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漕幫
在舊屋休整了半月，晁御腳底的傷也好了個八九成，看着那條狹長猙獰的疤痕，晁御便會回想起那天夜裏的九死一生。
“沁姨母，韓越表弟，他們還活着嗎？”晁御清晨便站在屋外眺望遠方，他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對他們母子作出補償，還有沒有機會兌現自己對韓越的承諾。
“晁御。”劉予歸見晁御又開始沉浸在悲傷中，只得柔聲喚他。
這半月，身上的傷是漸漸好了，可晁御心裏的傷卻是藥石無醫，他偶爾便會像現在這般陷入沉寂，偶爾自言自語，偶爾自我摧殘。
劉予歸知他傷痛，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用盡心思無微不至的看護着他。
這幾日偏遠的舊屋時常會有人結伴經過，大多是拖家帶口，還拿着大批行李。
劉予歸上前詢問，都是去往別處避難的。
“匈奴人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姑娘，你帶着情郎也趕緊逃吧。”
趕路的婦人看了看萎靡的晁御，又看了看如花兒一般的劉予歸，嘆息一聲便轉頭繼續趕路了。
“我要去看看！”晁御一瘸一拐的往城裏去，劉予歸正要攔他，李椒卻帶着幾個親衛騎馬趕來，身後還跟着一單騎的馬車。
“你們趕緊收拾，現在就離開。”李椒下馬，二話不說拉起晁御往屋裏走。
“李太守，這究竟是……”
“近期匈奴屢犯邊境，一次比一次來的兇猛，代郡你們不能再呆下去了。”
晁御走上前：“讓我出城看看，或許我……”
晁御話還未說完，李椒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你給我聽着！若是想要全城百姓活命，你就趕緊給我走！走得越遠越好！”
不知是匈奴人收到了風聲，還是只因代郡地處險要，大批的匈奴騎兵直奔代郡，雖屢攻不破，但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若是真讓他們發現晁御和劉予歸藏在代郡，只怕是孤注一擲也要破了城門，將兩人生擒回去。
到那時，受苦的還是城中百姓。
“可是。”晁御本想着自己或許還能幫上忙，可李椒心意已決。
“我大漢援兵馬上就到，陛下抗擊匈奴的決心已然彰顯，你若真有心為國效力，便先讓自己振作起來，重獲陛下信任！”
李椒拿出官傳，將二人送上馬車，他問晁御：“你可想好了要去何處？”
晁御堅定的點點頭：“去河內郡，找郭解。”
馬車行進在官道上，沿路多是逃難的百姓，未免節外生枝，晁御與劉予歸行至郡縣便賣了馬車，改走水路。
運貨的船隻上，晁御租借了一處狹窄的船艙，船員看他滿臉殺氣，手有刀傷倒也不敢為難他二人。
劉予歸也已換上男裝滿臉灰黑，雖乍一看還是個清秀的小生，倒也消了些船痞的念頭。
“晁御，河內郡的郭解，與你有何淵源？”劉予歸不知晁御與郭解的過往，但郭解此人在長安之時倒是聽兄長提起過，是位有名的遊俠，專好劫富濟貧，但也做些雞鳴狗盜殺人越貨的買賣，在劉予歸看來，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放心吧，信得過。”
晁御拍了拍劉予歸的手背，是給她安慰也是在給自己肯定。
其實晁御也沒有十足把握，畢竟已經過去兩年多，郭解究竟是在長安，還是陵縣亦或是回了河內郡，他都無從知曉。
而且以郭解秉性，此刻到底是遊俠還是通緝犯都不可知。
但晁御唯一相信的一點是，以他在河內郡的名頭，應該是能找到相熟之人代為傳信的。
船隻沿着河流而下，很快就會在黃河口處的潼關縣彙集，晁御和劉予歸收拾好物件，準備在碼頭休整一日，便換船沿黃河前往河內郡。
碼頭上船員在忙着卸貨和補給，晁御帶着劉予歸往鎮子上走去，幾天的漂泊劉予歸臉上明顯血色漸少，原本紅撲撲的臉頰水潤的雙唇現在都快乾裂了。
一碗熱騰騰的麵湯，幾口燒肉下肚，劉予歸總算覺得活過來了。
船上的日子不是粟餅就是干饃，船員不讓生火，連水都是晁御過濾河水來飲用的。
晁御和劉予歸已經太久沒吃上熱騰騰的食物了。
就在兩人狼吞虎咽之時，旁邊一群行伍打扮的人，提着長刀浩浩蕩蕩的往碼頭趕去。
“老叟，敢問這些人是？”
晁御謙恭的詢問小攤商賈，老人往那群人方向瞟了一眼，悻悻說到：“是漕幫的人，估摸着又是哪個膽大的沒買罩門，此刻便要大禍臨頭了。”
晁御咬了一口燒肉，心道原來漕運幫派在漢朝就以有這麼大規模了，還明目張胆的收保護費。
“老叟，若是我們要從這碼頭搭船前往河內，是不是也觸了這漕幫的眉頭？”
“哎喲，那可使不得，運貨的船隻可不敢在潼關碼頭隨意載客，你們若要搭船啊，漕幫可有現成的客船，不過啊，要看運氣，運氣好交錢就能上，運氣不好……”老叟將晁御和劉予歸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吶，你們還是走陸路罷了。”
晁御連忙扯了扯衣袖，遮住手臂上的刀傷，並將腰間匕首放進衣服里。
如今也只能先去碰碰運氣。
晁御又問店家買了些粟餅，包了一大份燒肉，放下錢幣后帶着劉予歸朝碼頭方向走去。
還真是趕巧了，一路上沒少想占晁御便宜的船家正是這漕幫眼中不長眼之人。
整船的貨物卸下卻被漕幫的人毀了大半，皮草泡的泡水割的割破，滿目瘡痍狼狽不堪。
原本趾高氣昂的船員也在漕幫的威懾打罵下成了可憐蟲。
劉予歸扯了扯晁御衣角，他們搭船多少還是受了人家恩惠，如今看着他們被漕幫欺壓，劉予歸於心不忍，可他們的身份卻又不能在此處暴露。
晁御思忖着，要想坐船，不論如何總要跟漕幫打上交道，看他們行事這般沒有章法，全靠暴力，欺霸良商為難官府，無非也就是為了賺點錢。
晁御轉念一想，碼頭，貨物，賺錢……
這其實是一門好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