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番外

一般來說,直播中出現時間跨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畢竟對在場的觀眾來說，如果表裏世界正常流速同步進行，那才是真的耽誤工夫。

幾小時還好，一天兩天也能接受,但要是副本給出的時限長達幾年之久,難道他們還真要這麼直愣愣地看個好幾年？

這顯然不現實。

每場直播開啟的時候,系統都會進行智能判定，如果鏡頭沒有非常關鍵的事件發生,那麼直播鏡頭就會適當掐掉和省略這期間的畫面，不進行對外播出。

這樣既不會耽誤大家的時間,也不會讓觀眾錯過精彩的鏡頭。

但是這麼處理難免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粉絲們不願意錯過自家偶像的任何一個鏡頭。

要知道光晝中學現在還沒有對外開放，幾個有關聯的附屬學校一樣處於封閉中,能見到顧平生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如今顧平生願意出面開全民直播,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可以瞻仰到對方的姿容,他們怎麼捨得錯過！

當即就有人向系統提出強烈抗議,多方要求之下，系統終於給出了處理辦法。要想畫面調轉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它會把省去的鏡頭刻錄下來,製成觀影錄像放在商城。

由於這場直播是闖關者顧平生的公益行為，購買錄像暫時不會消耗積分，銷售限時，等到顧平生結束生死關之後才考慮後續要不要繼續出售。

一看到這個通知,顧平生的粉絲團立馬大喜過望，別的不說，就是對顧平生無感的觀眾也忍不住薅一次系統的羊毛。

但是拿到錄像之後，觀眾又陷入了新的兩難中：到底是繼續跟着大眾看直播,還是先把錄像給看了？

不管哪種都很吸引人！

於是，有玩家決定調快倍數，先把錄像的內容大致看一遍，而錄像一共有三部，分別對應顧平生的小學、初中和高中。

小學時候的顧平生，日子已經過得相當順遂。畢竟在他原本的記憶中，顧父會在一次工作中因為喝酒誤事而受到上司的責罵，過後變本加厲地酗酒，酒精麻/痹神經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又導致他在之後的工作中頻頻出錯，最後被忍無可忍的上司炒魷魚。

由於顧父是自身原因嚴重失職，他們只拿到了少數的賠償款，這還是上司看他們家條件苦難酌情給出的讓步。

顧父失業后，整個家庭的擔子完全壓在了顧母的身上，後者在酒吧當服務員，薪資微薄但一家人也勉強過得下去。

然而顧父卻不管不顧，開始偷拿家裏的錢買酒買煙，長年積攢在顧母心中的怨氣終於爆發。他們打得頭破血流、歇斯底里，幼小的顧平生完全勸不住，甚至遭到兩人的集火，臉上身上多了好幾處淤青。

最後顧母輸了，帶着一身的傷收拾行李，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些顧平生從前經歷過的事，深深埋藏在他的心裏，沒有和其他人提起過。

直到看見道家村裡同樣承受着家裏暴/力的陶軍，看見那道瘦小的身影躲藏在陰暗的矮牆下，曾經觸動過他的傷痛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

但是，生死關中不一樣。繼承了遠房親戚的部分家產之後，顧家已經不愁吃喝，再也沒有生活經濟上的困擾。

扮演顧家夫妻的兩人都是光晝中學的學生，沒有私人惡習，只要顧平生開心他們就很開心，開心自己能夠報答校長先生以往幫助過他們的恩情。

他們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找到了養娃的樂趣，平時不敢想，現在正好趁着校長先生什麼也不知道，偷摸着悄悄做。

比如顧母就很喜歡打扮小顧平生，顧平生本來長得就不錯，營養跟上來之後，長開的五官中逐漸凸顯出後世溫文爾雅、俊美無儔的風采。

特別是那雙眼睛，隨着時間的流逝，彷彿沉澱了百載歲月，有股厚重的力量，叫人一眼就難以忘懷。

要是平時從哪兒去找這麼標誌的小孩，不用來打扮太可惜！

於是顧母就特別定製了不少服裝，什麼英國紳士、森林精靈、抱抱熊玩偶服，顧平生都特別配合，萌照和帥照攢在一起出了好幾本寫真集，叫屏幕外的粉絲直呼羨慕嫉妒，恨不得系統現在就給他們出一套相同的。

偶爾顧母也會“膽大包天”，在顧平生即將更換的衣服中塞兩件小裙子，叫顧平生看見了一頭黑線。

這些年來的相處已經讓兩人熟稔很多，顧母對顧平生也不再只有敬畏和愛戴。

她對着男孩捂嘴裝腔，淚眼婆娑：“媽媽小時候條件苦，吃不飽穿不暖，只能眼巴巴地看到別人穿上漂亮的小裙子，遺憾了好多好多年。”

“寶貝你長得特別像媽媽小時候，就幫媽媽圓一個夢想好不好，我的乖寶貝——”

顧母的話半真半假，像他們這樣的“模板化”學生，從出生的時候就被人規劃好了被人生殺予奪的未來，不允許有自己的思想，不允許有自己的愛好。

可惜顧平生在聽完之後還是拒絕了顧母的請求，讓後者遺憾不已。

顧母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顧平生就帶着自己零花錢買上的裙子找上了她。

樣式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顧平生買的是成人款。

輕紗制式，花紋精緻卻不顯得花哨，翠綠色的色澤剛好襯托出皮膚的柔嫩白皙。

在顧母驚訝的眼神中，顧平生催促着她去換上，而後親自給其挽發。

他昨晚才學這挽發的手法，技巧說不上有多高超，但當小孩的手從自己的頭上輕捂過的時候，顧母剎那間蹦出這一個念頭，全世界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妝容。

顧平生笑着說：“如果媽媽想穿上漂亮的裙子，那麼現在也不算晚。”

“看。”顧平生讓顧母直視鏡中的面容，真誠地誇讚道，“很漂亮的。”

“人生的路還很長，媽媽還有很多時間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不管是我和爸爸，還是其他人，都只是媽媽人生中的一部分。在不主動給別人帶來困擾的情況下，媽媽想要活得很精彩，就可以活得很精彩，想要活得舒心愜意，就可以活得舒心愜意。”

顧平生眉宇彎成月牙形：“我會一直支持媽媽去做想做的事情。”

顧母摸着裙子的花紋，難得安靜了下來，垂眸的時候，眼睛微微有一層微不可察的濕意。

相比較顧母，顧父的愛好就有些挑戰心臟，什麼刺激他就喜歡什麼。

但無論是登山還是跳傘，都不是小孩子能玩的遊戲，顧父自己能玩，卻不能不顧及顧平生，為此鬱郁不振了好長一段時間。

結果顧平生“不經意”的一句話就讓他原地復活。

“哇！爸爸居然敢玩這個，好帥氣！”

沒有哪一個父親能夠抵抗住自家小孩崇拜的眼神，那雙澄澈的眼睛毫無保留地信任着你，激勵效果堪稱絕殺！

於是在和其他同學的協商之下，顧父雄赳赳氣昂昂地帶着顧平生出門了。那些刺激的項目顧平生不能參與，他就站在旁邊看，只不過每一次都要特別叮囑顧父做好安全措施。

因為小顧平生的存在，顧父也很認真地檢查自己的設備，每次遊玩項目前都要請一位專門的師傅在旁邊盯着，再三確認沒有危險才會上前。

男人開心的笑聲回蕩在山谷中，不時傳來兩聲小孩的驚呼，彼此交錯，響應不絕。

在這個家裏，顧平生得到了所有的寵愛，他不再孤苦伶仃吃不飽飯，也不需要再去刻薄的親戚家裏過寄人籬下的日子，更不用到福利院提前體會世間的冷暖，臉上更多了兩分笑容。

看到男孩在鏡頭畫面中一臉幸福的模樣，觀看者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熱熱的。

或許是被這一份純粹的美好所感動，當看到男孩牽着兩個大人的手，走在暖黃的燈光下時，禁不住眼眶一紅。

初中的時候，顧平生已經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唯一超出常理的是，他的朋友不是一般人，而是“無意間”發現的一大群鬼怪。

不過，鏡頭畫面外的觀眾能看出來那是鬼怪，有着認知錯亂的顧平生似乎是把它們當成了長相有點特殊的人。

當大個人肉山鬼出現在顧平生的眼前時，後者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偏了偏頭笑道：“叔叔，你長得好高啊。”

那燦爛陽光、不帶有任何歧視的目光，如何叫人看了不心裏一暖。

就此，顧平生的初中生涯也這麼平淡安寧地過去了。

轉眼到了高中時期，學業一下子變得繁忙起來。顧平生就讀的公立學校有着良好的學習氛圍，同學之間友愛和睦，老師嚴厲卻不古板刻薄。

成熟從容的氣質和乾脆利落的辦事效率，讓顧平生在任何聚會和活動中都如魚得水，深受身邊人的一致好評。

不過顧平生本人更熱愛學習，上輩子沒有那麼好的條件去讀書，此時他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身邊的鬼怪朋友也將他保護得很好，沒有讓那些繁瑣雜事來打擾他，更沒有讓任何可能發生的危險靠近他，使得他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充實自己的每一天。

對系統來說，顧平生這十幾年的時間是枯燥無味的。

沒有足以博人眼球的大型兇險事件，沒有能使人驚心膽顫的刺激經歷，只有正常人平淡如水、日復一日腳踏實地的生活。

卻不想，這種被系統判定為“無觀賞性質”的畫面，正是大部分玩家的夢寐以求。

另一邊，直播間裏的觀眾如期看到了顧平生的成人禮。

彼此高考已經結束，壓抑的心靈得到綻放，正值熾熱的青春年華。

顧平生邀請了自己的同學和老師，餐桌上大家大快朵頤，盡情歡笑，正在興頭上，學過樂理的同學用筷子敲起碗，老師指揮節奏，大家一起拍掌打節拍，也不管跑調還是錯音，奮力唱起了歌。

“?絢爛的煙火綻放一次就夠，誰說一瞬而過就不是精彩……”

晚上，顧平生回到了家。

剛一開門，漆黑的屋子驟然大亮，無數綵帶噴洒在顧平生的身上。

“生日快樂！”

顧平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還沒收拾完身上的綵帶，又被他們推攮着來到大蛋糕前面，讓他許下心愿。

顧平生便閉上眼睛，許願。

希望往後的歲歲年年，年年復年年，我愛的人與愛我的人能夠平平安安，順遂喜樂。

本以為吹完蠟燭吃過蛋糕之後，這一天生日就要圓滿地結束。不知什麼時候窗戶被打開，一縷黑色的清風從外吹來，悠閑地挑弄了一下顧平生的發梢。

“啊，刑——”

開口的人連忙止住話茬，卻不想看見坐在窗口邊上的黑貓時，顧平生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觀看顧平生過往影像的人都會有這麼一個發現，那就是無論什麼時候，顧平生的身邊都會有一隻緊緊跟隨的黑貓。

它不一定在最顯眼的地方，但只要有顧平生，它就會在旁邊，如影隨形，像神秘的守護靈。

濃郁的黑暗物質聚集在黑貓的身上，再散開時，停留在原地的卻是一個俊朗的男人，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朝着顧平生伸出了手。

直播間不認識黑貓的觀眾眼睛睜圓。

【卧槽，這是誰，怎麼以前都沒有見過？】

【他是顧大佬的什麼人，為什麼顧大佬和他這麼親密？】

【碰上了碰上了！我靠，你個老六快把手從顧大佬的腰上拿下去！】

不知是有意無意，發完這條彈幕的下一刻，男人就似笑非笑地朝着鏡頭看了一眼，不斷發牢騷的觀眾立馬一個膽顫，下意識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刑野摟着顧平生的腰，等到後者和其他人說明情況，將人帶上了半空。

夜色正濃，一輪彎月掛在高空，顯得靜謐無比。

刑野帶着顧平生來到了高山上，夜風吹過，帶走空氣中的燥熱，反添了一抹清涼。

從小到大，刑野更習慣以貓咪的形態出現在顧平生的面前，顧平生也從善如流地喚他為“貓咪先生”。

“怎麼帶我來這兒？”

刑野懶懶散散地依靠在石頭上：“有個東西，想讓你看看。”

說著，他打了個響指。

剎那之間，山下的大片黑暗中出現了一點橙黃的暖光，有一戶人家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再然後，越來越多的橙光出現，萬家燈火連綿一片，霓光熠熠耀人雙眼，頃刻便編織成灼眼璀璨的人間銀河。

“山河無恙，民盈富足。”刑野笑着說，“我想帶你去看千山萬水，但過後想想，沒準你會更喜歡看見這一幕。”

撲通。

顧平生看着那連綿無盡的燈火，顫動的瞳孔倒映着奪目的光輝，心臟好像也跟着為之所動。

就在這個時候，刑野突然伸手，挑起了他的下顎。

顧平生微驚回神，聽到人略顯委屈地說道：“我等了你十幾年，你不會現在還要拒絕我吧？”

那是必然不會捨得的。

零點一過，兩人接吻，彼此交纏灼熱的呼吸，在相互的眼神對撞間，他們彷彿從對方的眼底看盡了這些年來彼此經受的傷痛，漫長而又艱辛。

而現在，那些傷痛都在滾燙的溫度里得到撫平。

直播屏幕前的觀眾看到吻得不分彼此的兩人，差點驚掉了下巴，彈幕更是爆炸式刷屏！

【怎怎怎麼回事？顧大佬有交往的人了？！】

【天啊我不能相信，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以前完全都沒有聽說過？】

【嗚嗚嗚嗚心碎掉了，這到底是哪個野男人！】

【沒事淡定不要慌，只是接個吻而已，多大點事嘛，成年人很正常，多大點事嘛。】

……

與顧平生相熟的幾名玩家一臉汗顏，心想要是這個時候告訴大家顧老師和人邪神連孩子都有了，不知道會不會又引起新一輪轟動。

直播結束了，觀眾還久久不能回神。

他們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看一場生死大片，而是看完了一個足夠甜美的童話，童話里有他們嚮往的一切。

顧平生從生死關中出來的時候，腦子裏兩段記憶交錯，讓他經不住恍惚了一下。

再下一刻看到身邊的大家對他露出擔憂的神情，禁不住一笑，微微鞠躬：“謝謝大家。”

系統那邊還在發通告解釋。

【本次直播圓滿結束，對生死關的設定在後續還會做出跟進調整，測試過程也會對外直播讓各位玩家一起監督，大家敬請期待……】

正廣播着，研究所負責人走了過來。

他先關心地詢問顧平生有沒有什麼身體不適，接着再對後者願意出面直播表示了極其熱烈的感謝。

“您要是不嫌麻煩的話，能不能在直播中講兩句話？”

負責人表示這一定會讓大家感到激動。

顧平生笑了笑：“那就講兩句吧。”

此時還有很多人停在直播屏幕前沒有散去，下一秒黑了的屏幕再度變亮，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顧平生那張熟悉的面孔，果不其然引起了玩家群體的又一次沸騰。

顧平生不急不緩地開了腔。

“我知道，屏幕前的你們有一部分並不認識我，是聽說過我以前的成就才會來觀看這場直播，不知道當你們看到我的過去時，會不會有所感觸。”

顧平生是神明，但在恢復自己的身份之前，他也不過是一個深陷泥濘的孩子，差點跌落下去，一蹶不振。

“然而我發現，生活不止是有擋在眼前的荊棘，還會有口乾舌燥時喝到的汽水，飢腸轆轆時咬到的肉包。”

“這個世界不好，但也不差。”

屏幕前就有觀眾忍不住問：“顧老師，經歷了生死關之後，你還會覺得這個世界還好嗎？”

要知道現實中可沒有鬼怪的保駕護航，顧平生是實實在在地經歷了那些悲劇，從生死關中出來后，難道不會有種美夢破碎的落差感？

換作是他的話，恐怕當場就難以接受了。

他知道顧平生聽不見自己的疑問，只是下意識問話出口，哪知道，直播屏幕中的人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跟着溫柔地笑道。

“我會。”

顧平生笑道：“因為原本我就覺得以前的生活還可以，現在發現生活還能變得更好，有着可以奮鬥和觸及的目標，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那人怔愣，接着陷入了深思，似乎是聯想到了自己，滿是陰霾的神情逐漸舒緩。

他忍不住對着屏幕，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講完了話之後，顧平生再度望向旁邊等待已久的眾人。

試想他這一生何其幸運，有着如此多愛他的人們，為此顧平生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他彎眉一笑：“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