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婆婆尚好
楊家村中一戶人家正辦着宴席,卻不是喜宴,而是喪宴。
宴席擺了十幾桌,而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一位老人正靜靜地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望着場中央一片跪伏在地的孝男孝女們,慢慢地咧開了自己的嘴,嘴中所剩的牙齒已不多,且有許多牙齒早已泛黃髮黑,老人滿臉的皺紋也隨着嘴角咧開的角度而皺在了一起。
但誰又知道老人在笑些什麼呢?或許他在為躺在堂中的那位老人離開了苦難的人世而笑,也或許是想到不久后自己的兒子肯定也會回來跪在那兒送自己一程,這才笑了起來。
老人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這才掏出一個小手帕,全然不顧坐在她周圍人異樣的眼光,用小手帕包了許多干炸的酥肉,然後又用自己的碗裝了一碗飯,這才慢慢地離開自己坐的位置。
這時,這家喪宴的主人才發覺老人,連忙從屋內又端出一大碗吃食,送到老人面前,並說道:“張嬸兒,您把這些拿回去,這些軟和,適合您的牙口!”
姓張的老太太也不推脫,笑盈盈說道:“小楊子,謝謝你啊,你爹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真是他這老頭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那個被叫做小楊子的中年人靦腆一笑道:“這都是我這個當兒子應該做的!”
語罷,張奶奶就帶着一大堆吃食,在中年人注視下,拄着自己的拐杖,慢慢悠悠的朝着自己的小房子走去。
小房子不遠,張奶奶沒走多久便走到了那個擁有一棵柿子樹的小房子。
柿子樹下趴着一隻老白狗,白色的毛髮上沾滿了塵土,隨着歲月的增長,白狗的毛髮也變得耷拉了下來,大片大片的毛髮變得灰白,四肢也變的顫顫巍巍,只有無力地趴在地上。
看到老白狗這幅樣子,張奶奶從兜里掏了小半天,這才把那個包着諸多酥肉的小手帕掏了出來,一股腦兒的全部倒在白狗眼前的碗中,而老白狗聞着肉香,終於是睜開了眼,顫顫巍巍的立了起來,走到自己的碗前,一大口一大口的吞嚼了起來。
看到這條老白狗吃東西了,張奶奶也不再多看它,轉身朝着屋內走去。
小房子並不大,除開灶堂和茅廁,便只剩下兩間左右互相連着的房屋,張奶奶睡在右邊的小房間裏,而睡在旁邊的大房間中的,卻是一個少年。
張奶奶來到少年的房中,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發覺少年的高燒已經退去,呼吸也還算平穩,這才鬆了一口氣,於是張奶奶幫少年掖了掖被子之後,便就離開了少年的房間。
但就在張奶奶離開的時候,少年的眼帘微微動了動,手指不經意間輕彈了一下。
……
叮!叮!叮!
一股金石相撞的聲音從樹林中傳出,似有人在林中兵戈相見,生死搏殺。
成希手持黑色短劍,靜靜地站立在林中,而他對面的,卻並沒有任何人與他對峙,有的,只有一頭充滿野性的獨眼黑熊。
這黑熊是附近幾片山林中為數不多的霸主,附近的獵戶和村民們進山打獵和拾柴火的時候,最害怕的便就是遇到這頭黑熊,只因為喪生在這頭黑熊爪的人已經有數十之多,後來一名老獵戶為了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聯合附近幾個村的獵戶們集體出動,來圍殺這頭巨大的黑熊。
但奈何這頭黑熊實在太過強大和狡猾,即使十幾名經驗豐富的獵戶出動來圍剿它,也沒能留下它的性命,反而被它傷了一人,而眾人的圍剿也並非沒有成效,黑熊的一隻眼睛被戳瞎了一隻,而自那以後,黑熊似乎也害怕起人類,只要是看到結伴而行的人類,黑熊大多也不再敢攻擊。
但不知是不是看見成希獨自一人闖進自己的領地,獨眼黑熊竟凶性大發,竟朝着成希撲殺而來。
成希的劍漆黑如墨,鋒利無比,但此刻卻仍可見絲絲血跡沾染其上,可見這場廝殺持續的時間有多長,更不用說成希的一身素衣,血跡早已浸透衣物,手臂上,臉上,都已被血跡覆蓋。
那黑熊也受傷不輕,可這反而更加激怒其凶性,一人一熊稍微分開了片刻之後,獨眼黑熊便又朝着成希衝來,成希一驚,迅速向一旁閃躲,待到黑熊猛撲到成希身側時,成希抓住時機,側身運氣提拳,朝着黑熊的面門轟去,黑熊一時躲閃不及,被這一拳轟了個正着,翻滾了兩圈,最終砸倒了一顆大樹才止住翻滾的趨勢。
可奈何黑熊實在是皮糙肉厚,儘管這一拳打的它暈頭轉向,但黑熊起身後,搖了搖頭便再次立定,做好了攻擊的態勢,眼睛更加血紅,死死地盯着對面那個讓他屢次受挫的人類。
成希心中也越來越焦急,自從踏入這片叢林之後,他就一直被各類野獸盯着,但這些野獸不知是畏懼少年身體內散發的威勢還是其他原因,始終和少年保持着較遠的距離。
唯有這頭黑熊,見着少年的面就撕咬上來,少年避之不及,被這頭黑熊咬住手臂,不斷的撕扯,劇烈地疼痛差點讓少年昏厥過去,但少年還是強忍着疼痛,拔出自身佩戴的短劍,狠狠地扎向黑熊的面門,黑熊吃痛,鬆開咬住的少年的手臂,憤怒的嚎叫了一聲。
成希和黑熊來回對戰了十數個回合,自己非常的不好受,和黑熊比起來,自己甚至更加危險,也是戰到此刻,他也明白,自己和黑熊已經不可能善了了,唯有一方殺了另一方才能結束這場戰鬥。
現在自己的左臂被黑熊咬傷,經脈受損,真氣已經無法貫穿全身,現在,自己所能依仗的,只有所剩無多的真氣和手中透着寒意的短劍。
這劍不知是由何種材料鑄成,普通人若握在手中,只會感到冰涼溫潤,但若有人用真氣來馭使此劍,便能感受到此劍冰寒刺骨的劍氣,而經過此劍轉換后的真氣,一旦命中人身,其真氣便會被凍結,無法動用,而若是命中獸體,則會緩慢凍結血液,最終讓野獸喪失行動能力。
而經過數次交鋒,雙方都在彼此身上留下了恐怖的傷痕,而黑熊作為野獸中攻擊性極強的一類,凶性一旦被激起,血液流速就會加快,而被這把黑劍命中,血液流速緩緩減慢,兩者相遇,最終只會讓黑熊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而黑熊卻並未察覺到自己體內的變化。
現在,成希唯一的機會就是刺進黑熊的脖子,將寒冰真氣在黑熊體內徹底引爆,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這頭已近乎喪失理智的黑色獨眼巨熊的爪下活下來。
黑熊轉頭,死死地盯着成希,就在此時,黑熊粗壯的後腿猛的一蹬,朝着少年飛撲而來。
成希的右手緊緊握住短劍,看着眼前如一座小山般的巨熊,自己的心反而愈加寧靜。
就在黑熊即將撲到成希身前的時候,成希終於動了,只見成希退步一蹬,竟憑地升空一尺,而黑熊也因此撲了個空,成希落地之後,迅速地向旁邊的坡地跑去,坡地后,一個深坑赫然呈現在眼前。
成希轉過頭來,看着黑熊,眼睛裏儘是捉弄與嘲諷,同時真氣運轉,一道寒意凜凜的劍氣朝着黑熊斬來,黑熊連忙躲閃,避開那道劍氣后,黑熊再次衝殺而來。
黑熊不懂得眼前這個人類眼中所包含的意義,它只懂得,眼前的食物弄傷了自己,此刻的它,憤怒壓住了理智,猛的向成希撲去。
看到黑熊如此行徑,成希嘴角微微一揚,在黑熊猛蹬上山坡時,成希一側身,黑熊一擊落空,龐大的身軀此刻卻成為其最大的累贅。
倏的一聲,黑熊直直的掉進了深坑之中。
深坑之中,青苔密佈,土質酥軟而潮濕,獨眼巨熊掉入深坑之後,便瘋狂地向上爬,用爪子不斷地刨着腳下的土,但奈何坑底的泥土實在是太過鬆軟,黑熊越用力刨,它陷的反而越深。
黑熊憤怒的咆哮着,雙眼的血絲浮現,不一會兒雙眼便徹底血紅,可黑熊看着坑底光滑的四周,也只能對着坑上的成希不斷地咆哮。
看着坑底瘋狂咆哮的黑熊,少年嘴角泛起微笑,寒冰真氣早在剛才的對戰中就從黑熊的傷口處開始滲透進黑熊的血脈,並一直在黑熊的體內肆虐着,隨着寒冰真氣的肆虐,黑熊體內的大部分血脈都已被凝緩了,伴隨而來的,便是黑熊的咆哮越來越弱,其動作也不在如一開始那般迅捷。
看到黑熊的咆哮減弱,成希明白,最後的絕殺黑熊的機會到了,於是臉色一狠,雙手結印,催動體內所剩不多的真氣,全數灌入黑色短劍中去,馭使着短劍,迅疾地朝着黑熊的脖頸刺去。
獨眼黑熊霎時間寒毛倒豎,巨大的危機感遍佈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本能的反應激的黑熊想要發動每一分身體的本能去反抗巨大的危機感。
但,寒冰真氣的肆虐,已經波及到了黑熊的全身,此刻的它,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不僅無法抬起自己的爪子,甚至轉動自己的頭顱都顯得異常困難。
黑色短劍在黑熊的眼中越來越大,不過剎那,就來到了黑熊的眼前,那黑劍已經完全佔據了黑熊的瞳仁,可不過剎那間,黑色短劍就消失無影。
黑熊的眼睛突然放大,隨即,它黑色的巨大的頭顱就低了下去,一柄黑色的短劍正直直的插在黑熊的脖頸處。
而想像中的鮮血四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血液反而是以一種黏稠的流體狀緩緩向外流着,血液的四周還伴隨着絲絲縷縷的淡藍色氣機流動。
成希伸出手,那短劍似有靈性般,緩緩地回到了成希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黑劍,成希同樣是震撼莫名,看來村長贈送給自己的短劍真是一把利器,今日,若不是這把名為“白方”的黑色短劍那詭異的冰性,恐怕自己也是在劫難逃了。
突然,成希的雙腿一軟,一下便單膝跪倒在地,口中更是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渾身再沒有真氣鎮守各處,再也壓抑不住全身的傷勢,其渾身的氣息一頓,再也不復片刻前一劍斬殺巨熊的威勢。
成希拄劍起身,搖搖晃晃地向著樹林外走去,他明白,若是以現在的狀態繼續在林中待着,不消片刻,林中的野獸便會將他分食殆盡。
少年就這樣拖着全身的傷勢向林子外走去,途中,不少小型的野獸循着血腥味追蹤到了少年的蹤跡,但不知是不是畏懼其殺死林中的霸主黑熊,少年一路上竟再沒有遇到更多其他的野獸。
拄着短劍的少年就這樣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當他看見那個帶着柿子樹的小房子的時候,成希終於是撐不住了,所有的傷勢爆發,頓時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