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捉蟲）

「喬喬。」

當這個名字被喚出來的時候，喬安白記憶裏面扣扣的機械音突然變成了一道十分低沉好聽的還很耳熟的聲音。

喬安白緩慢地回頭，眼中帶着些許疑惑，可當他注視着嚴鋮的時候，他視線中被自己毀壞的房間逐漸褪去，聚成了一個人的身影。

喬安白獃滯的眼神微微聚集，落到了這個人影上。

好熟悉。

「……你是誰？」喬安白一反在孤兒院垂着腦袋不去看人的常態，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這個人的面容。

「喬喬，是我。」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落在喬安白的耳邊，可喬安白卻感覺自己聽不清，捕捉不到。

那道聲音似乎有些着急，他似乎伸手觸碰了自己，喬安白感覺到了對方的體溫。

對方似乎將自己抱進了懷裏，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喬安白並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歡這個懷抱的溫度。

他想看看這個人的念頭越發強烈。

他想看看他，一眼就好了。

喬安白掙扎着，他的視線也越來越清晰，當他看見對方面容的一瞬間，喬安白的大腦似乎突然被塞了很多東西。

零零碎碎的。

又看不清了。

「我想起來了……」喬安白突然小聲說著，下意識回抱住面前的這個人。

「喬喬你說什麼？」

喬安白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那雙眼睛又在無意識地流着眼淚。

嚴鋮伸出手指幫喬安白擦了擦，喬安白的睫毛微微顫抖，但那雙眼睛沒有往日的靈動。

「喬喬醒一醒。」嚴鋮捏了捏喬安白的後頸，安撫着。

「媽媽……」喬安白喃喃，「她是媽媽。」

喬安白看着嚴鋮輕聲說道。

嚴鋮看着喬安白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牽着喬安白的手，走到了玻璃房面前，「喬喬的媽媽在這。」

喬安白愣愣地看着，直直地往前走去，似乎穿過玻璃想要進去。

醫院***見狀連忙想要伸手阻攔，求助似的看向了林駱，但林駱看了看喬安白，嘆了口氣，對醫院領導說道，「讓他進去看看吧。」

「哎，也是造孽。」醫院***也不攔着，就領着三人進入了病房。

「喬喬，這是媽媽。」

當喬安白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女人，動了動嘴唇，沒有聲音。

明明在病房外面還能叫出口的稱呼，此時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就像是失了聲。

「媽媽……」

喬安白再一次嘗試，依然沒有聲音后，眼淚再一次掉落，哽咽聲像是解開魔咒的開關，喬安白一邊哭着一邊喚着媽媽，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八歲那年只是摔了一跤，向媽媽撒着嬌一樣。

是他將疼愛自己的父母都忘記了。

現在他想找回來，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喬安白想要伸手觸碰，當他剛剛能夠感受遇到皮膚的溫度，喬安白在一次眼前一黑，往一旁栽去。

嚴鋮連忙扶住喬安白。

病房裏面瞬間忙碌了起來。

「來一個，安排到隔壁病房！」

「做個檢測。」

「醫生，3號房患者情緒波動有波動了！波動過大！」

「醫生！醫生！有效果！」

病房一陣兵荒馬亂，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人都安置好，接着便是各司其職。

喬安白聽着這些動靜，大腦逐漸清明起來，時間不長，喬安白感覺到周圍一片黑暗，他猜測自己大概是又昏倒了。

自己真的怪麻煩的。

喬安白心裏默默的想，嚴鋮肯定擔心死了。

然後黑暗散去，他看見了一張熟悉但又稚嫩的臉。

喬安白呆住了。

這是……

大佬小時候？

「好哦！一言為定！」

喬安白瞬間雙眼放光，伸手想要跟嚴鋮拉鉤，而叛逆期的嚴鋮竟也願意哄着這麼一個小孩，認認真真拉鉤約定好了。

嚴鋮沒有失約，他真的送了一個更好的小機械人過來，但是那個時候的喬安白卻無法親自對他再說上一句，「謝謝阿鋮哥哥，我很喜歡」了。

喬安白此時只是作為旁觀者看着都感到很傷心，送新的小機械人那天，嚴鋮似乎是知道了喬安白生病的事情，他急匆匆趕了過來，臉上似乎還帶着傷。

喬安白看着那道傷口愣了一下，有些心疼，但他沒有機會去再去撫摸那道傷口了，他看着十六歲的嚴鋮第一次被拒之門外。

「真的不好意思，喬喬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出來見你。」伊蘭女士看着嚴鋮，那雙和喬安白極其相似的眼睛中滿是悲傷，「喬喬生病了，醫生說要在家裏養病。」

「我就看一眼。」十六歲的嚴鋮抿着嘴，倔強地道，「我還欠着他的生日禮物。」

最後喬安白的媽媽還是妥協了，她讓喬安白最好的朋友見到了他犯病的那一幕。

喬安白尖叫着摔壞身邊所有的東西，包括他原先送的那個看起來又丑又笨的小機械人。

「喬喬！」

任嚴鋮再怎麼呼喊，喬安白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十六歲的嚴鋮看着喬安白被醫生打了鎮靜劑的全過程，還是將帶過來的小機械人放到了喬安白的媽媽手中。

小機械人最後還是被轉交給喬安白了。

哪怕所有人都猜到了這個小機械人最後的結局。

當喬安白看見了這個新送過來的小機械人時，那雙獃滯的雙眼微微亮了一下，他打開了小機械人的開關，呼喚道，「扣、扣扣。」

小機械人額頭上的紅燈閃爍了好幾下，過了一分鐘后，才響起了回應的聲音。

「喬喬，我在。」

「扣扣？」

「喬喬，我在。」

喬安白不再理睬他的呼喊，但喬安白的呼喚，他永遠會回應。

……

當喬安白睜開眼睛后，入目的第一個就是嚴鋮的臉。

「喬喬醒了？」嚴鋮在喬安白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喊來了醫生。

身穿白大褂的禿頂醫生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給喬安白再一次檢查了個遍，才謹慎的得出喬安白並無大礙的結論。

「最近幾天都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也不要憂思過重，放平心態。」這位禿頂醫生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巴不得所有的點全部跟喬安白交代完畢。

「我、我知道了。」喬安白大腦一片空白，醫生一邊說，喬安白就一邊忘。

當醫生說得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內容了，才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這兩個人。

嚴鋮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喬安白的手心，「喬喬感覺怎麼樣？腦袋還疼嗎？」

喬安白捧着熱水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自己的腦袋似乎還有點眩暈，像是劇烈疼痛過的後遺症，但是現在已經不嚴重了。

見喬安白還是一臉茫然，坐在角落裏的林駱忍不住開口道，「方才喬喬暈倒后拉着嚴鋮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著自己腦袋疼，可讓某人急紅了眼。」

急紅了眼……

喬安白聽着林駱的描述，下意識看向了嚴鋮的眼眶。

好像……隱隱約約似乎是有一點紅。

「對、對不起。」喬安白磕磕巴巴地道歉。

嚴鋮神色一松，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被喬安白打斷了。

「我、我剛剛好像是……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林駱和嚴鋮同時站起身來，「什麼？」

林駱愣了一秒，見氣氛不對，很有眼色地說道，「我去和王醫生探討一下病例。」

說著，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來病房，還極其貼心地將門窗都關上了。

「喬喬……你剛剛說什麼？」

嚴鋮聲音沙啞，喬安白連忙將自己手中的水杯遞了過去，故意裝作很輕鬆很愉快的語氣道，「我都想起來了。」

「阿鋮哥哥。」

喬安白的演技很不好，他的語氣輕鬆活潑，可眼淚卻一大顆一大顆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真的抱歉給大家添了這麼久的麻煩。」

喬安白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笑來。

「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