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那些心尖上搖曳的悲歡離合
路上的小石子被人踢了一腳,咕嚕嚕往前滾,碰到行人路的磚縫才停下。
月亮照在兩個肩並肩的人影身上,一個低着頭一言不發,一個情緒也談不上多高漲,只管悶聲往前走。
雨後空氣沉悶,霧嘟嘟的。
“給。”陳漢升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從書包里掏出紙巾,給身邊的人遞了過去。
蕭容魚搖了搖頭,沒有接:“不用了。”
“想哭就哭吧,眼圈都紅了。”
“我不想哭。”
“嘴硬。”陳漢升兩個字戳破。
蕭容魚不吭聲了。
道旁路燈昏暝,不識趣的飛蛾卻偏要往上面撲,撞的燈罩錚錚作響。
快到分叉口的時候,陳漢升停了下來,他站在亮光投下的地方,不再往前走。
“怎麼了?”蕭容魚跟着止步。
陳漢升側過臉,低聲說:“我想看看你的手。”
蕭容魚聽話的抬起胳膊,手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沒什麼。”陳漢升看了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
當天晚上,蕭容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總覺得今天有哪裏不對,怪怪的,至少趙青禾不應該那麼健談,陳漢升也不該那麼沉默,她想了很久,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算髮條短訊過去問問究竟。
【睡了嗎?】她問陳漢升。
對方很快回復了,沒有發文字,而是發來一張電影票根,深更半夜的,陳漢升竟然一個人跑去看夜場的《終結者》,真是發瘋。
不過蕭容魚倒是鬆了口氣。
陳漢升干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他本來就不太好懂,能去看電影,還會回消息,至少就證明他心情還不錯。
這邊放下心,就還剩另外一個人了,而這條短訊蕭容魚想要發出去,就困難許多。
她把聯繫人一路往下滑,中間停過幾次,才到了趙青禾那裏。
【睡了嗎?你今天想和我說什麼……】
字打到這裏時,朱夢欣的面孔在蕭容魚眼前一晃而過。
於是那些沒有編輯好的文字,又被她一個接着一個刪掉了。
——這麼晚發短訊,影響不好,會被人傳閑話的。
算了,還是等明天當面問趙青禾吧。
*
第二天真的下雨了。
雨絲密且急,和開學時那場差不多,太陽躲在烏雲後面,一直沒有露頭,天陰沉着,像一場不會醒來的夜。
蕭容魚心裏有事,很早就坐車到了學校,書包放下時趙青禾還沒有進來,座位是空着的,也許是天氣不好,騎車不太方便,所以他被困在路上了。
但這個小小的揣測很快就被戳破了——直到午飯時間,趙青禾都沒有出現過。
“趙青禾去哪兒了?”謝婉秋好奇的回頭,“怎麼沒來上學?”
蕭容魚也不知道,把同樣的問題扔給陳漢升:“他是不是生病了?聯繫過你嗎?”
對方更是一臉疑惑,把手機掏出來,短訊從頭看到尾:“沒有啊,什麼都沒說,別著急,我給他打個電話試試。”
電話沒有接通,留給他們的只是茫然而漫長的嘟聲。
蕭容魚急了,編輯了幾條短訊發過去,趙青禾一條也沒有回復,就好像整個人憑空消失在空氣中。
這場單方面的不告而別,在兩天之後終於有了答案。
周一課間操結束的時候,有個中年女人來找徐老師,
她個子很高,戴着眼鏡,貌似端莊,芳蘭竟體,有那麼一點像趙青禾。
或者應該說,趙青禾像她。
“實在抱歉,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主要是他父親的工作……”那個女人客氣的說。
有好奇的同學躲在走廊里,想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沒得到什麼具體信息,教師辦公室的門就從裏面關上了。
十五分鐘之後,徐老師離開辦公室,進了班,喊蕭容魚和陳漢升高嘉良過來。
“趙青禾的媽媽讓我把這個給你們。”
蕭容魚疑惑地接過來,發現是幾本厚厚的筆記。
每一本都按科目分門別類整理好,一頁頁寫的清楚。
其中有不少是之前蕭容魚和陳漢升討論不明白的問題,還有一些是趙青禾覺得特別重要的內容。
他專門把那部分用熒光筆標記出來,再用紅色小字在旁邊做註釋,寫上自己的理解。
【給我的朋友們。】筆記第一頁的邊角上,趙青禾是這麼寫的,【祝前程似錦。】
沒有更多華麗的話語,有的只是一片真心,和對蕭容魚和陳漢升樸素的定義。
朋友。
這兩個字凝結在沉甸甸的筆記里,不知道花了趙青禾多少時間、精力和心血,讓他熬過多少個不眠的夜晚。
更不知道在整理這些繁瑣且枯燥的資料時,他是抱着一種怎樣複雜的心情。
“趙青禾的媽媽今天來,是替他辦退學手續的。”徐老師示意蕭容魚和陳漢升回座位,同時對着班上其他同學說,“他已經去川渝讀書了,希望大家也能繼續好好學習,不要為這件事分心。”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徐老師這句話里一共沒有幾個字,內容也並不複雜,但蕭容魚卻像是喪失了理解能力,一點也聽不懂了,本子成了千斤頂,再也握不住,“噗通”一聲掉在地上。
2001年的夏末,大雨傾盆。
趙青禾誰也沒有告訴,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離開了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