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珠頸斑鳩 阻我大道

第二章 珠頸斑鳩 阻我大道

從奼女峰出來,天色已至正午。

柳含煙倒是挽留過,讓阮青洲在奼女峰上的行宮中小住些時日。

只是柳含煙明裡、暗裏又反覆提及了成為她道侶的莫大好處。

這讓阮青洲怎麼待得住,你是鐵了心要壞我道心是吧?

其實柳含煙修鍊的“玄陰奼女真經”,如今到了瓶頸,必須領悟純陰中蘊含的一點至陽之意,方才有望突破桎梏,達到元嬰之境。

而奼女真訣的修鍊,卻讓她對男子本能上不願親近,這是心理層面的抗拒,很難克服。

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合,萬事生。

不能領悟人道中的陰陽,便要越階去領悟天道中的陰陽。

只是天道渺渺,寂兮寥兮。

欲窮天道之一隅,不過是痴人囈語罷了!

而前日遇到了阮青洲卻是讓她驚喜交加,她塵封已久的心扉竟然又開始了砰砰跳動!

讓她不禁想到:難道他便是我的天定伴侶嗎?

今天再一次和阮青洲見面,更是讓柳含煙喜上眉梢,她竟然從阮青洲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縷至陽之意!

雖然很微弱,但是她確信無疑。

這也是今天柳含煙這般主動的原因所在。

不過被阮青洲拒絕後,柳含煙便不再糾纏。

她可是缺月宗立派以來最年輕的金丹修士,驚才絕艷,名動一方。

以她的高傲,斷不會去苦苦哀求一個男子,做她的道侶。

即使事關元嬰大道,也絕對不行!

略過柳含煙不談,阮青洲趕回住處的途中,經過了一片鐵木林。

“咦,這個世界也有野雞嗎?”

只見前方出現了一隻類似雉雞的靈禽,羽色艷麗,頸染白圈,正姿態優雅地拖着長長的尾羽在林間悠閑散步,這邊啄一下,那邊啄一下,像是在尋找吃食。

阮青洲的肚子很是合時宜地響起了咕嚕聲,來到新世界還沒有正正經經吃過一頓呢,今天逮着機會了,可得嘗嘗鮮。

遂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雉雞靈禽,生怕嚇跑了它。

哪知竟是多此一舉,這雉雞靈禽看見人都不帶跑的!

直至被阮青洲扭斷了脖子的前一刻,還在一臉疑惑地盯着他,像是在問“愚蠢的人類,你想做什麼?”

將雉雞靈禽的屍身收進儲物袋,回去的路上又順帶路過雜役院,領取了些這個世界常用的調料。

回到住處,在竹樓前挖了個土坑,填上了撿來的枯葉,再用樹枝搭了個簡易的架子,便將拔毛洗凈的雉雞架在了木枝上。

火球術這種簡單的小法術,昨天稍微“掛機修鍊”了一小會,阮青洲便成功將其掌握。

釋放出一縷小火苗,將枯葉點燃。

刷上這方世界特有的食用油,時不時給“烤雞”翻個面,防止焦糊。

聽着火焰燒灼枯葉發出的噼啪噼啪聲,靈禽上烤出的葷油,滴在火焰中爆出的滋滋聲。

看雪絮醺醺然飄落在頭頂竹棚,看大地上的積雪在一寸寸堆迭。

天生於動者也,地生於靜者也,一動一靜,交而天地之道盡之矣。

天與地,動與靜,陰與陽,對立與統一,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說不出,積壓在腦海,揮之又不去。

“遭了遭了,烤焦了。”

一股焦味將阮青洲拉出了頓悟狀態,還好只是一小片烤得太過。

剔除了焦黑的部分,在被烤得金燦燦,冒着油珠的“烤雞”上,撒上配置好的粉料。

原本就散逸着奇特香味的“雞肉”,味道更是上了一層樓,大老遠就能勾起人的饞蟲。

這不,遠遠的走來一道人影。

“阮師弟,在做什麼好吃的呢?”

阮青洲抬頭看去,來人正是那獐頭鼠目的吳老六,畢竟同在雜役院當職,低頭不見抬頭見,也不好得罪了人家,便開口招呼道:

“是吳師兄呀,一起吃些?”

“哈哈,師弟相邀,盛情難卻,師兄就厚着臉皮討些吃食了。”

說罷也不講究,挽起袍襟,席地而坐,伸手卸下了一根“雞腿”,便往嘴邊送。

邊嚼邊語氣熱切地說道:

“青洲師弟,昨日多有得罪,師兄也是實在替你惋惜,這才把話說得重了些,唉!”

說完長嘆了一口氣,低頭做沮喪狀,期間眼珠子滴溜溜轉着,用餘光瞥視阮青洲的反應。

阮青洲擺擺手,道:

“師兄嚴重了。”

見阮青洲似乎真的沒有記恨自己,吳老六心中暗鬆一口氣,語氣更熱呼了。

“師弟,不知今早在奼女峰可是得了什麼好處?”

“師兄說笑了,哪有什麼好處?”

“師弟可莫要誑我,說出來當兄長的還能眼紅不成?”

吳老六佯裝生氣,又接著說道:

“不瞞你說,剛剛奼女峰上那嬋兒師叔,可是專門來咱院裏打聽你的事兒咧!

院裏大傢伙兒都說,是你入了那位的眼,怕是要飛上了枝頭,做鳳凰囁!

以後怕是跟我們這些雜役弟子不同一路人了,師兄這不是聽着了,急忙忙跑來說與你知曉。

以後師弟要是飛黃騰達了,師兄也是打心裏高興,說與人聽,曾與師弟共食同飲,也是大大地漲了面子咧。

要是師弟趁手提攜一二,師兄我也……哎……”

吳老六陸陸續續說了好長一段話,期間又是指天,不敢多言。又是聲淚俱下,哭訴不易。說道最後,竟是把自己都感動了,哭的稀里嘩啦。

阮青洲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空出的一隻手輕拍着哭的都梗咽了的吳老六的後背,安慰道:

“師兄放寬心。”

“哎,好好,師兄這一生做的最大的事兒,便是結交了師弟你呀。”

阮青洲聽着吳老六的“肺腑之言”,心中不禁翻了個白眼,快別說了,雞皮疙瘩起來了。

吳老六卻並不想就這樣放過阮青洲,拉着他的手臂,深情脈脈道:

“今日你我師兄弟二人,也學着先賢,豪氣干雲一把,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我喚你老弟,你呼我老哥。”

吳老六又是咬文嚼字,附庸風雅;又是仰首揮臂,矯揉造作。

阮青洲都快管理不住表情了,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天啦,誰要跟你結拜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也好意思說這話?

阮青洲內心暗暗吐槽之際,吳老六又“乘勝追擊”,打算一鼓作氣,“拿下”阮青洲。

“老弟剛剛宰殺這雉雞時剩下的血液可還在?”

阮青洲靚仔無語,這就老弟喊上啦?撇撇嘴,如實道:

“只留下了尾羽,不知是否合用?”

說著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雉雞尾羽,僅僅拿在手中晃動,便能見異彩流動變化,端是奇妙。

“這這……這……這這……”

吳老六見了這尾羽嚇得從地上一蹦三尺高,指着尾羽,話都說不清楚了。

阮青洲見了吳老六的奇怪反應,不解問道:

“師兄?”

吳老六此時似乎才終於緩過了氣來,吞咽了下口水,心存僥倖問道:

“這靈禽頸部可是有一圈白點圖樣?”

阮青洲點了點頭,道:

“正是。”

“完了完了,你可是闖了大禍!還累的我也吃了這肉食,我命苦呀。”

吳老六確認了靈禽頸部有白圈圖樣后,霎時哭天搶地,別說老弟了,就連師弟二字都不提了,更不要說什麼歃血為盟。

他此時只想趕緊和阮青洲劃清界限,我跟你不熟好嘛!

離我遠點,別到時候濺我一身血。

阮青洲見吳老六這般作態,也開始心慌了。

“老哥可否再說得明白些?”

吳老六聽着阮青洲呼他老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趕緊撇清道:

“你可不要亂攀關係,這裏可沒有你老哥。”

說完又感到話說得太絕,萬一這小子真和奼女峰那位有了關係,這事倒也不難化解,遂緩和了下語氣,道:

“這珠頸斑鳩可是玉宇真傳圈養的靈禽,平時寶貝的不得了,你怎敢將它殺了吃肉!”

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

“莫說我不幫你,你要真有那奼女峰的關係,趕忙去使使,興許有用!

我就不多呆了,看在共事一場,我還給你指點出路的份上,你可不能供出我也吃了這珠頸斑鳩的肉!”

說完頭也不回,一揮袖,唉聲嘆氣的走了。

獨留阮青洲在原地陷入了獃滯。

自己這早上才毫不留情面,再三拒絕了柳含煙的請求。

這才多久啊?

卻是要眼巴巴上門求人庇護,真是自個把自個臉都打腫了。

悔不該貪這一口吃食。

看着手中香噴噴的烤肉,吃也不是,丟也不是。

“算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先吃飽喝足再說!”

待到阮青洲將珠頸斑鳩的肉吃干抹凈,再一路回到奼女峰,已到了申時。

他站在奼女峰峰頂的行宮陣法前有一會時間了,卻是手持令牌逡巡不前。

畢竟今早才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別人,現在惹了禍,又眼巴巴的來求人。

阮青洲心裏臊的慌,可是不找柳含煙的話,他在這缺月宗也沒啥熟人了。

心裏不斷給自己打氣,剛準備邁出第一步,便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來了便進來吧。”

剛攢起來的心氣兒便泄了大半,用令牌打開了陣法缺口,入了行宮。

令牌是今早柳含煙給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跟着引路的靈蝶一路向前,院中異香撲鼻,奇草仙藤,蓼花菱葉,牽藤引蔓,累垂可愛。

此時的阮青洲並沒有欣賞這些怡紅快綠的心思,低着頭,滿腦子都是一會怎麼開口。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己這是終於要向柳含煙妥協了嗎?

時間在沉思中悄悄溜走,不知不覺間便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古香古色的木製閣樓。

才至近前,雕花木門便應聲而開。

“進來吧~”

耳邊傳來了柳含煙的慵懶嗓音,阮青洲不再糾結,一步踏入。

這應是柳含煙的閨房,極盡奢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綉衾,紗幔低垂,就連室頂也用繡花毛氈隔起。

柳含煙此時正坐在鼓形圓凳上沏着茶,開口張羅道:

“自找個位坐吧,也不知我這是哪來的福氣,竟能勞煩阮公子一日登門兩次。”

又接着揶揄道:“還以為阮公子怕了我這龍潭虎穴,再不來了呢。”

阮青洲尷尬地摸摸鼻子:

“這次來,是想拜託柳峰主一件事。”

“哦,還有你阮公子辦不成的事?”

柳含煙故作驚訝,以手掩口,表情浮誇之極,極盡嘲諷之能事。

阮青洲也不管她的報復心理了,竹筒倒豆子般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柳含煙聽過後只是淡淡道了句:“這樣啊。”

便不再言語。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境地,阮青洲只好開口打破沉默:

“不知柳峰主可否幫在下與那玉宇真傳化解仇怨?”

“哦,那我該以什麼身份幫你去講和呢?是被拒絕還死皮賴臉的追求者?還是以勢壓人的蠻橫峰主?”

柳含煙特地在“峰主”二字加重口氣,明顯是對阮青洲喊她峰主心有埋怨,明明今早才說的喊她師姐便成。

“柳峰主……”

阮青洲剛要再說,便被柳含煙不客氣的打斷:

“我不強迫你做我的道侶,自然也不會強迫玉宇真傳放下和你的仇怨,我很為難呢。”

聽了柳含煙的話,阮青洲嘆了口氣,做勢欲起。

柳含煙見了先一步起身,伸出藕臂,似緩實快,壓住了阮青洲的肩頭,玉指在他的心口打着圈:

“怎這般沉不住氣。”

說著又繞到了阮青洲的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俯身附耳,道:

“能說說為什麼不願與我結為道侶嗎?我見你今兒也不是對女色沒有反應嘛。”

柳含煙吐氣如蘭,將一番話語娓娓道來,阮青洲被她的言語撩撥着,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牙根緊咬,強忍住誘惑道:“失了元陽,對築基有妨礙。”

“哦,這說法倒是新鮮。那我要是在築基前不取你的元陽,你可願與我結為道侶?”

阮青洲心中暗暗叫苦,話趕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要是執意拒絕,不但玉宇真傳那關過不去,還要惹得柳含煙的懷疑,只好順着她的話說道:

“自然願意。”

“那就說定了,我在築基前可以不取你元陽,但是名分需得早早定下。”

說著繞到了阮青洲的側邊,蹲下身,雙手扶着他的頭,將其輕轉了過來。

柳含煙的臉幾乎要貼着阮青洲的臉,才停下,一改之前的霸道,往他的臉上吹了一口氣,聲音輕柔道:

“今晚先在我這住下,明日我讓嬋兒去與那玉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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