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萬籟俱寂,一片沉默之後,喬沅抬頭看他,“你認真的”
這個反應和大壯意料的相差甚遠,畢竟他剛才幾乎可以說是態度強硬,近乎逼迫地向夫人索要一個名分。
大壯想像中有兩種反應,一個是夫人惱羞成怒,從此把他打發得遠遠的,一個是答應他,但也會心生芥蒂,畢竟沒有哪個主子會喜歡下人以下犯上。
不管是那種反應,都不會是此時夫人這麼雲淡風輕,那雙像是盛着一汪流動春水的眼眸中隱約還含着笑意。
他的計劃里,夫人肯定是不會這麼輕易鬆口的,他已經想好,不管是用什麼法子,就算是逼迫,就算被夫人討厭,他也不會放棄。
大壯此時難得有些茫然,手掌還圈着夫人精緻細弱的腳踝,一時頓在那兒,不知道要不要按自己計劃中繼續。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喬沅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裏的糾結。
小美人絲毫不知道自己躲過什麼,只隱約覺得這個姿勢有點怪怪的,趁男人怔愣間,悄往後退。
大壯默默鬆開手,轉而摟住她的腰,以這個姿勢將小美人抱在腿上,埋在她頸間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沅對被這樣抱已經很習慣了,以前齊存辦公的時候也喜歡這樣,累了就埋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頭髮拂過細嫩的肌膚,帶來陣陣癢意。
喬沅總是被蹭得不堪其擾,以為他喜歡這個味道,還曾經好心地分享自己喜歡的香膏,結果人家只看了一眼,下次照樣蹭上來。
明明沒看到她的臉,大壯卻準確地捕捉到了小美人走神,抬起頭,“夫人在想什麼?”
小美人對上他黑沉的目光,心底不知為何有些心虛∶“沒什麼。”
大壯皺着眉打量她一會兒,沒看出什麼。
小美人哪裏都香香軟軟的,看着瘦,抱起來卻覺柔若無骨,簡直讓人上癮。
喬沅把他的頭髮纏繞在手指上,男人的頭髮如同他整個人一樣粗硬,她玩了一會兒就意興闌珊收回手
“大壯,你真的想做我的情夫?”
大壯看着她,眼神執拗,透着認真∶“是。”
大壯還有更大的野心,只不過沒有說出來。他不只想當夫人的情夫,還想當夫人的夫君,夫人孩子的爹,還有,夫人的老伴。
喬沅趴在他肩上,轉了轉眼睛,忍着笑∶“好,我同意了。”希望以後齊存想起來不會尷尬得無地自容。
……
那日喬沅覺得周夫人對她太殷勤並不是錯覺,之後她去探望喬母,前腳剛坐下不到一刻鐘,後腳就會看到周夫人過來。
偏偏她每次都不是空手來,或帶一些綉品,或一些自己做的糕點,讓人不好趕她走。
幾次下來,喬母也看出了一些苗頭,這日趁着周夫人主動說要去小廚房煲湯,問女兒自己的想法。
喬沅懶洋洋地趴在小窗邊,裙擺如雪浪,玉帶束出纖細的腰線,美得讓人心顫。
明明已嫁為人婦,神態間卻總有種天真的嬌嗔。
喬母一時喜悅,一時憂愁。
當初聽聞齊存的死訊,她第一時間想到自己可憐的女兒。
知女莫若母,像喬沅這般孱弱美貌得像菟絲花,偏偏性子又嬌縱得不尋常,必然得找一個能鎮得住她,還能事事讓着她的男人才好。
她當初不看好齊存,是聽說了他說一不二的治軍風格,怕女兒要受盡委屈。
沒想到,鎮國公看着威嚴冷肅,竟也能和女兒合得來。
喬母不知道這對小夫妻私下是如何相處,但看女兒一日比一日地矜貴嬌氣,怕是被寵得比末出閣時還要驕傲肆意。
喬母原以為女兒找到了好歸宿,現在是漂亮嬌氣的小姑娘,以後老了也是愛花愛笑的優雅老太太,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好好一個人就那麼沒了。
喬沅在慢吞吞地剝葡萄吃,汁|液順着白玉似的指尖往下|流。
明明想吃葡萄的是她,現在又覺得汁液黏膩膩很難受,嬌氣得不得了。
喬沅用帕子擦手,想了想∶“娘,你別多想,我現在好着呢。”
喬母聽這話就知道女兒沒那意思,嘆口氣∶"周氏心術不正,璉哥兒倒是個好的,聰明勤快。"
不過她和離后也看開了,男女之間的事,得兩方都有意才好,因此也不多勸。
"怎麼不把庭哥兒帶過來,府里這麼大,你不在的時候,我總覺得空落的。"
喬沅點點頭“那我下次帶他來。”
午膳之後,喬母去午憩,周夫人也被打發回去了,喬沅一個人去園子裏消食。
喬母寵溺女兒,這座府邸好些地方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修建的。
園子裏有一大塊地專門用來種些花草,這個時節正暖和,花開得正盛,隔着老遠都能聞到芬芳香氣。
蝴蝶蹦躚落在花瓣上,團扇正要撲下,卻偏了方向,驚得它扇起飛走。
喬沅腰間橫着一隻手臂,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小美人轉頭看,眨了眨眼“你怎麼在這”
她站在花叢中,各種花香混雜在一起,男人還是能準確嗅出那絲幽幽纏的暖香。
大壯將她散亂的頭髮理到耳後∶“今日下值早,正好有時間接夫人回去。”
其實並不是,從早上喬沅出門,大壯就開始心神不寧。
那個什麼表少爺也借住在喬母這裏,兩人豈不是很大可能會遇上。大壯想到這裏,就有些心神不寧。
部門的同僚從來不敢幹涉他,大壯坐了一上午,公事都沒處理幾件,乾脆就先回來了。
喬沅方才百無聊賴地在園子裏撲蝶,熱出一身細汗,髮髻都有些鬆散,有幾縷落在細白的頸子上。
大壯把這幾縷頭髮重新梳回髮髻里,輕輕靠在夫人肩上,只覺得那股暖香更馥郁了。
熾熱的呼吸噴洒在後頸皮膚上,喬沅敏感地動了動身子,卻被腰間的大手牢牢禁錮住。
“別……會有人看到。”
喬沅躲開他若有若無的輕吻,後頸漸漸生開粉暈,慢慢上臉頰。
大壯輕輕抬眼看她。
喬沅身後是一大叢的薔薇,艷得似火,她站在其間,羞怯的嬌態卻把盛放的花都比下去。
許是午間的陽光太熱烈,許是此時太過安靜,帶着花香的清風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倦懶。喬沅在他低下頭時,眼睫一顫,沒有躲開。
團扇落在地毯上,白玉柄與地面相碰,磕出一道細微清脆的響聲。
粉白指尖嬌怯掛在鎖骨上遮掩,點點桃色自雪膚上蔓延。
大壯喘了口氣,意識似與外界隔了一層朦朧的輕紗,有什麼心緒被堵在胸膛,想要宣洩出來,卻不得其法。
如果是齊存站在這裏,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
喬母總覺得女兒還似在閨中,除了更嬌縱些,似乎這個已經生育過的女兒還是個可以隨時撲到她懷裏撒嬌的姑娘。
但是齊存作為丈夫,卻可以敏銳地看出一些不同。
那點不同,是無數個纏膩濕熱的夜晚裏一點點磨出來的,融化在浸着香氣的骨肉里。
在小美人偶爾的抬眼垂眸間,在她失神咬着指尖時,在她殷紅眼尾被水跡洗出潤色時,眉眼間不經意就沁出一抹風月。
只有齊存一點點見證了這個歷程,但他像個吝嗇的商人,捨不得把這其中的一絲一毫分享出來讓人看到,恨不得打造一個華麗的金絲囚籠,把珍寶藏在裏面,不見天日。
午間,丫鬟們大多都回到屋裏躲懶,或是找要好的小姐妹說說小話,外頭都沒什麼人出來,喬沅迷糊間,甚至還能聽見嘶嘶蟬鳴,窸窸窣窣地傳進來。
此間風月,潤物無聲。
……
閑暇時光一點點過去,府上又開始熱鬧起來,丫鬟們領了任務,各自走動。
周璉走進園子,沒看到鎮國公夫人的身影,便走到唯一的一處木屋前,敲了敲門。
這處屋子本就是供人逛園子累了休息的,建在一片竹林中,野趣又寧靜。
果然,在聽到敲門之後,裏頭傳來些微動靜。
周璉耐心地等了會兒,門被打開,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那個雨夜的侍衛。
好在下一瞬,鎮國公夫人也出來了,衣着整齊,許是剛從午憩中醒來,雪白臉蛋上還有未消散的紅暈。
周璉低下頭“夫人正命人四處尋您。”喬沅扯了扯裙子,一本正經道“我這就回去。”
周璉確實是個溫柔體貼的人,見她似乎熱得不輕,這時候光線還盛,讓丫鬟為她打傘。
喬沅趁着他轉身的間隙,飛快地調整袖中的內襯,兇巴巴地瞪了大壯一眼。“回馬車等我。”
大壯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是。”
在喬母這裏消磨了半天,也該走了。喬沅辭過喬母,臨走時,果不其然聽到周夫人熱情地吩咐周璉送送她。
喬沅顰着眉,小美人心氣兒高,向來只有別人捧着她的份。周夫人如此不懂眼色,因而她也不客氣。
“大考在即,周夫人還是多給周公子些時間溫習功課吧。”
周夫人哪裏聽不出這其中的拒絕,被個自認為的小輩落臉,臉色一時白一時黃。
喬母打個圓場∶“是這個理,今日就算了,日後周夫人也別總是麻煩璉哥兒,讀書時最要清靜,哪裏經得起總是被打擾。”
周氏聽着喬母一錘定音,心知計謀落空,但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一點心緒也不敢露,只訕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了。”
潑天的富貴啊,她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奈何,甚至不敢再堅持,怕惹怒喬母,把他們趕出去。
周璉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聽到喬母的話,也沒有露出一絲異樣。
喬沉沒有再制止周璉送她,她看得出來,周璉確實很照顧她,但這種照顧無關男女之情,只是因為在窘困之境時,被喬母幫了一把的感激。
果然,路上周璉並沒有多話,把人送到大門口。那裏已經有馬車等着了。
周璉站在門邊,看見那個侍衛從馬車裏下來。
鎮國公夫人提着裙子上馬車時,中途似乎踉蹌了一下,差點被台階絆倒,幸好那個侍衛及時攙住。
周璉的視線在兩人相貼的手上掠過,大庭廣眾之下,兩人並沒有什麼逾越的舉動,周邊的氛圍卻似乎總透着若有若無的親昵。
周璉抬頭,這才注意到,那個侍衛不知何時帶上了一張面具。
那個侍衛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遙遙看過來,明明是一身低調打扮,眼神透過面具,依舊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這是一匹兇猛的餓狼。
周璉下意識迴避視線,等馬車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溫習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