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chapter 32

不遠處,黑色轎車內的女人側目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看夠了?滿意了?”

衛迤沒回應她的話,發動車子,打了個轉向直接將車子開出地庫。

第二天一早,唐清讓是被宿醉的頭疼叫醒的,睜眼一看,卧室的窗帘不知道被誰打開了,刺眼的眼光毫不客氣地衝進屋內,閃的她抬手擋了擋,發現沒什麼用,翻了個身,一睜眼,杜潔圓潤的臉蛋出現在她的眼前。

!!!

她頓時清醒了過來,攏着被子往後縮了幾下,“杜潔姐?你怎麼在這兒?”

“昨天沈孛喝了酒沒法開車,我就把他送回來了,結果就看到言逸抱着你進了屋,”杜潔從順滑的地毯上棲身,坐到她的床邊,“沈孛說家裏沒人照顧你,他也不方便,就讓我留下陪你。”

“...”

唐清讓覺得沈孛這謊編的簡直荒唐且漏洞百出。

就算他不方便,言逸也不方便,那家裏不還有吳媽呢?

她看了一眼杜潔,心想這女人確實是好騙。

“沈孛呢?”

“剛剛他來看過你了,”杜潔扭頭看着牆上的實木邊框掛鐘,確認了一下時間,“現在應該正在樓下吃飯呢。”

“他吃飯都不叫你?”說著,她起身掀開被子。

“叫啦,”杜潔怕她站不穩,抬手扶了她一把,“但你不是還沒醒嘛,我就想等着和你一塊吃飯。”

唐清讓看了她一眼,關切地拉着她的手,“是不是沈孛那小子欺負你了?你和我說!就算他和我是親兄妹,我也一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不不不!真沒有,我就是擔心你,”杜潔拉着她下樓,“要是你醒過來,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吃飯,那多可憐啊。”

可憐?

倒是第一次用這個詞來形容她。

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下樓時已經看到坐在餐桌上的沈孛,眼神瞄了瞄,開口,“阿言呢?”

嘴裏還叼着一口油條的男人扭頭,一隻手臂搭在椅背上,“他說隊裏還有事情,昨天就沒在家住。”

“奧...”

“一覺醒來沒看到自己的小情郎,失落啦?”

“你別大早上就找事兒,”唐清讓把杜潔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得瑟地朝沈孛晃了晃身子。

看着她坐下,讓吳媽給她從鍋里盛了一碗醒酒湯,“不能喝就別喝,被阿言像個小雞崽子似的抱回來,我到家的時候,還以為他又給你買了什麼了不得的禮物。”

杜潔想起昨天晚上的場景,低頭悶笑一聲,一進家門,唐清讓就從言逸手上跳了下來,搖搖晃晃地在客廳里飄來飄去,慌地言逸不知道從哪裏接住她才好,沈孛被唐清讓扯着耳朵罵他沒良心,這麼久了還沒把嫂子搞定,一會兒又說言逸是個膽小鬼,什麼話都憋在心裏不敢說。

最後想要自己上樓,卻差點在樓梯處摔個大馬趴,幸好言逸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撈了起來,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杜潔姐,你笑什麼呢?”

沈孛看了一眼唐清讓,笑着說,“看來以後家裏得買個家庭監控了。”

“哈??”

杜潔跟着笑了出來,“方便幫助某人回憶自己是怎麼發酒瘋的。”

“...”

天知道她昨天晚上到底造了什麼孽!

唐清讓抬手扶額,眼神始終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晚豆芽醒酒湯,費力地控制住右手握着勺子,往嘴裏一口接一口送着熱湯,“今天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我要和余娜提前去慶祝一下,明天dl就可以正式運行了。”

“唉,余娜...”沈孛一副頭疼的樣子,“雖然她很低調,你送她的東西她也都沒炫耀過,但公司還是有些人說她的閑話,你說你也是,沒事送人家那麼貴重的東西幹什麼?”

“送了什麼?”杜潔好奇。

“三萬多的包,還有幾身衣服,加起來也好幾萬了,”沈孛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對,你還給你現在的司機買了幾身衣服是吧?還有他老婆,我聽說你也給她買了。”

“怎麼,有什麼不妥的嗎?”她沒什麼表情變化。

“當然不妥,現在公司裏面八卦四起,還有好多人想去dl工作,都巴不得自己被調走。”

唐清讓沒什麼所謂,笑嘻嘻地說,“那這不應該是你的工作範疇嗎?和我說幹嘛?”

“工作範疇?我現在的確是挺犯愁的了。”

不忍再逗他,唐清讓放下手裏的湯勺,兩隻手疊在一起,“那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呢?”

沈孛臉上的氣憤轉為疑惑,看了看杜潔,又把眼神放回到她的身上,一歪頭,語氣嚴肅,“往下說。”

“我是沈家二東家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我也打算理所應當地用這個身份開始新的生活,”她頓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往椅子上一靠,“但現在公司沒有人願意全心全意替我辦事,我送余娜禮物只是為了把她推到輿論中心。”

因為只有真正被非議過的人,才能明白那幾句所謂的八卦會有多大的影響力。

因為感受過同樣的滋味,抱團的意識也才會越強烈。

“那如果我派給你的不是余娜呢?”

“那我會懷疑你作為沈氏總裁的能力。”

余娜底細乾淨,又沒有太多的社會關係,再加上剛畢業,性格單純,是最適合被分配到她手下的。

其實不是一定是余娜,只要符合這三個標準的人,就會是沈孛選中的人物。

因為這樣的人,只要在早期多加真心幫助,就會被人拿捏在手裏。

幫助怎麼來?

靠權力者製造來的。

所以唐清讓製造了這場輿論風波。

現在只差臨門一腳。

“陳世傑呢?”

“他不就更好安排了?”唐清讓眸色清亮,“他的那筆手術費,對他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但對於我們來說,只不過九牛一毛,所以我只是算送他個人情,等以後我需要他鞠躬盡瘁的時候,再把這件事隨便找個人透露給他就行。”

沈孛還想問些問題,卻被她打斷,“他們倆,一個老老實實,就算讓他去幫忙打聽消息,別人也只會把他當做是個農村人,不會避諱;一個忠心耿耿又有極強的工作能力,心腹嘛,有一兩個就夠了。”

杜潔咽了咽口水,驚嘆於資本家天生的狠辣手段。

沒想到她的佈局如此之早,之周全。

走到夜市街口,余娜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唐組長,你確定我們要在這兒吃飯嗎?”

唐清讓深吸一口氣,左邊是穿着寬鬆白色卡通印花短袖的老闆正在炒着米粉的香氣,右邊是新鮮的炸串被放進油鍋里發出滋滋的美妙樂章,往後面一看,無數的攤位正在熱火如荼地招攬着客人。

“怎麼了?你不習慣?”

“不是不是,”余娜手裏還捏着一個白色皮包,到肩的短髮因為她的搖頭晃動起來,“我是怕您不習慣,我是天天都在這裏吃…”

“那你覺得哪家最好吃?”

“我們之前大學室友一塊來吃飯,都愛吃前面那家阿姨做的干鍋,”余娜說到這裏就眉飛色舞,“我帶您過去!”

走了幾步,一轉彎,就看到余娜說的那家鹽都干鍋的服務員正在店門口招攬生意,食物的香氣從從透明門帘透了出來,兩人還未走到門口,就被腰間繫着圍裙的服務員攬進了屋,問她們想吃什麼。

“三拼吧,一個兔子,一個掌中寶,再要一個…”余娜摸了摸手裏有些油膩的菜單,才想起坐在對的唐清讓,“唐組長,您想吃什麼?”

“你看着點你喜歡的就行,我不挑。”

她抬頭打量了一下店裏的環境和人流量,店鋪牆壁貼着棕色花紋的壁紙,天花板上掛着幾條塑料綠葉子作為裝飾,本來作為收銀的前台成了庫存點,擺放着好幾圈啤酒箱子。

店面內大概擺放了14張四人座的桌子,還有兩張由四人座拼起來的長桌,店鋪對面還擺了幾張長方形的四人座,現在已經快九點了,但店裏的人還是不少。

“那就再要一份裏脊,再加個酥肉!”

唐清讓戳開桌上過塑了的餐具,撕開包裝拿出一整套餐具推到她面前,然後把她面前的那份還未拆封的餐具拿了過來。

余娜兩隻手撐在桌子邊緣,想起她剛剛打量的眼神,“唐組長是不是有點不習慣啊?”

“沒有不習慣,只是我大學裏面沒有小吃街,覺得挺稀奇的。”

“那當然啦!您是沒看見,之前一有活動的時候,隔壁好幾個學校的學生都溜進我們學校吃飯呢。”

“這家店…經營模式可以學一學。”

“嗯??”余娜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理解。

唐清讓拿起旁邊的不鏽鋼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這樣客流量的店鋪,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真的要想把一家店做好,還是需要下很大功夫的。”

余娜似懂非懂。

她不解釋了,換了個問題,“我問你,dl創辦的目標是為了什麼?”

“沈氏之前更側重的一直都是建築設計當面,在運動康復板塊上的涉入與了解並不深入…”

她一抬手,“我不是要聽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余娜覺得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大學畢業答辯的現場,緊張的不知所云。

“我的資料你這幾天應該搜羅了不少吧?”

“是…”

“你印象中最深的是哪部分?”

余娜看了看她,微弱的聲音,“…大概是拿下兩次國際賽事冠軍的部分。”

“還有呢?”看她遲遲不敢開口,唐清讓一笑,“那你在看到我的醜聞時,有什麼感想?”

“…我不敢說。”

“不說扣工資。”

“別別別!我說我說,”余娜拿着筷子戳了戳空空的碗底,“我只是覺得可惜,明明那麼大好的前途就這麼沒了…”

唐清讓神情不變,“對於小部分的運動員來說,退役后,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轉型教練,但需要自身擁有非常優秀的專業能力,二是轉型體育節目主持人或者解說,當然也有第三種,那就是轉型成為藝人。”

“不是還有很多運動員會嫁入豪門嗎?”

她一凝眉,“你覺得那樣的概率有多高?”

余娜一低頭,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我曾經認識一位游泳運動員,因為想要全心投入訓練,不願意接受品牌的廣告邀約,就讓他住在一間連床都沒有的毛坯房裏,吃最少的飯,做最多的訓練,最後因為體重過低導致體質過差導致無法參加比賽。”

四年。

一個運動員能有幾個四年。

這次機會錯過了,下次的機會又會在哪等着他?

“這樣的情況,從來都是只多不少,而這些運動員又因為常年的封閉式訓練,導致自己與社會脫軌,沒有任何的職業經驗與技能,再加上長期訓練落下的病根,輕則無法挪動重物,重則失去自理能力。”

運動員授予到的思想只有一個:一切都是為了榮耀。

他們沒有學過“放棄”與“失敗”這一課,所以往往在職業生涯結束的時候,直面生活的現實時,總是顯得手足無措。

“我做過調查,絕大部分運動員在退役後為了可以勉強過活,會選擇變賣自己的獎牌。”

一個人走到絕境時,就會放棄自己的榮耀。

只要還能苟延殘喘地活着,他們可以拋棄一切。

“那獎牌應該值不少錢吧?”

“如果運氣好參加拍賣,幾百萬是有的,但運氣不好的話,就是三千五千一塊。”

這是金牌的價格。

四年的時間,換回來的只是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

服務員從后廚端上來他們的餐,在小小的爐子裏放下一塊酒精塊,點燃,再把那口小鍋架上去,最下面的一層是蔬菜和方便麵,上面一層鋪着她們點的三種肉類,還鋪着一層芝麻,幾棵香菜,余娜捏了捏筷子,卻沒什麼食慾了。

這是唐清讓看重她的一點:余娜擁有極強的共情能力。

唐清讓作為dl的主導人,她十分需要一個懂得感同身受的助理。

“那你知道,又有多少沒有被選上可以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嗎?”

她搖搖頭。

“想想你從小到大身邊的那些體育生。”

余娜一怔,那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但她卻從來沒意識到這樣的情況有多普遍。

普遍到她已經忽視到這一點,潛意識裏,她把這件事當做是正常的了。

“社會只會報道好的那一部分,即便是將退役後過的窮苦的運動員的事迹寫出來,也最多是在多年後的某一個節點得到關注,可那個時候對於真正需要幫助的他們本身來說,已經是亡羊補牢了。

所以dl的理念很簡單,我們雖然無法保障每一個退役下的運動員都能有工作,但起碼可以用最低的價格將他們變成一個正常人,一個沒有任何訓練受傷後遺症的普通人。”

dl的全是deadline。

唐清讓只有一個理想:不要讓所有運動員靠近這條deadline。

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塊肉塞到嘴裏,看了一眼余娜,發現她還是痴痴地發獃,似在思索着什麼,唐清讓挑了一塊裏脊放到她的碗裏,“以後你遇到的問題還有很多,如果因為這麼一件事情就不吃飯,三天就餓死了。”

余娜回過神來,盯着那塊顏色誘人的裏脊,放下筷子,“唐組長,你做我師父吧。”

“你多大了?”

“二十三。”

“我今年二十六,怎麼做你師父?”

“大一天也是大。”

唐清讓看着她堅持的樣子,眉頭一松,也放了筷子,眼神移到桌上的小票上,拿了起來,“那這頓飯你請客。”

余娜一歪頭,不明白她怎麼突然換了話題。

“就當做是你的拜師宴,”她把小票放到她面前,上面的總計金額剛好是88,“這可是一筆巨款。”

余娜嘿嘿一笑,徹底明了,連忙叫了她好幾口師父,唐清讓低眉一笑,放在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摸出來一看,是趙竹。

接起來,聲音輕鬆,“喂?”

“阿讓,你現在在哪兒呢?”聽着,趙竹的聲音很是急切。

“在江城大這邊,怎麼了?聽你聲音挺着急的。”

趙竹深呼吸一口氣,“今天我們射箭隊和你們隊在聚餐,大家說為了慶祝選拔通過,就好好聚一聚。”

“那不是挺好的嗎?”

“剛剛大家說繼續去喝一杯,但你知道,我們是不能隨便在外面喝酒的,”趙竹一扶額頭,“可問題是,現在白蘭和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男生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我怕白蘭出事!”

“不見了?!”

忽然,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了起來。

“我們路過一家酒吧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倆不見了,我現在和徐在佘還有江隊長就在酒吧門口,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找點人幫忙找找?”趙竹的話已經磕磕巴巴,她聽着有些費力。

“你別著急,我離得近,馬上過來,”唐清讓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語氣的顫抖,說這話就拿起包站起來,“那個男生叫什麼?”

那邊的電話被奪了過去,隨後傳來江意稍比之下冷靜的聲音,“叫李若寒,阿讓,我們先進去找人,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開車慢慢過來,路上不要着急。”

“好好,”她敷衍地應了幾聲,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塞到余娜手裏,還保持着一貫理性的思考能力,“我現在有點事情要去處理,你到我的車裏,副駕駛的的抽屜里有一個筆記本,裏面有言逸的聯繫方式,你讓他現在馬上到我發給你的地址那裏去。”

沒記錯的話,言逸的拳擊隊今天也有一場聚餐。

同樣是為了慶祝選拔通過的。

所以這個時候應該不會算打擾。

不再多言,唐清讓把包一挎,步伐迅速的高跟鞋聲瞬間消失在人海里,余娜小跑着回到車裏,慌忙翻開她口中的筆記本,找到言逸的聯繫電話,撥通。

那邊嘟了幾聲,有人接了起來。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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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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