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得生
不遠處的天幕上，濃妝淡抹的掛着幾柱衝天的硝煙。
賈詡站在大寨前的山丘上，正得意的欣賞自己的傑作。
正是他提出以戰促和之法，又以使者鬆懈并州守卒心神，讓張濟相機而攻。
如今看來，倒是取得不小的成效。
只是自己那長子……
“富貴自有天命，穆兒莫要怪為父。”賈詡喃喃念道，神情終究是一暗。
這時，賈詡突然覺得地面有些震顫。
初時還以為是自己心神動搖產生的幻覺，回頭看去，親衛們也是面面相覷，交頭接耳。
再細看，只見地上那細碎的砂石泥土也在有規律的輕顫。
敵襲！
賈詡慌忙朝北面看去。
十里開外的山丘上，涌下了一隊隊騎兵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視線里。
後續仍然有源源不斷的騎兵自山丘頂上露頭，然後俯衝而下。
直到整個騎兵隊伍全軍衝鋒時，才聽見隆隆的馬蹄聲響。
想來定是他們藉著山丘的掩護，悄悄運動到近前，發動這猝然一擊！
西涼軍的探馬都佈置在西面高陵城方向，北面的偵查，基本為零。
況且，明明自己才是進攻的一方啊喂！
值守在營寨中的涼州士卒，也停止了向西張望的眼神，神情愕然地轉向北面那些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騎兵。
映入他們眼帘的，正是那一線漫長的兵線，將胯下戰馬的馬速提升至極限。
若是眼神尖銳些的西涼兵，已經能清楚的看到最前面的那騎黑甲黑馬的壯碩漢子，低低的伏在馬上，提着長槍，朝着自家大營洶湧而來！
賈詡此時凝於唇齒間的話語，終於嘶啞着破口而出：“敵襲！”
身邊親兵一邊護着賈詡速速退往中軍，一邊跟着大吼出聲。
寨牆之上的望樓中，咚咚咚地響起了金鼓之聲，幾柱示警的狼煙也騰然而起。
西涼士卒紛紛抄起兵刃，走上寨牆。
但軍中精銳都隨着張濟去攻高陵，剩下的戰力究竟差了一籌。
況且大營之外還有很多外出樵採、取水的士卒，現在都來不及回寨，扔下了挑擔、薪柴，拚命地往回跑。
更重要的是，守軍完全沒有被襲擊的心理準備。
明明是我們把對方壓在身下摩擦呀？怎麼突然間就換了身位！
在距離三里之時，高順狠狠地提起了馬速，率着麾下近三千騎，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直衝而來。
對付騎兵，向來是弓弩為先。
只見西涼軍在對方騎兵沖至百步時，便有人哆嗦着手，歪歪扭扭地放出箭去。
并州騎兵左手頂着一面圓形騎盾，弓弩射來之時，要麼用盾牌隔開，要麼伏於馬頸之後，加之距離尚遠，涼州軍收效甚微。
等到沖入四十步內，箭矢開始造成了殺傷，不斷有那或人或馬倏然倒下。
但終究這距離過於靠近，戰馬轉瞬即至。
并州鐵騎嘶吼着，硬生生的衝撞過來！
“關寨門！快關寨門！”
不斷有聲音高喊着。
“不要關！等一等！讓我們進去！”
這種聲音也不在少數。
尚未接敵，涼州軍營寨倒是先行亂了。
裏面的要關門，外面逃過來的死命要進去。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生死一線間，竟是在寨門前上演了火拚的戲碼。
兀自混亂之間，高順一馬當先，
已經撞進了西涼軍寨前。
高順並沒有高亢的怒號，只是緊珉着薄薄的嘴唇，一絲不苟地，殺！
在他身後，湧來了更多的并州騎士，深深楔進西涼軍的大營中！
高陵城下。
張濟並未踏火入城，他被親兵環衛着，立馬在城池外，看着侄兒帶着剩餘的全部騎兵進城廝殺。
恍然間，聽着來處隱隱響起悶雷般滾滾而動的馬蹄聲。
喊殺聲也隨着燃起的烽煙自大營中遠遠傳來！
簇擁在他身邊的親衛，都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去，獃獃的看着西邊天際戰馬揚起的漫天煙塵。
而城頭之上的王定，此時正拍着女牆哈哈大笑：“老高就是他娘的給力！這次突然襲擊，定然撕爛西涼軍的底褲！”
曹性緩了緩手中的弓箭，也湊趣道：“高校尉勇武，當真是員悍將！三公子這步棋甚妙，端是天生帥才！”
“你這老曹，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王定笑罵道。
說實話，他對自己這次佈置也是非常滿意的。
誠然這裏面有賭的成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是他賭贏了？
遠處西涼軍的營寨內，除了示警的狼煙外，陸陸續續燃起了新的一簇簇煙火。
定是高順率着騎兵，開始四散縱火了，越來越多的火頭冉冉升起，冒出一叢叢的黑煙，竟似西涼軍的整個大營，都籠罩在煙火中。
張濟呆望着西面營寨中的衝天火光，遙遙聽着那裏傳來的慘叫哀嚎，對着親衛道：“去，讓少將軍帶兵迴轉，我們去援救大營。”
那親衛怯怯道：“將軍，此時再回大營，怕是難以濟事。眼下高陵彈指可破，不如我們……”
這親衛所說在理，張濟軍中只剩千餘騎兵，其他的全是步卒，別說趕回去就十分費力。即使趕回去了，對方說走就走，他又拿什麼留下高來高去的騎兵。
“啪！”
一條殷紅的血印出現在這親衛臉上，他捂着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張濟。
“讓你傳令你就去！你懂得什麼！我要這高陵作甚，留給李傕郭汜樊稠么！此次留守營中的，皆是我本部兵馬，失了他們，那李郭樊三人還有哪個會正眼瞧我！”張濟的面容竟是有些扭曲，雙目赤紅，握着馬鞭的手不住顫抖。
親衛毫不懷疑，若把馬鞭換做是腰刀，張濟也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來。
“告訴少將軍，不要管入娘的高陵城，女子財帛長安城有的是！我要的是我的兵！我要他把入城的兵都給我全須全尾的帶出來！告訴他，沒有了他們，我張家就會立即被瓜分殆盡！”
張濟眼中似是含着兩團火焰，親衛不敢再觸霉頭。
高聲唱喏，打馬疾馳進城，去尋張綉了。
張濟這邊，也是佈置好斷後軍陣，防止高陵城中的敵軍趁勢掩殺。
而後親自壓着前軍朝大營方向，緩緩推進過去。
張繡得了傳訊，呆立了有半柱香時間，最後仍是目光複雜地率着騎兵出城去了。
臨出城前，他回頭向城上張望，只見一個俊朗少年，微笑着向他比出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