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夜迷途
夕陽帶走了最後一抹紅暈,山林也慢慢暗淡了下來,天也跟着涼了下來。康澤,梁君諾拿出早上準備好的火把,將四周映的光亮,一路走來,兩個時辰的林中穿行,竟也不覺得累。
梁君諾打着火把,跟石溫走的近些,康澤在身旁仔細照着。眼見石溫還背着雪羊,康澤眼神不忍,懇言道:“六哥,你也背着走了快兩個時辰了,不如換我來吧!”
石溫笑言道:“區區一點山路,還不覺得累,二爺,小爺,注意腳下,再有半個時辰,咱們就能回去了!”說著還疾行了幾步,顯示自己的氣力,倒弄得梁君諾險些一個不穩,沒有跟上,引得三人哈哈大笑。
又行了一里多路,曲曲繞繞走到一處密林旁邊,突然傳出了幾聲鳥鳴閑叫,幾隻烏鴉從三人頭頂飛過,又引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吹得兩個火把顫顫巍巍,火苗躥動,二人急忙將披風遮掩,火把方才沒有熄滅。
石溫定了定神,說道:“這天又冷了,今夜說不定還會下雪,我們快點趕路吧!”
突然間,“啊”的一聲嘶鳴唉叫傳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身子一顫。石溫猛地一把從腰間抽出手刀,觀察左右。梁君諾更顯激動,登時一身冷汗,扯着衣袖,輕輕拭了拭額頭冷汗,小聲說道:“這莫不是人聲吧!”
康澤也是心裏打鼓,跟着一個冷戰,回道:“聽不清啊!”
石溫也覺得甚是詭異,但看着眼前兩個少年,定了定神,把刀插回腰間,重重說道:“這邙山冬天常有些獵人出沒,有些聲響不足為奇。只是剛才這聲,男女也分不清,是不是人都很難說,有可能只是獸叫。師傅曾說過,狐狸會模仿人的喊聲,有個七八分相似,剛才異響,想必是這玩意弄出來的!”說著停頓一下,又補道:“我等只管趕路。眼前這林子又黑又密,甚東西也看不清晰,計較這作甚,先回雪屋方好!”
梁君諾趕緊應道:“是啊,是啊,回到雪屋才是上策!”回頭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林子,想着剛才的聲音,又感到脊背發涼,有些微顫,忙拿着火把向石溫又靠近了些。
康澤表情微緊,略顯疑惑,卻也分辨不清什麼,看着二人,說道:“如果誰人呼救,我們倒值得一看,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只是眼下也鬧不清什麼響動。算了,不管他了,我們趕路走吧!”
三人方又趕路,康澤回頭看了一眼樹林,卻也是黑乎乎一片,更無半點光亮,也無任何動靜。
三人剛行出一百餘步,耳邊又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幾人立時站住,回身看去,卻也是什麼都沒。康澤略想一下,講道:“這一次我聽出來了,是人聲,是男人的聲音,這是慘叫!”
梁君諾把臉側到一邊,應道:“我沒聽出來!”
康澤看向石溫,卻見石溫臉上閃過一絲焦慮,頓頓說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梁君諾回過頭來,搶聲責道:“不確定的東西管他作甚,天色已晚,我們趕路要緊,快快回去吧,別一會真下起大雪,我們又該如何?”
康澤就想再說,就聽見身後樹林一陣窸窸窣窣傳來,夾雜着幾股陰冷的寒風吹得人直打冷戰,接着又是一聲嘈雜嘶喊。
康澤急嚷道:“這好像是一個救字,有人再喊救命!”說著猛地看了一眼樹林,又轉頭看向梁君諾。
梁君諾被這突然地眼神嚇到,有些慌張,輕輕喘了口氣,說道:“哎呀,你別看我,我又不是聾子,
聽出來了,是個“救”字!”
石溫也有些慌亂,身子明顯晃動,隨口回道:“應該是!”
康澤喘了口氣,強裝着鎮定,徐徐說道:“我們要不過去看看,萬一真的有人求救,也可救下一條性命!”
梁君諾搶道:“不要!天色已晚,也分不清好壞,倘若壞人遇險,這叫天收。沒必要我們痴痴犯險,讓自己深處險境!”
康澤道:“萬一是好人呢,這可能是一條人命啊!”
梁君諾道:“如果是我們眼前,我們定當有所幫助,可這片林子深處有什麼,誰能知道。我們切不可將自己白白送入危險之中!”說完,看向石溫,又說道:“六哥,這裏你最為年長,有道是出門聽長者,你來講講道理!”
石溫連連擺手,看看康澤,又看看梁君諾,一時也不知該站誰。但想到師傅的囑託,便心有主意,認真言道:“梁小爺所言在理,我們現在返回雪屋最為緊要,哪怕想了解什麼,明天再過來也行,今日,不可!”最後兩個字似乎是緊咬牙關才說出來的,說完,石溫便把臉轉到了另一側。
梁君諾聞言便上前拉扯康澤,就要把他拽離這片是非之地。
康澤眉頭一緊,腳下暗暗用力,丹鳳眼閃過一絲憂傷,懇懇道:“如果明天,我們過來看到一具屍首,又當作何心情!”
此話一出,梁君諾鬆開了手,石溫轉身過了看了康澤一眼,又把頭扭了過去,這下,三人都默不作聲。
康澤看着身後的樹林,嘆了口氣,再說道:“父親,梁家爹爹都教導我們與人為善,俠義心腸,如今真真聽到了有人喊救命,難道就此裝作不知。視而不見之下,與禽獸何異!”
石溫背着身,略顯急躁的說道:“二爺,明日但有什麼,都是我的主意,與你無甚瓜葛!”
康澤答道:“六哥這話不對,如果今日就此離開,良心怎安!”眼見二人又不接話,就又說道:“不如我們慢慢進去,小心查看,遠遠望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出來,絕不逗留。倘或救下一條人命,也是勝造七級浮屠,就是什麼都沒,日後也能心安!”說完,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君諾,清秀的面龐滿是堅毅。
梁君諾沒好氣的說道:“別沖我眨眼,我沒看到!”
石溫嘆了口氣,又踱了幾步,偷偷撇了幾眼康澤,又嘆了口氣,方說道:“我們只遠遠看看,能做什麼便做什麼,但又不對,立時出來!”
康澤激動的上前一把拉住石溫的雙手,言道:“都聽六哥的!”說完走向君諾,做討好狀。
梁君諾眼見這麼個死皮賴臉的模樣,撇撇嘴說道:“你這好奇心,真把我們害慘了!算了,陪你看看吧,縱是那刀山火海,也隨你闖蕩一番!”這最後兩句,幾乎是唱出來的,直直把康澤逗笑了。
康澤拂在君諾耳邊,輕聲道:“謝謝兄弟!”
梁君諾會心,攤攤手,無奈的笑了笑。
三人各自抽出刀劍,將火光調小,又重重的吸了口氣,方小心翼翼向著烏漆嘛黑的林子深處走去。
“六哥,依你判斷,聲響是從這邊傳過來的嗎!”康澤小聲詢問道,指着林子南端詢問道。
石溫琢磨一下,招呼二人來到身邊,藉著火光,拿起一根木棍在雪地上劃出一條斜線,細細說道,“這片林子大致呈南北分佈,北面溝壑縱橫,岔路極多,最外頭是幾處懸崖峭壁,咱們夜行太過危險,而且聲音似不是這邊發出。”哎,輕輕嘆了口氣,鼻子抽了兩下,就又說道:“剛才的動靜方位具體哪裏,卻是沒聽真切,不甚好說,說是正南方向,似乎不妥,又說東南方吧,更不敢肯定。”說著,木棍重重一點,接着言道:“此處就是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北部偏中一點,依我看來,先循着南部慎行,但有覺察,再稍稍有所偏移,二爺,你看如何?”
康澤有些疑惑的看着石溫,直看得石溫有些發毛,緊張道:“二爺是認為有什麼不妥嗎?”
“此法甚好,只是···只是···”
梁君諾插嘴道:“只是什麼,有什麼你就說嘛,六哥又不是外人!”
康澤咂咂兩下,嘟囔了一句:“六哥似乎對這片林子很是熟悉,不像是第一次過來的樣子!”
石溫身軀微微一動,有些猝不及防,面龐跟着一緊,火光下的臉色更顯黝黑,斷斷續續道:“大爺先前教的好···教的好!”
康澤輕輕喘了一口氣,又呼了出來,似乎早已料到這套說辭,意味深長道:“我大哥可沒對我說過這些,難道六哥有事瞞我!”
石溫更顯慌亂,眉頭緊鎖成一線,黑臉也跟着抽動幾下,將雪羊卸下放在地上,自己蹲坐在一邊,無奈道:“大爺第二次獵羊之時,師傅讓我和三哥石禮暗暗跟着,一共三次,算是對邙山有個大概,也不是有意瞞你,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說完,黑臉一沉,對着地上草圖來回幾下,抹乾凈了。
片刻無聲,三人都不言語,靜的只有這林中沙沙的冷風,蕭蕭瑟瑟。康澤低吟兩聲,嘆了口氣,噓噓吸了口涼風,道:“六哥,是我言語莽撞。我們就按你說的,先往南邊慎行!”說完,便舉着火把,向著方向快步走去。
石溫應道:“好!”趕緊背起雪羊幾步攆上,藉著火光,瞥見康澤臉色並無異樣,稍稍安心。
回頭看去,梁君諾也是緊緊跟着,更顯安心。只也是不說一話,便慢了兩步湊到跟前,藉著火把前行,讓康澤一人在前面引路。
行了兩里多路,漸到了南部偏右方位,一路探看之下,全無半點異常。幾人也稍稍放鬆,康澤回頭看着二人,忸怩一笑,說道:“一路所見,也無甚事,想是無事,無事最好,再往前走幾百步,我們便回吧!”
石溫應道:“好的!”說完,便低頭去解腰間水袋,一路小心謹慎,此刻,他早已是口渴難耐。
梁君諾看着康澤,微微一笑,算是把剛才的矛盾過去了。康澤回笑看去,卻見梁君諾表情漸漸凝重扭曲,有些猙獰,嘴巴張的老大,似乎要喊出什麼的樣子。
梁君諾駭然道:“康澤,你身後,有鬼火···鬼火!”石溫聽着,大驚失措,手裏一個不穩,水袋掉在了地上,也顧不得撿,一把抽出腰間的手刀,衝到二人身前。二人慌忙回頭看去,只間邊上不遠處的林中角落,灰黃明暗閃了兩下,正好奇看不真切,又是撲閃撲閃兩下乍動,就這樣忽明忽暗,間歇閃着。
康澤湊到二人耳邊,小聲交流道:“鬼火青綠明亮,這灰黃明暗的,應是火光!六哥以為呢!”
“應是火光不錯!”
見石溫也是如此看法,康澤趕緊補道:“眼下這火光突兀,還需上前查看一番,不過也甚詭異,我們確實需要加着小心!”
二人點頭應允。
石溫一把解下背上的雪羊,三人都放下一些無關之物,只帶着兵器弓箭隨行,躡着步子,再加謹慎。
石溫手刀開路,康澤,梁君諾手持弓箭瞄着左右,三人瞧着火光越來越清晰,息了火把,四顧之下,找了一最為隱蔽之處,向著火光方向看去。
只見那火光明亮處,一個火摺子撲閃撲閃,地上腳印錯雜,橫七豎八的散落的幾件兵器和弓矢箭簇,另有兩個火把早已被雪地侵滅,獨獨這火摺子微微亮着。
康澤正好奇這火摺子製作神奇,不似平常。卻見身旁石溫推了自己兩下,趕緊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是眼前昏暗,甚不明了,又擦了擦眼睛,瞪得老大,方順着一點火光,看了大概。原來右邊的窪地之下,微微泛着一點紅色痕迹,康澤再次定目細看,一匹駿馬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邊躺上着兩個紫衫打扮的漢子,也是一動不動。
康澤死死盯看了很久,胸口還是一動不動,只好嘆了口氣,無奈搖頭,正懊惱之時,卻見右邊梁君諾死死扯着自己的披風,眼睛瞪得老大,右手指着左邊的高地,愕然道:“你看,那個東西,好大···好大!”
石溫,康澤趕緊看去,只見一通體黝黑的巨型活物,推着一個東西,慢慢移動,只聽“撲通”一聲,那東西滾到了空地之上,順着火光望去,竟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三人正詫異時,只見那高地之上,巨物猛地一躍而下,跳到了人形邊上,前掌來回的撥弄翻擺,似是玩耍一般。
火光撲閃幾下,映出一點模樣。一雙藍黑的眼睛睥睨四方,一對尖耳覺察左右的動靜,體態健碩,肩背隆起,四隻粗矮的肥腿伏地緩行,前掌抬起,露出鐵鉤一般的爪子,撥弄那具血肉模糊的人形。他抬起頭,慢慢轉動,朝着火光露出一排尖牙利齒,似宣示主權,似警示四方。
梁君諾盯看半天,靠着樹背大口的喘氣,小聲言道:“這他媽是熊瞎子,黑熊精啊!”
康澤雙手撐地,往前一挪,附到君諾身旁,一把捂住君諾口鼻,細言道:“小聲點,我們也看到了!”
康澤輕輕鬆開君諾,又移到石溫身邊,看石溫還在仔細觀察,悄悄詢問道:“六哥,這人還活着嗎?”
石溫道:“好像還有一口氣,剛瞧着胸脯動了幾下!”說完,輕輕搖頭做不好狀。
康澤又抬頭看了幾眼,側下身子說道:“得想個法子將黑熊引開,救下這人,我們可否射箭!”
石溫搖頭否決,道:“不可,這黑熊皮可比雪羊厚實多了,就是三箭都中,恐怕也殺不死!驚了就更不好辦了!”說完眉頭緊鎖,思考對策。
康澤看着眼前場景,臉色鬱郁,幾次起身都被石溫拉下。眼看康澤眼神急迫,隨時就動,石溫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又慢慢鬆開,最後堅定的說了句:“我露頭將他引開,你和君諾去救人!”
康澤抓着石溫外袖,急道:“我去救人,我輕功更好些!”
石溫一把打開康澤手指,說道:“記住師傅出門交代,獵羊之外都聽我的!”
康澤抓着石溫衣角不鬆手,梁君諾瞥見,趕緊靠了過來,小聲道:“你二人都別爭了,我有一個法子!”說著,從胸口拿出一方油紙,解開包裹,露出三個肉餅。康澤有些好笑,小聲斥道:“你的法子是我們坐在這裏吃肉餅嗎?”
梁君諾白了一眼,拖着肉餅指着前方火摺子處,言道:“等下石溫哥哥將這肉餅大力砸在前面火光處,定要激的火光變幻。隨後我和石溫分散兩側樹木鬧些動靜出來,康澤你現在就繞后,等下趁黑熊轉身,用輕功將那個血人帶到那片窪地和高地中間,躲到前面那四五顆最粗的松樹後面,我們在哪裏匯合,你倆覺得如何?”
康澤稍稍想了片刻,點頭就要繞后。
石溫卻還在猶豫,一把拉住康澤。他深知此計最危險的便是救人之人,稍有覺察,便被黑熊纏住,那時便是一個都走不掉!康澤眼見他為難,說道:“再晚一會這人怕是死了,六哥,你應該對我的輕功有信心!”
石溫急道:“可是這人看着八九十斤的樣子,你的輕功也不能全力!”
康澤安慰道:“六哥儘管放心,只要你們動靜鬧得大,我就是硬拽,也能把他拉到松樹後面。這點時間我足夠了!”
石溫還想阻止,卻見康澤只是看着前方,決心已定。只好說道:“一會不管發生什麼,都按照梁君諾的計劃辦,再不要節外生枝!”
康澤應允,便起身先向後面迂迴,二人見時候差不多,石溫一把將三個肉餅向火摺子處擲去,然後二人左右快速移動。只見三個肉餅劃過一道曲線,重重落在火摺子前面,激起一陣風動,火光也隨之左右閃動幾下。
那黑熊果然被此吸引,推開眼前的血人,向火光走去。走到跟前,分辨幾下,用前掌輕輕一推,卻見並不是活物,低頭側身用着鼻子嗅了幾下,抓起來放到嘴邊咬了一口,便前掌一把推開。就要回身再去戲弄那個血人,卻見左右林中聲音嘈雜,草木皆是一陣騷動,石溫更是大聲喊叫,引得黑熊左右張望,一時不動。
康澤趕緊衝出,一把扯住血人,起了一步,確實沒有躍起。無奈重量太大,輕功難以使用,只得將他拉走。
卻見黑熊慢慢習慣兩側動靜,既不左顧,也不右盼,就要轉身回去。
康澤瞧着前面黑熊轉動身姿,立時大駭,心也跟着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只將將拉了十幾丈,距着約定還有七八丈呢?四處可是沒有一點可以躲藏的地方啊!
正慌亂時,見不遠處寒光閃閃,一柄飛刀朝着黑熊背部飛去。
康澤暗叫一聲不好。
只見飛刀淺淺刺入黑熊脊背,那黑熊受痛,嘶吼喊叫,身軀抖動幾下,張開血盆大口,向著飛刀方向沖了過去。康澤心裏暗罵自己,怎麼這般笨手笨腳,一時竟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梁君諾也瞧見黑熊朝着石溫追去,正摸不着怎麼回事,卻見康澤呆在原地犯傻,趕緊上前拉拽,康澤這才回過神。二人連忙將血人拉到了隱蔽之處。
稍稍坐下片刻,康澤就要起身朝石溫追去,梁君諾一把扯住披風,厲聲道:“你要去送死嗎?”
“石溫為了拖延時間,扔了飛刀,眼下被熊瞎子追的到處亂追,我得去幫忙!”
“你去了又能如何,看你現在一臉的慌亂模樣,此刻只能添亂,於事無補!”梁君諾也不管黑熊能不能聽見,大聲呵斥道。
康澤再要起身,梁君諾一把將他壓在身下,黑着臉怒道:“你去了只會添亂,二哥,你要明白。石溫他年長我們許多,身手雖不及雲大哥,可巧在機靈二字,他會想辦法跟我們匯合的!”稍稍停頓,又說道:“眼下,還是先看看這個血人怎麼樣吧,廢了這麼大氣力,別沒口氣了!”
康澤心氣一下子沒了,喃喃應道:“我不動了,你放開我吧,君諾!”
“當真!”
看着康澤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梁君諾鬆開緊鎖的雙手,緊緊跟在康澤身後,二人這才去查看血人的境況。
康澤拿出兩指在血人脖頸處搭了幾下,又湊到鼻息位置幾番查驗,說道:“還有一口氣在!”說完拿出隨身的手帕,包了些乾淨的積雪,在血人臉上輕輕擦拭幾番,血跡之下,竟露出一張俊秀的面龐。
梁君諾道:“模樣還怪俊朗!”
康澤沒有接話。又仔細起他身上的傷口,前胸後背,四肢脖頸,一一細看之後。發現腹部有一道口子,想是挨了黑熊一掌,連着一道清晰的爪痕。背部也是血肉模糊,被黑熊抓破好幾處,手臂上還有一處咬痕。這人真是被黑熊折磨了半天,竟然還有一口氣在,也是運氣極好,只是需要抓緊治療,康澤心裏暗暗的想。
梁君諾遞過來金瘡葯,康澤小心上着,又將自己的披風撕開,給這血人簡單包紮一下。康澤將金瘡葯遞還給君諾,說道:“你在這裏盯着,我去窪地下看看那兩人如何?”說完,不等君諾反應,一個翻身側滑,跟着疾跑幾步,一下躍到的窪地中間。
康澤去的快,回來也快。梁君諾回看究竟,只見康澤連連搖頭,一陣小跑。及至跟前,梁君諾再次詢問道:“救不過來了嗎?”
康澤臉色一沉,低頭凝重說道:“無法醫治了!”
梁君諾道:“也不知這幾人到底什麼身份,寒冬臘月跑到這邙山作甚!這黑熊不是冬天都睡覺嗎,怎麼會無端這般跑出來傷人性命,當真奇怪!”說完,取出一塊乾淨帕子,包着積雪,用力擠壓,對着血人嘴巴,稍微灌了些雪水。
梁君諾說的這些,康澤怎能沒想過,獃獃看着血人半天,也瞧不出來個所以然,又站起打量幾下,還是一無所獲。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向四周覺察石溫的動向。
隨着黑熊的追出,石溫遠跑,剛才的追趕聲響從尋摸不到又變得隱隱有些清晰,大口的喘氣聲,黑熊的嘶喊聲,夾雜着石塊的翻騰落地聲,枯枝雜草的斷裂聲,石溫一個飛躍跳了出來。康澤趕緊激動招手示意,石溫只是瞥了一眼,就往反方向跑去。只見黑熊一個飛撲而出,緊緊的跟着,梁君諾趕緊將康澤一把拉下,蹲坐在地上。
石溫眼見還是被黑熊粘着,頓感無語,這一圈來回的玩命奔跑消耗太多,腳步也有些笨重,可是這黑熊卻是絲毫不慢,真是嗜血本命,窮追不捨。我只是扎了你一下,怎這般玩命。石溫心裏暗暗瞎想幾下,稍稍定神,又快跑幾步,眼見這也不是辦法,自己終有跑不動的時候,趕緊思索對策。
疾跑之下,石溫不住的瞥眼看向康澤方向,一不留神,腳下不防被枯枝狠狠絆了一下,跟着猛地一滑,向前衝去,雙手趕緊張開撐地,腰部跟着用力一挺,一個鯉魚打挺,稍稍立住,瞧着身後黑熊猛奔不止,就又不敢停歇,再次出奔。也就是這麼一瞧的回身之際,石溫看着左邊三四顆挺拔的杉樹,突然有了主意。
石溫提着胸腔最後一股氣力,猛地一個轉彎疾跑,貓着前面杉木用力一抱,跟着兩腿左右用勁攀爬,上到了樹半之處,找到一處硬枝站着歇息。稍稍穩住情緒,趕緊沖康澤喊道:“二爺,你千萬不要發出聲響,我此刻無事,你們不要管我,趕緊從後面繞着走吧,回雪屋去。不要管我,我相信這黑熊跟我鬧騰不了多久就自己走了!”
兩目相交,看着石溫連連擺手,康澤張大的嘴巴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康澤小聲詢問道:“君諾,你怎麼說!”
梁君諾沒有片刻猶疑,正色道:“我們不能丟下六哥!”
兩人正在交流,突然聽到前面喀嚓一聲巨響。瞄眼偷看,原來黑熊後腿撐地,前腿左右做手掌狀,用力的拍打杉樹,一時間杉樹晃晃蕩盪,樹榦有些受力皸裂,似是撐不住多少時間了。康澤急在心裏,看着石溫左右搖擺,身子跟着一顫,險些栽倒在地上。
石溫此刻也是被晃得暈頭轉向,漸漸不支,險些沒有抓穩枝幹。正無奈時,窺見康澤指着旁邊兩丈外的另一個粗壯杉木,右手做搖擺狀。
石溫心裏立刻明了,藉著枝幹搖晃,加着一點迴旋之力,輕輕一盪,恰好抓住了遠處的杉樹。可是手中這條枝幹有些輕脆,承受不住重量,嘎吱一聲折斷了,石溫趕緊伸手向周圍抓去,卻怎麼也抓不牢固。
黑熊聞見另一邊杉樹噼里啪啦,才察覺石溫早已跳脫開來。右掌向著胸口狠捶了幾下,跟着一聲嘶吼,一躍跳到了這顆樹下,站起身來,對着樹榦,跟着又是一頓猛捶。
石溫本就抓不牢,眼看黑熊又開始左右拍樹,心想這下完蛋了。正心死時,突然腦中飄過一句“六哥,你飛刀玩的真好,教給我吧!”
石溫立刻精神過來,左手向腰間摸去,抓出一把飛刀,猛地向樹榦扎去,雙手緊緊的握住飛刀,終是定住了。趁着黑熊一個揮手空檔,趕緊抱穩樹榦,手腳並用,一個仙鶴指路,飛躍而起,衝到了樹榦穩固的地方,死死抱住。
黑熊見石溫沒有掉下,就又加大力度左右互拍,幸好這株杉樹確實粗壯,只是輕微晃動,黑熊見力道不夠,便使身軀強撞,卻也效果不甚明顯。幾次三番之後,黑熊疲態盡顯,獨獨圍着杉樹打轉,時不時的拿着藍黑的招子死死的盯着石溫。
剛才的情景只瞬息間,康澤,梁君諾看的心裏七上八下,冷汗直冒,直到石溫穩穩站住,心才稍稍定下。兩人獃獃的蹲坐在雪地上,半晌沒有說話。直到石溫再次出言讓二人離開,康澤才打着手勢,表示他倆不能離開,在想辦法解救。石溫站在樹上,急在心裏,也不管尊卑禮節,罵罵咧咧的催促康澤離開,說到動情處,也低聲抽噎起來。
康澤什麼都聽到了,什麼也看到了,急在心裏,手足無措,立刻就想衝上去跟黑熊搏命,可想到石溫的種種行為,他又害怕石溫遭遇不測,只得小聲跟交流君諾如何行動。幾番交談下來,最後和君諾決定先弓箭偷襲,然後再雙劍其上,跟着石溫飛刀三面夾擊。
正在這是,二人身旁的血人突然清咳兩聲,嘴裏吐出一絲血沫。康澤二人趕緊上前查看,側耳傾聽,只見那血人斷斷續續說道:“快幫我取···黑熊的腋下···活血,一定要···活血···這是救命的···葯啊!用··紫竹筒···送到···雙木···山莊···這玉佩···謝···”說話間拚命地抓着腰間,卻什麼也都沒提出來,跟着又暈了過去,康澤輕晃兩下,終是沒有弄醒。
康澤小聲問道:“你聽清什麼了嗎?”
梁君諾輕拍腦袋,尋摸一會,說道:“黑熊腋下,血,救命,葯,紫竹,雙木,玉佩謝之類的字眼!”
康澤回道:“跟我聽到的差不多!”說著向血人腰間胸膛摸去,果然翻到了一塊玉佩和竹筒。康澤結合梁君諾說的,仔細整理一下,輕言道:“應是黑熊腋下活血,救命的葯,紫竹筒來裝,送至雙木山莊,玉佩謝這樣的字眼!”
梁君諾接過這兩個物件,仔細端詳。玉佩雖樣式簡單,只是簡單的牡丹紋飾,卻是白璧無瑕,通透自然。那紫竹筒更是巧妙,中間一個突點,輕輕一推,口封側開,扣下便嚴絲合縫,怎麼都拉拽不開,應是內置有機簧之類的巧機。梁君諾暗暗稱奇,眼前這個血人,身份不一般啊,這等心思玩意,不似一般人家。
康澤詢問道:“覺察出來什麼?”
梁君諾道:“不好說,不好說!”
康澤輕抿一下嘴唇,丹鳳眼微張,山眉一緊,緊張說道道:“剛才那人說取腋下活血,你怎麼看!”
梁君諾眼睛瞪得老圓,臉上更是驚愕,幾乎要喊出來,卻又趕緊囁聲慎言道:“二哥,你瘋了吧!一個昏迷之人的胡說瞎話,你竟當真,還什麼腋下活血做葯,這什麼玩意啊,真是聞所未聞!”
康澤拍了拍梁君諾的肩膀,回道:“君諾,在父親沒發病之前,我們也不知道這雪羊之角是救命的良藥。而且這人說了救命葯三個字我們聽得真真切切,而且還有紫竹筒這等奇巧之物,我覺得他瀕死之間,言語雖模糊不清,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着康澤的話語,梁君諾急的都快瘋了,聲音也加了幾分,懟道:“就算這是真的,我們怎麼去取這活血,六哥讓那黑熊追的都下不來了,難道我們跑過去跟黑熊說我想要你的腋下血,給他送餐?”
康澤會意,這些他何曾沒想過。他輕輕地按住梁君諾激動的雙手,明澈的眼睛沒有一絲波瀾,滿眼懇切的看着梁君諾,沒有說話,只是這般看着。
外表毫無波瀾,可康澤的心理,此刻已成江河翻湧。當他聽到救命葯三個字,心裏就再也難以平靜下來。眼前這個血人竟和今日自己目的這般相似,看身材樣貌,最多也就差個兩歲。同樣是救命葯,就像大哥當年一樣犯險。只是大哥當年僥倖沒事,今日他這般受難。看着眼前的血人,康澤心中慢慢擰起一股力量,一股衝破肺腑的力量,康澤咬緊牙關,生生的說出三個字:“擊傷他!”
梁君諾一臉的不敢相信,忙回道:“天方夜譚!”
康澤目視黑熊,斬釘截鐵道:“縱使萬難,今日我也要試試。他有挂念的人需要用救命葯,可以粉身忘死。我心中也有,我敬佩這樣的人,我願意代他去做!”轉而看着君諾,繼續說道:“君諾阿弟,你不必為此犯險,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擊傷黑熊,救下石溫哥哥,順便取點活血!”
梁君諾一把拉住康澤的手,動情言道:“你為他斗熊,我為你斗熊,我們雖目的不同,但目標一致,現在就讓我倆一起去吧!”
康澤小臉一紅,一把抱住梁君諾,柔聲道:“謝謝弟弟!”轉而又嚴肅說道:“你只需射完手中的羽箭,便隱身獃著,看我如何斗熊,切不可拔劍前行,聽哥的話!”
梁君諾有些慍色的說道:“二哥,你當我是膽小鬼嗎?”
康澤溫言回道:“我當你是親弟弟!”
梁君諾還有些生氣,但瞧着康澤一臉嚴肅,不通人情的模樣,悶聲說道:“本來就是打算先射箭,然後刀劍拼殺黑熊,救下石溫。如果不是非要出手,我可以作壁上觀,倘若危難之間,便是什麼也管不住我的!”
康澤羞愧,也覺得言語乖張,立下抱得更緊了,連連幾聲對不起,直說的君諾心疼,連忙說道:“你弄疼我了,快分開,我不惱了,我們去準備救人吧!”康澤趕緊鬆開,淺笑歉意,梁君諾回了一個笑臉。
兩人搭弓瞄着黑熊方向,卻見黑熊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撞樹,想是剛才恢復了幾分力氣。石溫瞧着二人動作,大聲斥責道:“不可魯莽,快走吧,不要管我,你們射不死他,灰熊就衝著你們去了!”
二人絲毫沒有理會,仍舊瞄着,康澤細細說了一聲“放”,兩枚羽箭呼嘯而去,黑熊只顧着撞樹,全然不知這身後的危險,屁股和背上各被射中,卻也如石溫所說,沒有傷到性命。黑熊本就使着全部氣力撞樹,不想身後遭此重擊,一時受痛,跟着重重栽在了樹旁,大口的呼氣。只稍片刻,便又站了起來,猩紅的眼睛看着康澤二人,猛撲撕咬而去。
康澤,梁君諾本在準備第二箭,眼見灰熊撲來,氣勢逼人。料着弓箭已無大用,康澤慌忙扔掉,猛地一掌推開身邊還在搭弓的梁君諾,跟着快速抽出佩劍,以雷霆之勢迎了上去。
石溫看着黑熊朝康澤奔去,大喊“不好”,眼睛一閉,也就不管不顧,自三四丈高的樹上,猛地向前一跳,一下坐到了黑熊身上,拿出隨身飛刀,狠刺下去。
黑熊立刻回頭去咬,卻沒咬到,跟着雙腳立地,左右前掌來迴向后抓取。石溫立時雙腳夾住腹部,一個倒立後仰避開。
灰熊看兩次擊殺不到,猛地在地上打起滾來。石溫害怕,不想被着幾百斤的巨物壓到,趕緊鬆開雙腿,就要翻滾而出,卻也稍慢半排,左腿被黑熊壓到,立時就是一股渾身粉碎的痛感襲來。石溫不敢猶豫,慌忙抽腿,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黑熊左掌猛地向他胸膛拍過來,石溫橫挪移動,趕緊避讓,卻也左腿受限,難以轉移,背上重重挨了一下。石溫受痛,悶哼一聲,卻也藉著這股力道抽出了左腳,跟着一陣翻滾,遠遠的飛滾了出去。黑熊見左掌命中,低頭舔舐,跟着四腳用力一奔,衝到了康澤近前。
卻說此時康澤看着石溫受傷,心裏更感愧疚,衝著梁君諾大喊一聲:“快去看看六哥怎麼樣了!”跟着一個直刺,瞄着黑熊左掌而去。黑熊也是直接,眼前寒光閃閃,不避不讓,左掌猛地拍了過去,康澤借力一劃,在黑熊左掌劃開了一道口子,自己順勢轉到了另一邊。
黑熊痛苦的嘶吼着,聲音在林中回檔,幾聲鳥鳴從遠處傳來。黑熊看着左掌一股鮮血緩緩湧出,伸出舌頭舔了又舔。康澤趁着空檔,朝着黑熊又是一劍刺去。
梁君諾拾起寶劍,幾個健步衝到了石溫身邊,將他扶起,仔細查看一番,瞧見石溫面色黑沉,雙眼緊閉,大口喘氣,翻看背部一看,皮肉綻開,傷口頗深,心疼不已之下慌忙詢問,石溫氣喘吁吁的應了幾聲,梁君諾趕緊喊道:“人沒事,人沒事!”
康澤眼下正朝黑熊殺去,聞聽這話,心裏稍稍安定,忙定了定神,手上又暗暗加了兩分力道。只見黑熊張牙舞爪,左掌划拉無狀,右掌猛地向康澤胸口拍去。康澤轉身一扭,右手的劍頃刻間到了左手之中,猛地向後一刺,刺中了黑熊的右掌,然後趕緊抽出寶劍,一個落葉步伐急走,跟着輕輕一躍,跳到了邊上。
兩番重擊之下,灰熊顯然被他手中明晃晃的寶劍嚇到了。康澤往左邊移動,灰熊就向右邊退幾步,反覆幾次試探后,灰熊木然不動了。跟着舌頭大力的舔舐着左掌右掌,露出沾滿鮮血的牙齒,平地發出幾聲震耳的獸鳴,嘶吼着,疾沖康澤而去。直到跟前,雙腳戰立,左右兩掌猛地向前抓取,康澤看着如此近身,只得寶劍先將自身護住周全。橫切豎划,黑熊反倒不避不讓,仍是緊緊貼着。眼見熊掌飛舞,左掌右掌都是血流不止,可黑熊越發瘋狂,彷彿嗜血一般,心中暗叫一句“瘋熊”。
看着熊掌翻騰不止,如此近身。康澤就想往腋下擊去,可左右前掌飛舞,怎麼都划拉不到,只瞥見熊爪倒刺橫立,心想這要是被抓一下,可不是要皮開肉綻。眼見這般不要命,康澤就想抽身暫緩,再尋他法。卻見黑熊後腿猛地一瞪,前掌用力一撲,將全身力量抵在康澤寶劍之上,康澤受勁,重重退了兩步,趕緊雙手摒劍,用盡全力去接下這股蠻力。
可是黑熊越發用勁,康澤只感覺全身骨頭彷彿斷裂一般,再也撐不住了,雙腳快速拔起,猛地向黑熊腹部咚咚踹了兩腳,藉著力量,向後方側身滑出。黑熊感到身前空空,左右兩掌藉著後腿蹬地發力,猛地向前扒拉幾下。康澤稍慢,左肩還是被熊掌劃到,兩道清晰的爪痕,瞬間湧出一股鮮血,康澤翻滾幾下,坐在地上,提劍於身前,大口的喘着粗氣。
冷風呼呼的吹着,天空也飄起了雪花。石溫雖靠在梁君諾身上,眼裏卻看得真切。眼見康澤受傷,石溫用盡全身的氣力站了起來,左腳右腳朝着眼前雪地輕輕一撥,撿起剛才被打落的兩把飛刀,一個箭步,向黑熊衝殺過去,梁君諾提劍跟着,大喊一聲:“殺!”
石溫雖然背部受傷,速度卻絲毫不減,眼見黑熊站立奔跑沖向康澤,石溫猛地一躍跳到跟前,跟着兩把飛刀插在了黑熊雙肩之上。
黑熊一陣顫抖,口中發出一陣震耳的嗷嗚,左右雙掌同時回收,跟着熊頭疾甩,向石溫砸去。
石溫快速轉身要逃,可是背部的疼痛加上剛才的全力一擊早已耗盡了他的氣力,一個猝不及防,胸口中了一個結實,飛滾出去。梁君諾看着趕緊將劍對着黑熊飛出,然後一個翻騰,穩穩的將自己墊在了石溫身下。
梁君諾粗粗的喘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石溫撐起,然後趕緊檢查傷口。只見胸口早已沁滿了鮮血。梁君諾輕輕撥開殘破的衣衫,瞧見胸口一團紫黑殷紅的印記,兩條口子,微微的滲着鮮血,手裏慌忙的去摸金瘡葯,將一整瓶葯全部倒在石溫胸口,扯下自己的披風,將石溫袒露的胸膛輕輕蓋住!
康澤眼見石溫受傷,渾身一顫,又見黑熊朝着梁君諾和石溫的方向前去,蹬的一下站了起來,胸中怒火中燒,提劍就向黑熊刺去。
踏步而起,輕功一躍,跳到了灰熊面前。稍稍轉身,跟着又是一個踏步,憑空劃出一個十字,朝着黑熊胸口衝去。黑熊站起直衝,張開血盆大口撕咬,兩下交鋒,卻是康澤更快,熊腹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黑熊再次吃癟,再也不敢站起身來,只是四處跳躍撲咬。康澤幾次用劍,都效果不好,擊不到黑熊痛處。兩人原地騰挪轉移,互相試探。突然,黑熊用盡全力一撲,康澤急忙躲閃,眼見避他不開,連忙低頭側身,黑熊直直的從康澤頭頂躍過。
梁君諾見此情形,大喊一聲:“快用青山不改從上面破解之法!”
康澤身軀一顫,回頭衝著梁君諾輕點額頭。跟着踏步而起,憑空劃出一個十字,黑熊見狀,也是一個飛撲,卻見康澤突然重劍下壓,跟着在雪地上滑行。待到黑熊身下,提劍向上,猛地一挑一劃,跟着左手從腰間取下紫竹筒,按住突觸,接下這腋下活血,然後合上竹筒,將他重重一擲,扔到了梁君諾腳邊。稍稍立定,跟着又是一個踏步而起,眼看黑熊也隨之飛撲而來,信手劃出一個十字衝去,及至相撞,將劍猛地向上挺去,跟着身姿急轉,一腳踩在熊背之上,借力又向上攀升一點,然後迅速翻轉向下,一劍沒入黑熊頸部。頓時一股鮮血射出,滋滋濺了一臉,康澤一個翻滾,抽劍離開,只見黑熊翻騰兩下,終是不再動彈了。
康澤提劍跑向二人,卻見石溫還是昏迷不醒,忙跟梁君諾合計,道:“我們得想辦法把這二人都帶回去!”
梁君諾關切道:“你身上傷嚴不嚴重,一會能走成不!”
康澤輕笑一聲,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說道:“無礙,傷口都快癒合了!”
梁君諾想想剛才的場景,還是有些后怕,幽幽道:“你也忒大膽了,瞬息之間,兩種青山不改的破法都讓你使出來了,你就不怕···”說著停頓下來,輕嘆兩聲。
忽的,從身旁林子傳來一聲沙沙的聲響,康澤騰的一下仗劍殺到跟前,跟着一道人聲傳出:“二爺,石溫,是你們嗎?”
康澤放下手中寶劍,連忙接道:“是石恭哥哥嗎?”
黑暗中探出一個腦袋,慢慢露出身形,康澤看去,熟悉的身姿,平常的面龐,正是石恭無疑,忙詢問道:“八哥,你怎麼過來了!”
石恭趕緊回道:“眼見天色已晚,又下起雪來,想着你們還未歸來,四處查找一下!”
康澤猛地一下哭了出來,一把上前拉住石恭,引到石溫身邊,哭訴道:“八哥,你快看看六哥怎麼樣了?”
石恭這才趁着一點微弱的火光,看見一地的血跡,直到看見奄奄一息的石溫,一把從梁君諾懷裏接過,細細查看一番,說道:“金瘡葯止住血了,只是失血過多,陷入昏迷,我們趕緊先回雪屋!”
康澤應了一聲:“好的!”
康澤趕緊將石溫扶到石恭背上,就要出發,卻見梁君諾從窪地拖着血人走了過來。石恭一臉茫然,詢問道:“這是何人?”
康澤趕緊解釋道:“此人先前被黑熊襲擊昏迷,被我們救下!”
石恭看着眼前壯碩的黑熊屍體,咂咂舌頭,又想到石溫傷中,立時便知道這裏經歷了怎樣一場腥風血雨,默默搖了搖頭,也沒多想,言道:“那就帶上吧!你們倆扶着這人,走慢些!”
康澤一把將這人背起,對着梁君諾說道:“君諾,我先背一會,等我背不動了,再換你來!你在後面可要跟緊我們!”
梁君諾爭道:“二哥,你受傷了,怎麼能讓你來背!”
康澤笑道:“還好你剛才沒說我受傷,要不石恭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場口舌!眼下距離雪屋也就半個時辰的路,我背着無礙,我們快些走吧,這雪一直下個不停!”
梁君諾見爭不過,只得拾起紫竹筒,玉佩跟在康澤身後。石恭見二人走出樹林,又交代了二人小心跟好,這才背着石溫大踏步的向雪屋走去。
康澤看着身後梁君諾,會心一笑,今晚全部的感激之情,都在這一抹微笑之中,陌陌一瞬,便跟着石恭身影快步出發了。
梁君諾無奈的聳聳肩膀,擠出一絲微笑,他只想着這噩夢般的一夜,終於算是結束了。
風繼續刮著,雪花飄飄洒洒,慢慢的覆蓋了一地血跡,遮住了黑熊的屍身。火摺子撲閃撲閃,終是熄滅了最後的亮光。雪林又回到了一片幽暗冷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