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快的讓人都來不及去感覺,但這個世界每天都有着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比如,前幾個月志峰還是個老闆,可前兩天他跟我一樣,成了一個苦逼的打工人,不得不說,這個瞬息萬變的社會有多麼的殘酷。
志峰的生意破產了,合伙人跑路了,只留下一個爛攤子,他不得不把那輛剛買一年的車賣了還債,所謂生意,或許生意大概就是如此吧。
八月十五這天,我請了假,請志峰跟子樂來家裏吃飯,志峰這些日子有些無精打採的,趁着節假日大家聚聚算是放鬆一下吧。
我在廚房裏忙碌,子樂在院子裏洗菜,志峰躺在懶椅上一個勁的抽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狀態不好的時候喝酒,真的很容易醉,志峰兩杯白酒下去,就已經醉了,我跟子樂把他弄進房間睡覺,心裏都有些發愁。
其實也能理解,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希望,突然之間被打回原形,這種落差誰都一下難以接受。
子樂比我樂觀,她說時間會撫平一切,過段時間就好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志峰,以我現在的能力與條件,大概也只能多關心他一下了,別讓他一時短路干出點什麼出格的事。
兩人安頓好志峰,回到院子繼續吃飯,子樂突然問我沈文靜的情況,我如實的告訴她我真不太清楚,子樂有些詫異,我苦笑說,她的事我從沒問過,她也從沒跟我說過。
子樂想了想說,這樣也好,不至於吵架。
我說,我跟她就一普通朋友,有些事情,也沒有必要去刨根問底的。
子樂說,你就打算這麼稀里糊塗的過啊,不打算找一個嗎?
我說,暫時還沒那打算,一個人先過着吧!
子樂說,是因為唐姐嗎?
我想了想,一半一半吧,有些事情確實因為她的緣故,有些事情是自己的原因吧!
子樂說,我覺得文靜姐就不錯,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下。
我一陣好笑,你看我跟她是一路人嗎?
她想了想說,我看挺般配的。
我說,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等會我跟你說點事。
吃過飯,我給她倒了杯水,自己坐下后對她說,這段時間我存了七八千塊錢,志峰現在這樣,想着你們也需要錢,我先把錢轉給你,剩下的兩萬多後面我在慢慢分期給你。
子樂說,哥,你別這麼說,賣了車子還了錢之後還剩下萬把塊,我這還存了點,餓不着的,你現在也在外面上班,身上一分錢沒有可不行。
我說,你先收着吧,我現在也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而且工資都是天天有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子樂說,那好吧,需要錢了再打電話給我,我給你留着。
我說,好,那就這樣。
志峰精神恍惚了大半個月,就開始回神了,我知道,他比我心大,不會只跟我一樣每天穿街走巷的送個外賣,現在的這一切對於他來說,也只是暫時的。
我沒有什麼想法,只想老老實實的掙點錢然後把錢還了,再然後存點錢給家裏置辦一下,畢竟家裏那年久失修的老屋,住着也不太放心。
爸媽之前打過電話過來問我佳跟小孩,我知道這事躲了今天避不開明天,索性把事情的簡單的跟二老說了,媽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這孩子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兒子你也別怪她,如果她回來找你,你就好好待她。
其實我也不是怪她,畢竟認識她那麼多年,對她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只不過她悄無聲息的獨自離開,讓我的心裏很亂,有擔心,有害怕,有自責,有愧疚,還有委屈……
沈文靜有句話說的很對,這事從來就沒有理的清一說,越是掙扎就越難受。
好吧,我承認我有些頑固了。
志峰緩過神來已經是三四個月以後的事情了,我笑他跟個娘們似得,他一臉尷尬,笑說,哥我錯了,晚上請你吃飯。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其實跟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也是一陣好笑,自己都還沒完全從那事裏面走出來,還好意思去說別人,算了,慢慢來吧。
志峰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說不清楚是好還是壞,好的也有,壞的也有,人生如打鐵,總要經過千錘百鍊才會成為有用的。
母親一天之內連續給我打了兩三個電話,儘管她只跟我說些噓寒問暖的話,但心裏還是泛起一絲絲擔憂,因為這麼多年母親很少主動打這麼多電話,或許是不想讓我分心的緣故吧!
自從外出打工,每年在家的日子少的可憐,除了過年回去的那十來天,就連爸媽的生日這麼些年下來,也沒有回去過一次,不知道怎麼說,是生活過於殘酷還是自己沒有出息,我已經分不清楚了,或許都是吧。
晚上下班回家,迎面吹來的秋風有點涼,絲絲涼意鑽進了我的衣服,也鑽進了我那顆滿是愧疚的心。
一夜的輾轉反側,讓我終於下定決心回去看看。
隔天我打電話給志峰,問他回不回,志峰一聲嘆息,我就明白他應該是不回了。
我打算騎車回去,之前跟沈文靜出了事故之後東西都不知道扔到哪去了,我不打算買裝備,畢竟只是回趟家而已,沒必要,也沒錢去置辦。
摩托車不能上高速,只能走國道,有些地方摩托車鬧市區也去不了,只能走一些稍微偏僻點的路,不過這樣也好,人舒服一點,不用費那多精力。
人總是要經歷一些東西才會去改變自己,就好像之前開車毫無顧忌,想快點就快點想慢點就慢點,有時興起也會學着賽車手壓個彎什麼的,但那次事故以後,開車越平穩越好,再也沒了玩車的激情。
路上接了一個電話,沈文靜打來的,對於她這個隔三差五就打來電話的人來說,我也見怪不怪。
她向往常一樣問了我的身體狀況之後,就閑聊其他,她問我在幹什麼,我告訴她我回家看看,她追問我是不是一個人開車回去的,我說是,然後她問了下我路線的安排也就掛了電話。
她給我的感覺一直很神秘,一直到現在為止,我也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其他的她沒說,我也沒問,儘管我倆已經很熟,但事就是這麼奇奇怪怪。
我不知道的是,她在掛了電話之後,一張機票就飛到了我的前面。
當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幾乎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吃驚之情溢於言表。
她挎着一個包,笑着說,怎麼,不認識啦!
我驚訝問,你怎麼在這?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機票,遞過來說,我掛了電話就直接買了機票,這效率還可以吧,不過你得給我報銷。
我接過機票看了看,連忙去翻自己的小包,包里也只有之前還完子樂留下的兩三千,我數了七八張遞給她,她顯然不太滿意,看了看我手裏的錢沒有去接,直到我把錢都給她之後,她才一張一張的數了起來,還一副這才對了的模樣。
等她數完錢,我對她說,你沒有事嗎這麼閑?
她說,我沒事啊,跟你去你家玩玩。
我說,我家有什麼好玩的,窮山惡水的。
她說,那你就別管了,你就說答不答應帶我去吧。
我知道她的脾氣,她敢一張機票半路截胡,就不會那麼輕易放棄。
我說,去就去吧,不過我得提前跟你說啊,我家那地方是真的窮,連路都不好走的啊。
她沒接話,理了理頭髮說,出發吧!
上次的事故或許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坐車可以,但絕對不會碰車,我想這樣也好,畢竟這車本身就不安全。
對於我好心的忠告,她置若罔聞,一路的顛簸讓她有點熬不住,尤其到了家裏那個小縣城之後,往家裏走的路就一直坑坑窪窪,別說是她,就連我也有些吃不消,那屁股被顛的是實在疼。
隨着這幾年國家的大力扶貧,去往村裏的路因為修路的緣故,一片泥濘,摩托車根本走不了,就連小汽車也沒法進村,或許只有貨車還能勉強進去。
沈文靜看着這情形,一陣腦殼痛,糾結半天,最後只能坐那渾身是泥的貨車慢悠悠的進去。
車到半路,沈文靜就有點受不了了,哇哇的吐了起來,最後沒辦法,只能帶着她艱難的走路進去。
我家所在的村子是獨立在一個山上的,平時買東西都是要下山買,有時遇到下雨,河裏漲水之後把唯一的那座小橋淹沒之後就真的算是與世隔絕了,這也是這些年村裏的人陸陸續續搬出去的原因。
沈文靜下車之後狀態還好一點,畢竟那貨車上除了灰塵還有一股刺鼻的機油味,我也是勉強憋過來的。
走了一段路,沈文靜一屁股坐到路邊的一個石頭上,氣喘吁吁的對我說,我的腳好痛。
我蹲下身幫她脫掉滿是泥巴的鞋子,濕透的襪子上隱約可見的血紅色讓我一臉的無奈,她的腳起了血泡,不疼才怪。
我拿出紙巾幫她把腳上的泥水擦乾淨,從包里翻出一件薄衣服用牙齒咬開一個口子,順手撕成了兩半。
我對她說,你不能再下來走路了,我背你吧!
她看着兩隻被我胡亂包裹的腳,理所當然的說,行吧!
我背對着她蹲着,她也不客氣,直接跳上了我的背,兩隻手緊緊的抓着我。
我一起身,就對她說,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感覺輕了好多。
她呵呵的笑,沒有啊,我吃挺多的。
我玩笑說,那就是吃了不認賬!
她用手輕輕的拍了我的肩膀,說,你才吃了不認賬呢!
玩笑了幾句,她把頭側過一旁,嚴肅的盯着我問,你家還有多遠,萬一我要上廁所了怎麼辦?
我哈哈的笑,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山頭說,不遠了,就在那。
她轉過頭看了看,一臉尷尬,那麼遠!
我說,放心吧,最多一個小時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