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喬安白將自己腦袋中不合時宜的恐怖想法全部甩到腦後，緊緊跟在嚴鋮的身後。
嚴鋮感覺到喬安白的害怕，低頭同喬安白對視了一眼，伸手在喬安白的手心撓了一下。
喬安白本能地去捉住那隻作亂的手指，然後瞪了一眼嚴鋮。
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聊！
嚴鋮接收到喬安白的眼神，手卻更癢了，再一次輕輕撓了一下喬安白的掌心，驚得喬安白雙手開抓住那隻作亂的手指。
嚴鋮停下腳步，彎腰貼近喬安白。
喬安白本以為對方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正了正神色，正附耳傾聽，便只感覺嚴鋮湊到自己的耳邊，近到連呼吸聲都能夠聽見了，鼻息拍打着耳廓上，喬安白只覺得有些燙人。
接着喬安白便聽見他說——
「喬喬好像只小貓。」
喬安白的耳尖一下子就紅了。
在背後默默看着這一幕的林駱頓時感覺到自己就不應該提出同行。
這萬惡的小情侶，若不是當初他盡心儘力撮合，能這麼快修成正果嗎？！林駱憤恨地想到，而且連紅包都還沒有發給他！
打工人就這麼慘的嗎？！
接下來的路程三個人似乎維持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那就是走在路上，誰都沒有主動和誰說一句話，表面上的氣氛看起來要多凝重有多凝重。
醫院***看見這一幕時，心裏有些發虛，害怕自己哪裏沒有交代好，得罪了嚴鋮。
畢竟那可是他們頂頭老闆都要禮讓三分的人。
喬安白躲在嚴鋮身後，只露出半個身子，緊張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但當喬安白看見這位穿着白大褂的醫院領導那瞬間，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往對方頭頂飄去。
好像……真的有點點禿。
「走吧。」
三人簡單地寒暄了一句，嚴鋮便拉了拉喬安白，示意喬安白跟上。
「伊女士住在我們七樓的單人病房裏面，七樓是我院有着最多先進的設備的樓層，保證我們患者的後續治療。」
說著，醫院領導就帶着三人走進了一間十分寬敞的電梯中。
電梯行駛得比較慢，但是十分穩當，開始和結束時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震動，最大程度避免了原本就站不穩的病人跌倒的風險。
喬安白看着電梯到達了七樓，跟隨着眾人走進了病房。
病房的門是鎖着的，需要醫護人員的身份卡才能夠進入，當他走進病房中，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而走廊的對面，有着好幾個巨大的透明玻璃，倒映着裏面病房的具體模樣。
喬安白似有所感地走上前，走過第一塊玻璃，喬安白的腳步沒有停頓，裏面沒有人。
走過第二塊玻璃的時候，喬安白的腳步依舊沒有停頓，裏面躺着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只是一眼，裏面的護工便將外面的屏風拉了起來。
當走過第三塊玻璃的時候，喬安白怔怔地看着裏面的人，一滴淚突然就掉落。
裏面的人極其消瘦，身上插滿了各種管道，帶着吸氧面罩佔據了大半的臉，靠打着營養液維持生命。
她身邊的儀器都在嘀嘀作響，那聲音很刺耳，但又那麼平緩，幾乎一點起伏波動都沒有。
「車禍對伊女士造成的傷幾乎已經治癒了，腦補的血塊也已經消除，但是她卻遲遲不肯醒來。」醫院***說道，「專家們討論過了，說極有可能是自主沉睡，需要外力的刺激來喚醒。」
「我們嘗試過很多，照片、錄音，甚至是林清朔先生來說話，伊女士對於家庭相關的東西都會有輕微的反應，但是這種反應還不夠強烈。」
醫院***說著，便看向了喬安白，「當時林清朔先生說，或許她的最疼愛的孩子過來，才能讓她擁有足夠的刺激。」
喬安白趴在玻璃上，看着病房裏面的場景，一動不動。
當醫院***說完后想要聽聽喬安白的想法，喬安白依然一動不動，看着裏面。
「喬喬？」
嚴鋮察覺到不對勁，想要伸手去拍喬安白的肩膀，突然被林駱攔下了。
「他不太對勁。」林駱肯定地說道，「他的眼睛，沒有聚焦。」
喬安白盯着那個消瘦到顴骨都有些凸起，但是依然不影響她美貌的女人，那張臉和喬宅牆上全家福中女主人的臉對應上了，兩張模糊的臉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這兩張臉，和他原本記憶中，那兩個從未露過臉的資助者逐漸重合……
原來是他們？
喬安白的神色儘是迷茫。
……他的記憶？
「這個小寶貝好可愛。」
蹲在地上看螞蟻的喬安白抬頭，也只能看見拿到淺綠色翩飛的裙角。
她的身旁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喬安白被嚇了一跳，躲到了樹的後面。
「喬喬，這對叔叔阿姨想要收養你，你喜不喜歡他們啊？」院長的聲音從這兩個人的身後傳來。
喬安白偏過腦袋，用餘光偷偷打量，他看不見院長的身影，只能聽見院長的聲音。
喬安白不敢抬頭，只是沉默。
「你叫喬喬是嗎？」
「喬喬真的不願意嗎？」
喬安白依舊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兩個人才嘆着氣離開了，喬安白從始至終都低着腦袋，沒有抬頭看那兩個一眼。
喬安白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但是從那以後，每隔一段時間，這對收養人都回來看望喬安白。
有時候喬安白縮在被子裏面，隔着被子朦朦朧朧聽着他們都聲音，他們偶爾也會試圖給他講着睡前故事，但是每每到了提問環節，他們看着喬安白還是不願意出來說上一句話，便又選擇離開了。
喬安白縮在被子裏面聽着兩個人走遠的腳步聲，從被子裏探出腦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喬喬討厭他們嗎？」院長經常會這樣問。
喬安白搖搖頭。
不討厭。
但是也不喜歡。
喬安白吃着院長帶來的小零食，一言不發。
但是他們經常來，來了就耐心地跟喬安白說著許多的話。他們不再提起領養的事情，喬安白也沒有見他們領養別的小朋友。
當喬安白收到了一個禮物小機械人的時候，這對想要收養喬安白的收養人似乎來的就少了。
但是沒有關係，喬喬不想抬頭看他們。
喬喬在孤兒院沒有一個朋友，因為喬安白不喜歡他們，那些小朋友只會教他做壞事，摔東西、扮鬼臉、拍手看戲。
喬安白不喜歡。
高個子的喬安白也不喜歡。
喬喬從來不抬頭看那些大人。
但是沒有關係，他有一個小機械人了，他給它取另一個名字，叫扣扣。
喬安白將比他還要矮上一點點的機械人放到自己跟前，低着腦袋研究小機械人身上的按鈕。
「就這麼喜歡這個小機械人嗎？」院長似乎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
喬安白沒有回答。
他一開始是不喜歡的。
因為這個小機械人太蠢了，而且不夠漂亮。
更重要的是，無論誰喊它扣扣，它都會說「扣扣在這裏」。
真的太蠢了。
但是當他看見這個小機械人落到了別的小朋友手裏，喬喬生氣了。
他打了孤兒院其他小朋友，但是因為一個人打不贏，他又不想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他將小機械人摔了。
喬安白看着一地殘骸，驚動了整個孤兒院，當其他小朋友都放聲大哭的時候，喬喬就開始尖叫。
這下沒有一個小朋友在哭了。
喬安白面部表情地想，可是他的尖叫聲卻一直沒能停下來，喬安白有些疑惑。
然後喬喬眼前一黑，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小房間裏面，這個房間裏面全是書，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好像是他的家。
可是他有家嗎？
喬喬不太清楚，尖叫聲依舊沒能停止，震耳欲聾。
然後兩道身影先後急匆匆地跑來，渾身沾着血，喬安白被嚇哭了，看着他們跑來，眼前似乎出現了一輛車呼嘯而過，緊接着便是一片紅。
喬安白什麼也看不見了。
「喬喬。」
喬安白聽見自己身後的小機械人喊自己。
一個嶄新的，漂亮的，只屬於喬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