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當了逃兵

蔣復禮離開玩具店，把小朋友放到後座，一言不發的兀自開車。隨着車子逐漸提速，耳邊呼呼的風聲並不能一併捲走他的煩思。腦海里女人幽怨的眼睛揮之不去。直到被閃爍的紅燈拉回思緒，猛踩一腳剎車才堪堪停住。

小朋友根本抵擋不住突如其來的前衝力，即使有安全帶的保障，還是受了些驚嚇眼淚在小眼眶裏打轉。蔣復禮冷靜下來，察覺兒子的異樣有些不免自責

“別怕，你媽回來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放慢車速，從內飾盒掏出根煙點上，夾煙的左手搭在車窗外，任由風把煙頭吹的猩紅。

蔣復禮煙癮不小，但近年來很少在孩子面前抽煙。爸爸的異常被小朋友盡收眼底，小小年紀藏不住事兒，又問了一遍

“爸爸你和那個...阿姨認識，對吧”

男人沉默了幾秒，應該是被燒盡的煙蒂燙到了。他並不想隱瞞什麼

“嗯”

“那阿姨為什麼不承認呢？我不知道”

“因為她當了逃兵”

“逃兵？阿姨以前是軍人嗎？”

小孩子天真的口吻不失可愛。蔣思源望着後視鏡里爸爸的臉，今天的爸爸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蔣復禮即使忙到腳不沾地，也沒忽視過對孩子的教育，對小思源稱不上寵溺，平時也算關愛有加。

正是皮鬧的年紀，蔣思源也從不敢在父親面前任性。小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他能感覺到爸爸對他，甚至是媽媽都不太親昵。

黑色牧馬人駛進市區一棟小洋房。蔣思源走進玄關，果然看見媽媽坐在客廳，等不及換了鞋就跑到媽媽懷裏。

成馨然一把抱起飛奔過來的兒子，忍不住貼貼他麵糰似的小臉。

“寶寶想不想媽媽”

“好想好想”

“那媽媽留下來陪我們源源好不好”

“好！”

蔣復禮隨後走進客廳，成馨然懷裏抱着小孩，看到來人之後餘光緊跟着他的動向。蔣復禮走過娘倆身邊，跟成馨然打了個照面，成馨然揚起笑臉，蔣復禮微微點頭回應，徑直走向樓梯。

“額，蔣哥，我做了飯，你跟源源一起吃點吧”

成馨然猶豫了會兒還是開了口

“不了，你先帶他去吃飯吧”

蔣復禮沒回頭，腳步聲越來越遠。成馨然有些失落，轉臉看到可愛的兒子心情瞬間好了些。

蔣思源吃着成馨然喂的飯，若有所思的咀嚼了會兒，

“媽媽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爸爸突然變得好奇怪”

“爸爸就是爸爸啊，怎麼會奇怪”

成馨然拿着小勺子攪拌著兒童碗裏的飯

“爸爸突然好生氣的樣子”

“怎麼會呢？不應該吧”

成馨然不免有些疑惑

“就是，就是見到了一個阿姨，又說阿姨是軍人，當過逃兵。媽媽，逃兵是什麼意思？”

成馨然對小朋友的話稍加思索了一下，突然臉色大變，剛要遞到小朋友嘴邊的勺子摔在碗裏。立馬放下碗，抓住蔣思源的小手說

“源源能不能告訴媽媽那個阿姨長什麼模樣”

小朋友嗯了半天，語言組織力不太好，只憋出一句

“是個好看的阿姨”

成馨然握緊了掌心的小手，急迫的說

“還有嗎？還記得別的嗎？比如個子高不高，或者有什麼地方比較特別？”

“嗯......還有，還有眼睛下面有顆痣”

聽到這，成馨然心底一沉，臉也冷了下來。她沉默了一會，叫來育嬰師，吩咐讓一會看着蔣思源練鋼琴，說完就往樓梯走去

天空留不住夕陽的旖旎，只能任憑黑夜侵染

這邊趙汀州招呼周惢吃完飯，兩人就往沙發上一癱。周惢刷着手機，趙汀州望着天花板放空

“惢，你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嗎”

趙汀州突然拋來一個問題，

“嗷，記得啊，你當時遞給我張紙條，我以為是推銷房地產的”

周惢盯着屏幕，手指滑動，不假思索的回答

“果然沒注意到我，白瞎我長一張帥臉”

“你把以前那個彬彬有禮的趙汀州暗殺了是嗎”

“什麼意思，嫌棄了唄，哪有人一輩子都能保持風度，如果有，那不是正常人。你切記”

周惢無奈的抿了抿嘴，被迫聽着男人絮叨

“說來也巧，我第一次注意到你也是因為你有難。那段時間我媽剛走沒多久，我狀態不好，經常在娛樂場所買醉，清醒的日子還沒醉多。

那次沒來多久，演出台上在準備第二輪駐唱，上一輪的那個女歌手藉著忘拿手機的理由上台剪了你那一場的伴奏。當時我坐在前排最側面，正好被我瞄到了，

還想着有出醜的戲碼可以看了，挺有意思。哪知道沒在你臉上看到詫異，甚至氣定神閑的要了酒吧裝飾用的廉價結他，彈着簡單的和弦唱完整場......”

趙汀州說著說著，意識到旁邊人手機里的音頻已經重複播放好多遍，轉頭一看才發現女人不知何時睡著了，腦袋歪到一邊，手機落在肩旁不厭其煩的響着同一段音頻。

看着她入眠的側顏，又想起初次見面，她抱着結他低頭清唱，時不時抬頭望向遠方，不知透過霓虹彩燈和交織的慾望看到了什麼。

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看着她，甚至只要知道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趙汀州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心安。那微妙的感覺就像童年的雨雪天學校通知放假的前夕，被媽媽摟在懷裏輕拍後背哄睡。不忍打斷，讓人上癮。

究竟是怎樣的事物才能勾起她的關注，趙汀州忍不住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