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chapter 31

“抱歉,這位女士,我很想詢問一下,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到這場宴會的?”唐清讓鄙睨的視線掃過去,盯着她誇張的妝容一笑。

“你笑什麼?!”那女人猛地一拍桌子,像是十分討厭這種被人審視的視線。

“你既然要找我的茬,那咱們就死磕到底,”她一抄手,“依照我和白矜姐的關係,就算今天我把她的婚宴給鬧了,也最多就是再宴請一場席面的程度,你覺得你能全身而退嗎?”

言逸將這一切收在眼裏,他沒什麼想法,也沒走近去幫她說話。

女人咽了咽口水,看向葉珺。

渴望這個剛剛和她一起吐槽的女人能夠幫她說說好話。

葉珺紅唇一抿,看向唐清讓的眼神帶着幾分諦視,衛迤不動聲色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她卻好像沒有感受到似的開口,“沈家大小姐果然財大氣粗,睚眥必報,只是不知道沈孛知道了這件事,又會怎麼處理呢?”

唐清讓眼神一冷,側目而視,“沈家的事情用不着外人來插手,如果葉家一定要橫插一腳的話,那我就只能先說抱歉了。”

“唐小姐想清楚了?”葉珺氣勢凌人,“現在沈氏和我的工作室可是有一筆大合作在談,唐小姐確定要因此丟掉合作?”

這單合作唐清讓上次和沈孛聊起葉珺的時候已經將這次合作放在了待考慮的範疇,意思是這次合作不在必須成功的範圍內。

她哼了一聲,不屑地冷笑,“葉小姐還是不要自信過盛,不如你問問你的未婚夫,這單合作到底對沈氏來說有沒有那麼重要。”

說到衛迤,葉珺明顯沉不住氣了,眼睛一瞪就要發作起來,正被所有人注視着的衛迤拉了拉她,頗有禮貌地開口,“葉珺酒喝多了,說胡話,唐小姐別介意。”

唐清讓瞥他一眼,“你現在是用沈氏法務代理人的身份和我說話,還是用葉珺未婚夫的身份和我說話?”

向冉看了一眼白矜,難掩臉上的興奮神情。

唐清讓果然沒讓她們失望,這場斗獸戲真是值回票價。

衛迤低頭,目光若有似無地略過衛迤身上,“衛律師,只有擁有相等籌碼的人才能被稱之為對手,你說是嗎?”

葉珺聽懂了她話里的含義,卻又無法駁斥。

葉家近年來資產逐步退化,國外的品牌壟斷了他們的專櫃櫃枱和生產運輸,僅僅兩年時間,葉氏就已經退居至b-階層,而這對於在場的每一位觀眾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不然葉珺也不會大老遠地回國發展。

衛迤露出尷尬的笑容,點了點頭,“是。”

“那還請你,把我的意思全權轉告給你的未婚妻。”

葉珺又一次輸給了唐清讓。

她氣的咬牙切齒,甩手就要往會場大門口走去,剛剛鬧的最厲害的女人狠狠挖了唐清讓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原來她是葉珺的人。

白矜伸手夠了夠向冉的手臂,一臉遺憾的表情,“走嘍,沒熱鬧看嘍。”

衛迤朝着唐清讓微微頷首,轉身往葉珺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卻在走到會場大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定眼一看,真是言逸。

他沒想到,唐清讓會帶他來參加白矜的婚宴。

他是以什麼身份來的?

唐清讓的好友?

發小?

還是…戀人?

疑惑之間,他已經走到了言逸的面前站定,唐清讓本來被向冉拉着往甜品區走去,看到這番景象連忙撒手小跑着衝進兩人的談話區域,站到了言逸的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衛律師還想做什麼?”

她的長辮從身後甩到了胸前,看向言逸的時候眼神慌亂又緊張,彷彿他就是世界上最寶貴的寶貝,生怕他受了一點傷害和委屈。

衛迤眸色一暗,“我只是有些話想和言先生說一說,你不用太緊張。”

她尋求答案的眼神投向言逸,後者點了點頭,她才放心下來,“那我去趟洗手間。”

衛迤的眼神追隨着唐清讓的身影,言逸看他這副失神的模樣,把手握成一個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衛律師,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他回身過來,捏起桌上的香檳杯,“聽說,言先生是打拳擊的?”

“是的。”言逸沒多言。

“那言先生對於這樣的宴會,還適應嗎?”衛迤話中帶刺,劍指言逸。

“看來衛律師對我的研究還不太到位,我是在拳擊事業上有所造詣,帶着並不代表我就無法處理好自己的人際關係。”

衛迤沒什麼表情地點頭,咽下一口杯中的香檳,忽然問,“言先生和請讓認識多久了?”

“今年是第十八年。”

十八年…

幾乎佔據了唐清讓三分之二的人生。

“那言先生覺得自己還可以陪她多久?”

言逸眼睛一眯,微微歪頭凝視着他,心底的煩躁已經沸騰起來,聲音中多了幾分嘲諷,“怕是無法和衛律師與自己未婚妻的情分比擬。”

衛迤噎住。

唐清讓還真是什麼都告訴他了。

“言先生不用這麼激動,”衛迤輕聲說,“我只是作為沈氏法務代理人的身份來提醒一下,沈氏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女嫁給一個平凡的普通人,世家貴族,婚姻都只是手段。”

這是不爭的事實。

“衛律師放心,我從未要求阿讓對我有任何回應,不管是在如何境地之下,我都會永遠站在她的一步之外,”言逸臉色沉下來,薄唇輕啟,“如果我不夠好,不如她心中所想,她失望離去,我不會阻攔,但在她自己做了選擇之前,我也不會給任何人覬覦她的機會。”

所有的決定,都掌握在她一個人的手中。

不論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坦然接受。

她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

一番話結束。

衛迤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狹隘。

他的確如唐清讓所說,卑怯又可憐。

“還有,”言逸眉頭微皺,“我有一個問題,需要諮詢一下衛律師。”

“言先生請講。”

“我年少失勢,為了讓自己過上從前的富貴日子,接受了別人的好意,但現在我功成名就了之後,他們居然要求我和他們的女兒結婚,但我卻對另外一個女孩子動了心,請問,我這樣的問題,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嗎?”

“法律上,難以將這樣的民事問題進行詳細處理…”衛迤凝眉看向他,卻因為那雙丹鳳眼中的壓迫感愣住了。

好狠…

只有真正獵食過食物的猛獸才會出現的眼神。

言逸打斷他,狠戾的審視眼神剮下他最後一道防線,“那您覺得我年少時是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言先生你是什麼意思?!”

“衛律師不用這麼激動,只是想來提醒一下衛律師,即便我從小在國外打拚,卻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圖報的這個道理,”言逸將他剛剛的提醒式脅迫送了回去,“既然舍不掉錦衣玉食的生活,現在又何必把自己包裝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蟲呢?”

是因為想得到他人的憐憫和理所應當的幫助,就把自己描述的可憐至極嗎?

難道你還不能為自己的抉擇買單嗎?

衛迤愣了一下,無話可說。

言逸目光轉向到桌上的波斯菊上,伸出手指捏了捏脆弱的花瓣,“波斯菊的花語是憐惜眼前人,衛律師,我話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洗手間的唐清讓一遍又一遍衝著臉,水花被濺的洗手池到處都是,她兩隻手撐在水池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額前的碎發都被打濕,滿臉狼狽。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自己的格格不入,卻還是難以消化。

耳鳴,頭疼,羞恥,恐懼,都衝進她的心裏。

萬澤的話猶在耳畔,其實她從未覺得自己是一隻誤入鴨群的白天鵝,即便現在也從未有過自命不凡熬到頭了的想法。

那一年,她十歲。

在萬家的家宴上被人誣陷偷了東西,說她以前的日子過的孤苦,只能依靠這樣的手段苟且偷生。

她明白,當時連話都咕噥不清的自己,像一隻瘦弱的兔子闖進了野狼的根據地。

因為是沈家的女兒,所以沒有能歌善舞的技能是可恥的;因為是沈孛的妹妹,所以沒有承受家庭變故的能力是可恥的;更因為她身出名門,所以連普通話說不明白也是可恥的。

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把她跟這些人隔開了。

那堵牆,不是靠磚頭砌起來的,是一筆一筆的鞭策壘起來的,她知道,那是她保護自己的一道暗線。

她在心裏暗暗想着:如果沒有沈孛,她早就被生吞活剝了。

這樣思索着,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壞。

找到會場外椅子,坐下,脫下高跟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唐清讓揉了揉發酸的腳腕,新買的鞋總是比較磨腳,搞得腳後跟都擦破了皮,摸着有些刺痛,“嘶...”

“就知道你躲在這兒呢。”

她抬頭一看,是葉珺,在心底吐槽了一句這倆口子還真是登對,連行事風格都一模一樣。

不動聲色地將腳往後挪了挪,試着藏起來。

“有事?”

“沒什麼,畢竟這麼久沒見面,想和你多說幾句話。”

“別費力氣了,”唐清讓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嘆息,“我沒想過和你爭,也沒想過和你斗,你好好做你的設計師,我好好做個無所事事的小混子,咱倆互不干涉。”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目標,”葉珺面露疲態,語氣卻堅定,“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如果現在不鬥了,那我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呢?”

“葉氏現在經不起折騰的。”她關切,說的是肯定句。

葉珺眼神鬆動,始終緊盯着她。

“國際貿易的限制,導致葉氏元氣大傷,現在我想不只是你,就連葉伯父和葉伯母,都在等着言逸可以通過這場國際賽事提高青木的知名度,從而獲得新的投資,回一場血,不然你們當初也不會開那麼好的條件給他,是吧?”剛剛喝下的香檳開始回勁,她晃了晃腦袋,控制住自己清晰的思路。

“唐清讓,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種聰明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她聲音平淡,“如果你現在想動言逸,沒等我不樂意,葉伯父也會反對。”

“我說的不是他,”葉珺哼了一聲,“是你。”

是你天生的運動造詣導致我不論多麼努力都無法得到父母的肯定。

是你對商業的敏銳嗅覺致使我總被你壓下一頭。

也是你能夠無所顧忌的生活吸引了唯一屬於我的未婚夫。

唐清讓!

我本來美好的童年時光。

都因為你的存在毀於一旦了!

“我是沈?的女兒,虎父無犬子而已。”

話畢,葉珺再也沒有待下去的理由,踩着高跟鞋往大門走去,迎面撞上了正從會場出來的衛迤,他拉住她的手說了幾句話,葉珺變了臉色,一把甩開他,衛迤又連忙跟上去。

唐清讓收回眼神,俯下身子又揉了一次腳腕,修長的手指伸了出來,輕輕地捧起她的腳掌,仔細查看。

“怎麼又破了?”

她微微歪頭,一雙眼睛亮亮的,因為酒精的原因臉色緋紅,說話咕咕噥噥的,“你說完話啦?”

“說完啦,”言逸學着她的語氣,站起身來把她抱了起來,放到椅子上,又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套到她身上,本來剛合身的西服,被她穿出了oversize的效果,像一條大大的裙子,看得他痴痴一笑,“像個小孩子一樣。”

她甩了甩寬大的袖子,叉着腰一嘟嘴,“你才是小孩子。”

言逸被她的動作逗笑,幫她把辮子從外套里抽出來,“倒希望你是個孩子。”

小孩子受傷了會哭,害怕的時候會逃避,不舒服的時候會示弱。

可唐清讓沒學過這一課,她不會。

他轉過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來。”

暈乎乎的女人一把跳到他的背上,嚇得他一驚,穩穩地接住她,有點生氣,“你也不怕摔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右半張臉和他的左臉貼在一起,聲音也變得像個奶糰子,“沒關係,我知道你一定能接住我。”

人和人之間的故事就是這樣的。

言逸以為再也沒有見到唐清讓的機會,卻依舊不願意放棄對她的愛意;他曾祈禱過無數次,只要能讓她開心幸福,不論做什麼,他都願意。

撿起她脫到地上的鞋子,把背上的人又抬了抬,唐清讓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頸窩,柔軟的唇有意無意地蹭過他的耳朵,言逸耳根一麻,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穩穩地往車庫走去。

打開車門,言逸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副駕駛的座位上,隨手把她的鞋子扔到了後座位置上,附身替她系好安全帶。

一起身,發現自己的脖子也系好了一條安全帶—是唐清讓抱住了他。

“醒了?”

“沒有。”

他拍拍她的手,嗤笑,“那是誰在和我說話?”

唐清讓胡亂地搖了搖腦袋,幾縷碎發飄落下來,他抬手將那份凌亂撫到她的耳後,一隻手捧着她的臉蛋揉了揉,“醉呼呼的,小酒鬼。”

她伸出一隻手貼到他寬大的手掌上,像小貓咪一樣蹭來蹭去,嘴裏小聲地嘟囔着什麼,言逸伸過頭去想聽個清楚,唐清讓突然捧住他的臉蛋親上一口,得逞的笑容咧開,兩顆小小虎牙顯得十分乖戾。

“嘿嘿,親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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