己始終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中，導致顧平生一向覺淺，哪怕是細微的聲響都能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天剛蒙蒙亮，遠處地平線上籠罩着一層朦朧的光,他就迷迷糊糊地聽到了門外傳出的動靜,唰一下睜開了眼睛。

再一抬眸,漆黑的眼睛裏只剩下平靜與坦然。

昨晚上顧平生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一直到睡着都沒想明白顧家兩夫妻態度轉變的原因，睡得也不算安穩。

他猜測家裏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但事情的內容顧家兩夫妻一定不會告訴他,需要他自己早做準備,以免到時候發生點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聽着外面搬運重物的聲音,顧平生放緩呼吸，落地的時候刻意放輕了自己的動作，緩慢地來到門口。

他小心翼翼，門外的人卻好像察覺到他醒了過來,兩三步就來到了門口。

顧平生驚了一下，下意識地要往回走，可是這個時候房間門已經被打開,門外站着的果然是“顧母”。

“寶貝怎麼醒了,是不是媽媽動作太大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寶貝。”

顧平生本來是可以泰然處之的。

問題是顧母一見到他，臉上就像綻開花兒,笑得比他還雀躍,下一秒他就雙腳離地被人給抱了起來。

兩人距離一拉近，想要掙扎的顧平生嗅到了對方身上那股濃郁的劣質化妝品的味道，過往的記憶片段隨之浮現，神色略微有些怔然。

黑貓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盯着,顧母當然不敢表現得太放肆，擁抱顧平生的動作也不敢太囂張。

只是中規中矩的擁抱就能讓他們的校長先生露出留戀的神情，未免叫人看得有些心酸。

顧母按捺住胸口的酸澀，抱着顧平生單薄瘦小的身體，來到紙箱前面。

剛才顧平生就注意到了這幾個紙箱，箱子很大，精緻包裝，外面一層的紙殼上印有公司logo，幾個排成一排，體積疊加起來差不多佔滿了他家狹小的客廳。

只是瞄上一眼，還沒看到裏面的實物，顧平生就知道這不是他們家可以負擔的東西。

顧母順勢將他放下，跟着打開紙箱，率先拿出來的是一件少兒絨毛衛衣，加厚的細絨不止摸着舒服，還特別溫暖。

她很滿意，催促着顧平生將衛衣換上，然而顧平生的注意力全在箱子裏面。

這一整個箱子裏全是小孩穿的衣服，換句話說，這裏面都是他的衣服，不止衛衣這一款樣式，運動服、針織衫、棉衣、少兒西裝、制式套裝，甚至連不屬於這個季節的短袖、小馬甲都買了好幾套。

這些衣服，單是手感就和顧平生身上穿着的這件有着天差地別。

顧母再一次催促顧平生換衣服，後者卻皺起了眉頭：“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對此，光晝中學的學生們早就想好了說辭。

顧母嘴角拉高上翹，捂住嘴特地做出幾分壓不住激動雀躍的表情：“還能是怎麼來的，當然是我們家買的咯！”

顧平生表情依舊不見輕鬆：“買東西的錢是怎麼來的？”

顧母嗔怪地看着他：“你這孩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是你爸爸最近這幾個月的業務都做得不錯，他的上司昨天特意提拔他當上了銷售主管，買這些東西花的錢都是你爸爸公司提前發放的獎金！”

顧平生一聽就發現了這句話里的不對。

先不說顧父工作的地方只是一家私人小公司，整年的薪水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這幾箱子消費的錢來得多，他昨天分明聽到顧父將自己手頭的工作搞砸，為此挨了頓罵，直接把火氣撒到他頭上，回家就嚷嚷着要扒了他的皮。

怎麼一轉眼，到顧母的口中就變成了“被上司器重提拔”？

顧平生還沒琢磨過來，顧母又對他宣佈了一件好消息，據說他們有個不知道哪一脈出的遠方富豪親戚，前段日子壽終正寢分家產，律師查族譜的時候，他們家也包括其中，可以分到富豪名下的兩處私人產業，光是其中的分紅就足夠平常人一輩子不愁吃喝！

顧平生：“……”

恕他直言，這一個消息聽起來比顧父升遷還要離譜。

“寶貝，咱們家發達了呀！以後你想吃什麼吃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只要是你想要的媽媽都給你弄來！”

聽到前半句，顧平生沒什麼反應，聽到最後半句話，他的眉宇當即一動。

唯恐顧平生提出什麼不可招架的質疑，顧母將男孩按在懷中摟得死緊：“寶貝寶貝，你開不開心？媽媽心裏好開心，咱們家可算是有錢了，再也不用過以前的苦日子了！媽媽太開心了寶貝！”

顧平生被激動的顧母抱得上氣不接下氣，劣質化妝品的味道幾乎糊了他滿臉，艱難地擠出兩句疑問：“爸，爸爸他——”

“你爸爸今天一大早起來就看房子去了，咱們要搬到方便你上學的地方。寶貝你不是喜歡看書嗎？爸爸選好的地段旁邊就是整個市裡最大的圖書館，到時候再讓爸爸給你辦一張借閱證，你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去看書和讀書，還有啊，還有啊……”

顧母買的那幾個箱子，第一箱是衣服，第二箱居然是裝着生猛海鮮的泡沫箱，裏面帶刺的螃蟹比人臉盆子還要大。

更可怖的是，一貫嬌弱的顧母居然一手就將那大螃蟹舉起了起來，螃蟹張牙舞爪，拳頭大的鉗子幾乎要懟到顧平生的臉上。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看這長腿、大鉗子，多肥美多粗壯，最適合做燒烤了，殼剖下來煮海鮮粥，還有這蟹黃蒸了吃最鮮甜！”

顧平生：“…………”

他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魔幻，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範圍，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要出門。

就是這個時候，顧父回來了。

他來不及思考應該在外面留上大半天的顧父怎麼會這麼快回來，就見人看着他蹲下身，做出了一個手勢。

那儼然就是要將他抱起來的動作。

顧平生心頭一凜，當即就錯身躲去了一邊。

溜去趙德榮家之前他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顧父站在他們家門口，眼睛朝他望過來，臉上明晃晃地寫着失落。

顧平生直覺那顧失落不像是演出來的，況且對方也沒有這個必要和他來演父子情深。

聽到敲門聲，趙德榮來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顧平生那張驚魂未定的臉，臉色一沉：“怎麼了孩子？”

顧平生喘着氣，腦子裏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說。

趙德榮就將小孩邀進自己的家裏，讓他坐在沙發上緩緩：“別急，是不是你家那個爹又開始弄什麼么蛾子？”

老大爺說這話，眼神也跟着凌厲了起來。

顧平生一看他的氣勢，連忙解釋道：“沒有趙爺爺，他這次沒有再打我。”

不止沒有打人，態度也溫和得過分。

顧平生擰眉深思，以往那些不和諧的片段浮現在腦海里，他覺得怪異，總覺得有什麼縹緲的、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細節被自己給錯過了。

趙德榮看他悶着頭不吭聲，沒有着急地催促對方，轉頭去熱了一杯甜牛奶。

“這麼早起來，沒吃早飯吧？”

看着眼前的熱牛奶，顧平生愣了一下，接過手時感受到恰到好處的溫熱，連忙道謝。

趙德榮一樣樂呵呵地說：“我剛才出門買了油條，一會兒就熱好，等下和爺爺一起吃。”

顧平生順勢應聲，然後拿着牛奶杯子僵了一下。

“油條就該配豆漿喝，不然沒有靈魂”，先不論這句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話到底對不對，在他的印象中，手裏的這款甜牛奶似乎只在一些專門的麵包店裏有賣的，連超市裏都沒有。

他家這位置，只有路邊臨時搭建的小賣鋪，最近的超市都在3公里開外。

趙德榮拿出來的牛奶是散裝的，一般送人也只會送一箱，這就排除了他人外送的可能。

顧平生剛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開始亂了。

他無法忽略，也無法錯過的一個重點，那就是趙德榮遞給他的這杯甜牛奶，早在昨天晚上顧母就給他熱了一杯相同的。

顧平生不挑食，哪怕是放久的饅頭他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但打自心底喜歡的食物卻很少，眼前的熱牛奶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他自戀，他總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刻意起來，就好像所有人，所有事物，都開始圍着自己在轉。

顧平生蹙眉抬頭，直覺眼前的老大爺應該可以給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只是，沒等到他將自己的質疑托盤而出，就對上了趙德榮那雙滿是慈祥的眼睛。

剎那間，所有質疑的話都被顧平生給吞咽了回去，他抿了抿嘴唇，輕顫的手指尖搭在杯口上。

趙德榮問他：“怎麼了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爺爺說？”

顧平生深吸一口氣。

他看着趙德榮，真誠地發問：“趙爺爺，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趙德榮疑惑：“你怎麼想到問這事？”

顧平生沒有將心裏的震驚表現出來，認真地說：“因為一看趙爺爺就感覺很親切。”

趙德榮不疑有他：“確實是親切，爺爺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投緣，總覺得咱們上輩子是認識的。”

“上輩子……”

顧平生嘴裏無聲地咀嚼着這三個字，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擋在他眼前的迷霧終於散去，一切疑問的答案都變得清晰明了。

他好像知道了，知道了為什麼顧家兩夫妻的態度會突然大轉變，知道世界為什麼變得這麼古怪。

再然後，趙德榮又說了一句話，打斷了他接下來的沉思。

“或許是上輩子留着什麼遺憾，緣未盡，才叫我們這輩子又遇見。”

正琢磨着要怎麼破解眼下局面的顧平生，當即又是一愣。

趙德榮聽到廚房那邊水沸的聲音，連忙過去關火，再回來，就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油條，為了方便顧平生下嘴，還拿刀分成了小段。

顧平生感受着這不經意間的貼心，再一次怔神。

他留在趙德榮家裏的時間並不長，因為沒過多久，顧家兩夫妻就找來了。

顧平生細心地留意了一下，原本聽到那兩夫妻的聲音，趙德榮的臉色還很陰沉，結果開門見到兩夫妻賠笑臉的模樣，老大爺的表情瞬間陰轉多雲。

說不上有多高興，但至少沒壞臉。

趙德榮應該認識他“現在”的爸媽，顧平生心想。

他跟着兩夫妻乖乖地回到了家裏，默不作聲。氣氛瞬間安靜得有些令人尷尬，兩夫妻相互使眼色，最後是顧父敗下陣來，強裝威嚴地說：“大早上的，往外跑什麼跑，多給別人添麻煩。”

“現在去換件厚點的衣服，你媽給你放床上了，別把自己弄感冒。”

靜默幾秒后，顧平生終於張嘴。

他對着兩夫妻甜甜地笑了一下：“好，謝謝爸爸。”

顧父的心臟瞬間就是一陣亂跳，腦子裏更是一個勁兒地吶喊“校長先生是不是吃可愛多長大的，絕對是吧，一定是吧！”

顧平生不管兩夫妻在自己身後是如何的心神蕩漾，面色自若地轉過身，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只有直播間觀眾可以看到的畫面中，男孩背抵着房門，緊繃的臉皮逐漸鬆緩下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露出來一個無可奈何中又帶着點點寵溺的輕笑。

【你們說，顧大佬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這群鬼表現得這麼浮誇，一看就有問題，而且我覺得剛才趙村長給出的提示就很明顯。】

【別拿着參考答案看問題，咱們是上帝視角，一開始就知道生死關是模擬出來的世界，當然看哪兒哪兒不對勁兒，但是裏面的人不一樣。】

【現在還沒有通關提示，顧大佬應該只是察覺到了一些問題，還沒有發現最後的真相，咱們接着看下去，別著急。】

雖然這麼說，但彈幕也沒有想到，這一看，就看到顧平生長大成人，眨眼就到了舉辦成人禮的時候！

與此同時，某個神秘的邪神也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