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撞
“薛老師,你有快遞。”學校保安抱着一束花,遞到薛穎面前。
辦公室的老師一下子圍了過來。
“哦~這已經是第幾束了?”
“別人追女孩都是紅玫瑰白玫瑰的。這桔梗花,是你們之間的暗號嗎?”
“老實交代,有什麼情況?”
“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看,沒有卡片,也沒有留言。”
自從開學,每天準時會有一束花送到,已經連着兩周了。薛穎在腦袋裏想了幾圈也對應不上合適的人。
放學后,薛穎跟着幾個同事來到鋼琴教室,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人卻都來的差不多了。學校這次的教師培訓還真不是走走過場,從上學期一直到這學期還在繼續。每周一次的課學到現在,薛穎已經能獨立識譜,彈奏一些簡單的曲子。選學鋼琴的老師一開始並不多,只有個位數,大家都覺得學鋼琴太耗時間,不如學攝影什麼的速成,還能立馬學以致用,拍個照曬個朋友圈分分鐘變大片。兩堂課後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第三次課時空座上全都有人了。不過都不是衝著鋼琴來的,都是來看帥哥的。江楠雖然來學校的次數不多,但已足夠個人留下深刻印象了。管它已婚未婚有子無子,科學家說的,看帥哥可以長壽。一個個眼裏放着精光,帥哥嘛,光看看就可以心情舒暢,若得男神垂憐,哈哈,想想就精神百倍。所以每次上鋼琴課時,無一例外大家比學校開大會還積極,只有早到絕無早退。旁邊小魚老師就有一句名言: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老天爺眼睛瞎了呢。
此時,大家口中的夢想正信步走進教室。經過一個暑假,江楠在一眾女老師心中的地位不降反升,正是小別勝新婚,江楠一進教室,人群就是一陣歡呼。
“江老師,你好帥!”
江楠似乎也習慣了大家這樣,笑了笑,大眼睛一眨,滋出的電流瞬間直達在場每個人的心臟,電的人全身又酥又癢,又是一陣起鬨。
“江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憋了一學期,終於有老師憋不住了。江楠並不是學校的員工,是學校從外面請來的,只是每周一來上一次鋼琴課,偶爾學校有什麼大型慶祝活動,也會請他來編排節目。所有老師都在猜測這麼帥的人應該早就被人搶到手了,可是觀察了一學期,江楠從來都是獨自一人。於是大家的幻想更加奔放了。
江楠低頭,手指撓了撓額角,在一眾起鬨聲中吐出了一個字:“有。”
空氣瞬間安靜了一秒。緊接着是一陣哀嘆,那是夢想破滅的聲音。
江楠道:“那……我們開始測試吧。”
話一出,全場一陣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各有深意。
每年的九月底學校固定有一個感動校園人物慶典,回顧過去一年中大家的辛苦付出,順便再展望明年,類似團建。每年學校都搞得隆重又充滿創意,大家都很期盼這個平淡生活中的亮點。剛好教師培訓了大半年了,學校領導大腿一拍,每個培訓班出個節目,合唱、舞蹈、樂器,書畫,該有的都有,剛好湊成一台,領導說看慣了老師們工作時的嚴謹嚴肅,工作以外的另一面很是讓人期待。
上課前江楠就在群里通知了,今天要檢測一下大家彈琴的水平,了解一下情況。
在場的人大部分一開始就是抱着看帥哥的決心來的,至於鋼琴嘛摸一摸就夠了,能彈不能彈都不是重點,最好是不會彈,才有機會讓男神手把手教。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果然江楠語畢,虛心的請教聲就此起彼伏,也不知是真的不會還是假的不會。江楠一會被請到這兒,一會被拉到那兒,女生們的眼神就在江楠身下從頭掃描到腳。管它有沒有女朋友呢,看了再說,女朋友一天沒出現,一律默認沒有。
聽了大半圈,江楠想起了以前讀書時老師常說的一句話:沒有考試的學習是無效的學習。那時不以為然,今天覺得這句話就是這群女同學最真實的寫照。最終他決定給大家排一個集體舞,簡單,有趣,有氛圍,琴是沒法彈了,況且這麼多人,即使都會彈,總不能來個鋼琴齊奏吧。
江楠招呼着大家分組,兩兩一組,相對而立,最後單出一個人,江楠把薛穎安排成鋼琴獨奏,剛好給舞蹈伴奏。薛穎接過江楠給她的琴譜乖乖的到一旁練習去了。江楠又轉身給其餘人講解歡迎舞的要點,示範了所有動作。動作不難,多半在重複,只是節奏很快,重在卡點,一堂課下來,大家也都基本能記住了。
待所有人走後,薛穎放下鋼琴蓋,終於憋不住笑。
“江老師,有沒有後宮佳麗三千的感覺?”
上學期大家都不太好意思,畢竟是女生,只是遠觀,默默的欣賞,最多課間嘰嘰喳喳一番江楠帥的多麼驚為天人,外加浮想聯翩。這看久了吃不到還是不行,這學期徹底解放天性。
江楠聳了聳肩,一副:長這麼帥,我能怎麼辦?
“你怎麼搶手,你女朋友知道嗎?”
鬼才相信江楠有女朋友。薛穎想起前兩天和蒙欣悅正在一家餐廳吃飯,突然身後飄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薛穎轉頭一看,不遠處江楠和一個女生相對而坐,女生很年輕,估計就20出頭,穿着白色蓬蓬裙,標準的卡哇伊。距離剛好可以聽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
“我媽媽說,希望我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
江楠嗆了口水:“曉晴,這個,會不會有點早?”這才第一次見面,現在的女孩子節奏都這麼猛?
“不早啊,我媽媽說年輕生孩子恢復的快。你看啊,我今年22,你27,順利的話生完孩子我23,你28,帶孩子是個體力活,年紀大了帶不動……”
對面的女生還在喋喋不休,江楠打斷道:“額……曉晴,你確定才跟我第一次見面就要討論得那麼長遠?”
曉晴一愣,隨即哈哈笑道,明眸璀璨:“我媽媽說了,你非常合適,不用考慮了。我應該也非常合適吧,不然伯母不會主動約我媽媽說這事啊。”
“……”不是你媽約的我媽嗎?
後來再說的什麼薛穎也沒聽了,蒙欣悅揮着手讓她還魂,再次跟她確認時間。過幾天蒙欣悅要出個採訪,本來她只負責拍照,結果負責文稿的搭檔接到緊急任務出差去了,一兩個個月後才能回來,只能她一個人把採訪和拍照的活一起幹了,她需要一個人幫她拿工具打下手。
薛穎眼睛一眨,比了個ok的手勢:“好的,沒問題,月底的周五,下午四點。一定完成任務,請蒙大小姐務必放心。”
薛穎還在笑:“你媽媽給你安排了幾個相親對象啊?曉晴你還滿意嗎?”
江楠一愣,反應過來,一臉憋屈:“目前相了兩個,之後數量不定,隨機。”
聽到最後兩個詞,薛穎笑得更歡了。
老一輩人都有個癖好,讀書時死命的警告你,不能早戀,早戀害人,各種嚴加防範。一到大學就開始問你,談戀愛沒,怎麼還沒談?說的這談戀愛的對象好像商場購物一樣一抓就有。畢業了還沒談,過年就別想清靜了。七大姑八大姨輪番上陣,問同一個問題。若是談了就開始問你什麼時候結婚,若是結婚了又開始問你什麼時候生孩子,若是生了又問你什麼時候二胎。若是沒談對象,那談話內容便急轉直下進入另一個方向,大概是人總要有個伴的,總要生個孩子的,孤苦伶仃的老了可憐,病了連杯水都沒人給你端,越說越悲情。江楠媽媽眼看江楠奔三高齡,也坐不住了,跟其他每一個媽媽一樣,開始給自己孩子物色合適的對象。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江楠收拾好東西,催促薛穎。
薛穎跟江楠母親約好今天到醫院祛疤,拖了好久終於騰出了時間。薛穎看了看手機,時間接近五點,約的是五點半,醫院離學校不遠,過去剛好。
“要不,你先去開車,我在學校大門右邊拐彎后的路口等你?”
江楠挑眉,不明白薛穎什麼意思。
“你的後宮佳麗們才走,我怕她們看見,把我當成假想敵。”
江楠噗嗤笑了:“沒關係,如果她們看見了,大不了我委屈點,說你是真的,免得罪名白擔了。”
薛穎最後還是在出門右轉拐彎后的路口上了車。到醫院時,剛好五點半多一點,江楠母親看到他倆眼睛都笑彎了,問他們路上過來方便嗎,堵不堵,又拉着薛穎聊了些家常話,說話間薛穎把該做的檢查和準備都做了。疤痕不深,所以整個過程沒花費多少時間。江楠領着薛穎拿了一些促進疤痕恢復的葯,一路上醫生姐姐、護士妹妹們眼裏的精光都快砸在江楠身上了,江楠時不時回幾句俏皮話,生生把小妹妹們逗臉紅了。
“江老師,我有個困惑?
“薛老師請講。”
“那麼多女生主動向你拋媚眼,你怎麼會單身至今?”無論學校、醫院,還是以前在汪佳儀的畫廊,薛穎每次看見江楠,總有女孩子主動圍上去,顯然易見地搭訕放電。
江楠哈哈一笑,若有所思也不回話。
“你該不會是……”薛穎話說半截,誇張地打了個寒顫。
“什麼?”
薛穎看着江楠一邊倒退着走一邊狡黠道:“喜歡男生?”
“親愛的薛老師,你今天有點……”挑戰一個男人的底線。
江楠大長腿一步跨到薛穎面前,堵住薛穎的去路:“要不要我……”
證明一下?最後四個字還未出口,江楠看見薛穎驚恐地望着他身後,瞳孔驟然放大,雙手拉着他的胳膊拚命往裏拽。由於用力太猛,兩人雙雙摔倒。一輛黑色的車幾乎擦着他們,飛速駛過。江楠右手手肘有輕微擦傷,無大礙。他扶着薛穎起來,發現她手上裹纏得的紗布已經搖搖欲墜快要脫落,剛做完激光手術的傷口在地上擦過泛着刺眼的鮮紅,雙腿膝蓋也有傷。
這運氣真該去買彩票,正常過馬路也能被撞上。江楠母親的醫院地處b市最繁華的地段,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所以人流量巨大。無酒不成席,總有不怕事不怕死的人酒後開車,交通事故時有發生,時不時交警就會在路口擺點查酒駕。可惜交警叔叔今天不在,剛才那車多半是酒後駕車,這麼寬敞的路,只有一輛車開都能開成這樣,在擦過他們后本能地剎了一腳,然後又迅速開走了,像是落荒而逃,司機多半也被嚇的不輕。
江母打電話來,問他們怎麼還不上去,聽到有輛車差點撞到他們,又聽到幸好平安無事,上了年紀的心臟在那幾秒鐘里忽高忽低,飽受折磨。
江楠扶着薛穎來到停車場。江母已經在等他們了,本想讓兩個孩子去辦公室處理傷口,又到想這個時間點了不想再耽誤其他人下班回家。今天給薛穎祛疤做得特別小心細緻,時間花得比平時久了不少,自然下班時間也推遲了些,索性叫他倆到車上來,車裏常備急救箱,外傷扭傷感冒咳嗽啥葯都有。
江母開車,薛穎和江楠坐在後座。
江楠熟練地給薛穎消毒,膝蓋倒是不嚴重,最多一周就好。江母透過後視鏡望了望薛穎手上的傷說:“小穎啊,這傷口估計恢復時間要更久了,你按照單子上的護理流程等皮膚恢復一段時間,下次來的時候看狀況再說下一步怎麼操作。”
薛穎點點頭,心裏為她多災多難的手默哀了三秒鐘。本來做完祛疤手術后,薛穎不好意思再麻煩江楠送,決定坐地鐵回家,走到半路就遇到這一出,雖有驚無險但仍心有餘悸。
下車時,腳尖落地的瞬間,一陣木訥的疼意從足底傳來。
江楠奇怪道:“你怎麼了?”
“我好像腳扭到了。”
江楠蹲下看了看:“痛嗎?”
薛穎點了點頭。
“你剛才怎麼不說呢?”
腳已經腫了,及時冰敷也許根本不會腫,好的也快。
“我……剛才沒發現。”說完又笑了笑,“可能太害怕了。”她剛才所有的力氣都在緩和她劫後餘生的心臟。
薛穎覺得身子一輕,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攔腰撈起。
“別動啊,二次受傷你最近幾個月都不用走路了。”
晚餐就緒,尹父在家只等家人歸來共聚天倫。打開門,怎麼也沒想到先進來的人是江楠和薛穎,還是以那樣的姿勢,看到兩人身後的江母一臉慈愛的笑,頓時有些瞭然。
薛穎被放在沙發上,江母仔細檢查了她手上的傷口,又檢查了她的腳傷,確定無大礙,所有後續工作就交給江楠了。
江母年輕時是一位護士,後來才轉行當了美容醫生,基本的急救常識都很熟稔,連帶着江楠都耳濡目染,小傷小病基本都自力更生。
江楠把一次性冰包按在薛穎腳踝,言簡意賅地講述着注意事項。冰敷后薛穎覺得疼痛感一下減輕不少,右腳腳踝確實腫了,不動倒沒什麼感覺,只覺得脹脹的,一動起來就有痛意傳來。此時她心裏唯一想的是,明天能不能下床走路,能不能上班,不能上班的話多久才能好,能上班的話她又怎麼去,她可是要討生活的人。
“好啦,吃飯啦。”
薛穎還未及反應已被江楠抱到了餐桌旁。
兩位老人在一旁看着,越看越開心,越看越滿意。江母見過那麼多女孩,最喜歡的就是薛穎,眼睛清澈有光,否則她也不會三番幾次地單獨約薛穎,又給兩孩子單獨製造機會。如果兩人能成,她就只等着抱孫子了,人生大事通通解決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