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淚終歸
河是冷的,讓空氣收緊,長滿尖銳的荊棘,多說一句話,或是多往前走一步,都會打破微妙的平衡,讓人撞到硬刺上去,痛不欲生,鮮血淋漓。
片刻后,陳漢升笑了,是他先開的口。
“是不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他邊說邊向教室外面退,看樣子是打算重新推開門,再進來一次,電影裏不都是這麼演的么,換一種方式,就能開啟不同的故事線了。
玩笑開的拙劣,但足夠讓剩下的兩個人清醒過來。
握着蕭容魚的手驀地鬆開了。
——趙青禾頓了下,喊住要離開的陳漢升:“老師剛剛是找你去聊成績了?”
對方從善如流的站住,轉過身子:“對啊。”
“怎麼樣?”
陳漢升說得很輕巧:“我成績你還不放心嗎?穩得很。”
“那就好。”
話題回到報志願上面,氣氛變得正常許多,就是略有些乾巴,像在冰箱裏放了一夜的雞胸肉。
“我看已經打掃的挺乾淨的。”陳漢升視線在教室里掃了一圈,決定主動結束這場枯燥的對話,“是不是可以走了?”
後半句話是在問蕭容魚。
而被問到的人握着拖把站在一旁,眼睛低垂着,安靜的有些異樣。
蕭容魚皮膚上的觸感,早就應該隨着趙青禾的鬆手而褪去,但它偏偏又和此時她眼眶裏的淚意一樣,徘徊着不肯走。
陳漢升看出來她的局促,提醒道:“票上的時間要到了。”
蕭容魚像是突然還魂一樣,點了點頭,一聲不吭的拖着墩布到牆角處,之後回到座位上拿起書包,背上了。
人還沒走出幾步,突然聽見趙青禾問:“你們要去哪兒?”
正準備離開的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陳漢升回過頭:“我和蕭容魚約好了要去看電影,美嘉的夜場,你要來嗎?”
其實他問了也是白問,大家心裏都有數,趙青禾是不可能去的,周四的晚上,肯定是要好好學習的。
果真如同陳漢升設想的那樣,對方拒絕了:“我還有事,得早點回家。”
“行,那我們先撤了。”
臨到門口時,身後響起趙青禾的聲音:“明天可能會下雨,記得帶傘。”
“放心吧。”陳漢升揚起手,隨意的揮了揮。
而趙青禾並沒有停下來。
他似乎積累了很多叮囑,想要一次性說完:“天氣不好也不要逃課,文化課分數不夠是不可能上一本的,別有僥倖心理。”
“你被徐老師給附體了?”陳漢升簡直要嘆為觀止了,“37度的嘴是怎麼說出這麼冰冷的話語的?”
趙青禾沒理他,看向蕭容魚,頓了頓,他說:“好好考,不會有問題,相信自己。”
良言一句三冬暖。
冷峻的冰山消融,帶的蕭容魚鼻子猛地發酸,淚水都搖搖欲墜起來。
“你怎麼突然這麼肉麻?”陳漢升不解。
為什麼趙青禾要把每個人都特意囑咐一遍?
趙青禾笑笑,沒有解釋什麼:“快走吧,電影不是要開演了么。”
可當另外兩個人真的要走出教室時,他卻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蕭容魚。”趙青禾喊出她的名字,“能不能多留一分鐘?我有點事情想告訴你。”
但蕭容魚不打算聽了。
她必須立刻離開這裏,不然隨時就要哭出來,那樣太軟弱,太卑微,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如果趙青禾不那麼溫柔就好了,如果她不那麼喜歡他就好了。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趙青禾聽到她的回答,也就真的沒有再說下去,可能剛剛幾乎要衝破嘴邊的,也不過是些“今天語文留了什麼作業”之類的問題。
他沖蕭容魚和陳漢升擺手,和最好的朋友們道別:“路上小心。”
莫名柔軟,莫名貼心。
匆匆離開之前,蕭容魚實在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教室為了透氣,窗戶是大敞着的,風直挺挺的往裏卷,而趙青禾就站在講台邊上,校服下擺被吹得鼓起來,像即將遠航的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