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話 決戰（下）
“鳴蛇，甲級第十一位，大體如蛇，但有四翼，發磐磐之音，所到之處，狂風四起，活物皆化作灰石…”
指揮室內，孟狄翻閱着山海見聞錄，找到了鳴蛇的記載。
“應該就是鳴蛇了！”
孟狄喊道。
大將軍朝傳令兵揮手：
“命令所有防空高炮瞄準空中異獸鳴蛇，隨意開火，將其擊落！岸防炮朝混沌集群開炮！”
隨後，城牆上響起綿延不絕的炮火聲，大大小小的炮彈朝着前方傾瀉着。
藍色的火焰在混沌組成的黑色方塊中綻放，不少混沌被炸得飛到空中，落到地上后沒一會兒就又爬起來，接着衝鋒，炮火對它們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但也延緩了些它們的速度。
遠處的穀雨將刀尖指向城牆，只見鳴蛇幾番規避，一下子飛到了城牆上空。
包括大將軍和嬴政，所有人都驚愕的看着眼前的那道陰影。
那條巨大的飛蛇懸停在城門樓上方，綠色的蛇眼掃視着眾人，一陣寒意油然而生。
鳴蛇的體長看起來起足足有百米，通體長滿了灰白色的鱗片，後背上四隻巨大的像蝙蝠一樣的暗紅色翅膀，遮天蔽日一般揮動着，大將軍和嬴政要被它掀起的狂風掀翻。
懸停片刻，只見那蛇脖子部位，幾條像魚鰓一樣的縫隙張開，噼里啪啦的抖動着。
嬴政頓感不妙。
突然間，一陣陣透明的波浪從那腮縫中噴出，向城牆兩邊蔓延開來。
那是一陣無法用人耳聽見的聲音，所及之處，每一個人都痛苦的捂着耳朵，跪倒在地。
嬴政和大將軍也捂上耳朵，痛苦的金幣雙眼，耳膜像是要炸開一樣。
片刻后，那刺耳的聲音和狂風消散了，嬴政扶着牆磚，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耳朵流淌着鮮血，他努力晃動着腦袋，一旁大將軍在沖他張着嘴，像是在說話，他卻什麼也聽不見。
看向兩邊的城牆，他一下睜大了眼睛，只見城牆上的士兵全都一動不動，變成了灰色的石像。
鳴蛇一個俯衝，來到陣地上空，一道道聲波在戰場上蔓延開，所到之處，士兵們也一樣全化作了石像。
谷風看着那鳴蛇，又望向遠方壓過來的黑色浪潮，一時間慌了神。
怎麼辦…
應該怎麼辦…
這樣的局面，有辦法應對嗎…
……
他的大腦飛速的運轉着，忽然，他注意到了什麼。
谷風俯身，撿起了一塊混沌骨蓋的碎片。
“熾先生，你能幫我分析一下，這骨頭的分子構造嗎…”
“好…”熾先生在腦海中接過那枚碎片，閉上眼，用指尖摩挲着。
不一會兒，那骨頭被捻成骨灰，熾先生睜開眼，喊道：
“分析完成！”
谷風緊握雙拳，手臂間的力場越來越大，燒的焦黑的繃帶碎屑隨風飄散着。
剎那間，他手臂上已經被玄武岩覆蓋，紅得發亮的岩漿流動着。
他將右手舉到左耳邊，不停的震動着。
呼——
深呼一口吸，他突然把手向前一揮，一道刺眼的紅光從手掌迸出，他的手劃過的地方似乎都變成了真空，四周的空氣發出爆鳴。
嗡！
那道紅光呼嘯着朝前方飛馳而去，越飛越遠，越來越長，越來越大，像一輪巨大的血色月牙，在混沌集群中一掃而過。
片刻，混沌獸群中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所有被血色月牙擊中的混沌獸，臉上的骨蓋都被擊碎了。
谷風趕緊朝身邊還倖存着的士兵大喊：
“繼續射擊，就像剛才一樣，打它們的眼睛！”
“喏！”
士兵們回到各自的位置，傳令兵在戰壕間穿梭，傳達着谷風的命令。
不一會兒，陣地上就響起了槍聲。
……
“命令第五軍團，迅速支援第三軍團！出城迎敵！”
大將軍吶喊着。
“啊？大將軍您說什麼？！”
傳令官大聲喊着，他的耳朵也滲着鮮血，無法聽清大將軍的話。
大將軍拿起紙筆，快速將命令寫在紙上。
傳令官看了一眼，趕忙拿起電台話筒：
“指揮部命令！第五軍團，迅速支援第三軍團！出城迎敵！”
……
城門打開，士兵們蜂擁而出。
……
鳴蛇發現了谷風，朝着他俯衝下來。
要將它帶到沒人的地方…
士兵們不能再被它石化了…
谷風心想着，立刻爬上戰壕高處，迅速跑開，在壕溝間飛躍着，朝敵軍的方向飛奔。
谷風一直跑，一直跑，鳴蛇一直追。
跑了幾百米的樣子，谷風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滾了幾圈，趴在了地上。
等他翻過身，鳴蛇已經抵近。
鳴蛇嘶吼着，張着血盆大口。
嘭！
鳴蛇落地，發出悶響，蛇身扭動拍打着地面，翅膀扇動，揚起一大片塵土。
谷風雙手死死抵着鳴蛇的下顎，它那分叉的黑紅色的信子從口中身處，不停的拍打着谷風的臉，噁心粘稠的黏液弄得他渾身都是。
眼看上顎的兩顆巨牙就要刺下來，谷風不得不抽出右手抵住它的上顎，然而，他的左手只是普通的人手而已，根本無法抵住下顎的力量。
咔！
啊——
谷風痛苦的嘶吼起來。
只見他的左手一整個的折成了九十度。
“啊——”
斷裂的骨頭刺穿了肌肉和皮膚，谷風不停的大叫着。
……
“船長大人，谷風好像撐不住了！”孟狄大喊。
嬴政緊皺眉頭，二話不說衝出指揮部跑下城樓，縱身騎上戰馬朝城外奔去。
踏！踏！踏！
戰馬在陣地上飛馳，嗆的一聲，嬴政拔出了秦公劍。
……
熟悉的感覺！
熾先生覺察到了什麼，那股消失的能量源似乎又出現了…
“谷風！你感覺到了嗎！”
劇烈的疼痛幾乎要讓谷風暈厥過去，他根本無法回答熾先生。
“谷風！別慌！用心感受空氣中傳導過來的那股能量！”
“那是你開啟新力量的鑰匙！”
“抓住它！”
此時，谷風的半個身子已經置身於鳴蛇的嘴裏，黏液，惡臭，窒息，他努力保持清醒，試着去感受那股能量。
在鳴蛇黑暗的口腔里，反正什麼業看不見，他乾脆閉上了眼睛，平復呼吸。
呼...
呼...
是的，是那熟悉的感覺。
谷大志將殘劍刺入他身體的時候，第一次在比賽上見到熾先生的時候…
……
啊——
……
嬴政已經離谷風越來越近，他聽見了谷風的怒吼…
……
啊啊啊啊——
……
轟！
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從谷風那裏迸出，鳴蛇一下子被擊退，嬴政也差點被衝下馬，戰馬抬起蹄子嘶吼着。
穩住馬身，嬴政向那邊望去。
只見谷風的周圍捲起了一圈旋風，風中帶着火焰和玄武岩碎片。
不一會兒，旋風慢慢退去，定睛一看，谷風的兩隻袖子都已經被燒成灰燼，衣裳變成了坎肩，露出的左右兩隻手臂，從肩膀到指尖，整個都變成了黑色的…熔岩狀…
他的臉上，眼角旁浮現出淡粉色的紋路雙眼發著光，惡狠狠的盯着前方。
……
“你撤吧，鳴蛇現在打不過他了…”墨冷說。
穀雨點點頭，將放着黃色電流的刀收回到刀鞘中。
……
咔嚓…
谷風正要衝過去的一瞬間，鳴蛇突然化作一道黃色閃電，消失在空氣中。
……
谷風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已然逼近的混沌軍團，他轉過身，淡淡的說了句：
“熾先生，碳元素的結構，我忘了，你幫我分析一下…”
熾先生愣了一下，說：“你該不會是想…”
“氫元素在大氣中含量太低，我一下子找不到，現在只能用碳元素…”
“氫聚變成氦你都沒能成功…還要用碳元素…”
“我感覺，我可以…”
看着谷風堅定的表情，熾先生滿面驚愕。
這個少年…
……
“好…我幫你分析…”
谷風回頭看了眼嬴政，說：
“船長大人，退後…”
……
嬴政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冒出冷汗，立刻拽着馬頭向後轉，一邊退，一邊回頭看。
……
“分析好了，碳元素聚變的過程我也寫入你的大腦了，能不能成功…就看…”
說著，谷風張開雙臂。
他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他手臂上透明的力場也愈來愈大，紅色的閃電在力場內環繞着，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突然，方圓百米的土地四分五裂，隨着谷風的手臂的舉起，碎裂的土塊拔地而起朝他上空飛去，慢慢的，彙集成一個巨大的球體。
“刨除雜質…聚變反應預熱…”
那巨大的球體開始縮小，發出紅光，像一顆暗紅色的太陽，飛速的旋轉。
混沌集群朝他衝過來，他不為所動，而是喃喃着：
“再近些…再近些…”
熾先生有些疑惑，他解讀了谷風的思想才突然明白。
這個孩子，他知道碳元素聚變釋放的能量達不到氫元素那樣的破壞力。
所以他必須讓混沌足夠靠近，讓混沌將他包圍…
他想儘可能多的消滅掉這些傢伙…
天啊…
果然，谷風的內心深處根本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懦弱的人…
相反的，他的勇氣可以說是大到極端的地步了…
可怕啊…真的可怕！
這個少年…
真的比軒轅還要可怕！
……
熾先生閉上雙眼，在谷風身後協助他，幫他穩定住能量。
……
吼——
密密麻麻的混沌獸呼吼着蜂擁而至，很快就將谷風包圍，但是熾先生在外圍製造了一層護罩，那些混沌瘋狂拍打着，卻怎麼也近不了他的身，它們一個疊着一個，像一窩搶食的黑色蟻群。
呼——
谷風深呼一口氣，睜開雙眼，握住拳頭。
“爆！”
……
轟——
……
那是在場所有人這輩子聽到過最響亮的聲音。
呼——
一陣風壓極速擴散，嘶吼着推倒了一切。
嬴政的戰馬也被掀翻，他被甩出去滾了好幾圈。
咳咳…
嬴政咳嗽幾聲，竟咳出了血。
他努力起身，回頭看。
……
剛才谷風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朵蘑菇一樣的雲彩，雲彩周圍，飄蕩着灰色的塵埃，那些剛才還密密麻麻的混沌獸竟一隻也不見了…
……
噗！
谷風半跪着，手撐着地，噴出一大口血。
他抬起頭看向遠方，混沌獸群已經被他清除了三分之二，遠處剩下的三分之一被風壓擊倒后又接連站了起來。
“只…只有中心範圍的混沌直接汽化后被消滅了么…”
谷風說著，呼吸聲很重。
“當量，不夠啊…”
熾先生的表情難以言喻，他安靜的看着谷風，看了好一會兒，語氣很溫柔的說：
“夠了…夠了，再大一些，這座島上的所有人，連同我們倆，都會一起陪葬的…”
“…你歇息吧…已經足夠了…”
漸漸的，谷風感覺整個身體都變得很重，他轉身看了眼後方還在和混沌搏殺的秦國士兵，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對不起，我真的…儘力了…”
……
……
“谷風！”
嬴政大喊着，想要扶起倒在身邊的戰馬，卻發現它的蹄子已經骨折了。
……
那些倖存的混沌獸見谷風倒下，立刻扭頭朝秦軍陣地衝去。
……
“怎麼辦…谷風…倒下了…還有那麼多異獸…”
孟狄在城門樓上獃獃的看着。
……
嗡嗡嗡…
……
空中傳來飛機的響聲。
……
“長公主殿下，這樣太冒險了，殿下等我盤旋一圈找到合適的地方就可以着陸了！”
飛機駕駛員回頭大喊着。
只見魏雨棠已經背上傘包，胸前掛着一把弓，把一隻腳踏到了飛機外面。
“來不及了！你自己慢慢降落吧！”
說著，她從飛機上一縱躍下。
……
片刻后，嬴政抬頭，看到了掛在降落傘下面的魏雨棠。
“卧槽！卧槽！卧槽！讓開！”
魏雨棠朝他揮手大吼着。
嬴政愣了一下，才發現魏雨棠正朝着他衝下來。
他趕緊四處躲避，可魏雨棠就像跟蹤導彈一樣，他往哪裏跑，她就往哪裏落。
撲通！
魏雨棠落地，一下子撲在了他身上。
“哎喲…疼…疼死了…”
魏雨棠痛苦的呻吟着，
“開傘高度太低了，速度太快…哎喲…”
嬴政差點被她砸暈，一把推開她，站起身大罵道：
“你又作什麼妖了這是！”
魏雨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頭看才發現自己砸中的人是嬴政，她尷尬的笑着：
“啊…哈哈…怎麼是你啊…真巧…”
“巧個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魏雨棠起身，有些不開心了，懟道：
“你個負心漢，我可是來幫你們秦國的！你態度給我好一點！”
贏正上下打量着她，很是疑惑。
“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你才說來幫，而且就你一個人來了，幫？怎麼幫啊？”
魏雨棠解開傘繩，取下胸前的弓，自言自語的說：
“剛才派人去偷楚王的衣服，耽擱了點時間…”
“啊？”
嬴政還是一頭霧水。
魏雨棠沒有理會他，默默掏出一塊布，聞了聞，擺出一副極度嫌棄的樣子。
“真臭…”
說著，她舉起那枚弓，左手握住弓體，右手拉弦，拉了個滿弓。
“你…拉個空弦又是要作甚？”
魏雨棠微微一笑。
“看好了…”
……
在嬴政逐漸睜大的眼睛裏，只見魏雨棠將手中的弓向上抬起，周圍忽然出現了一圈氣流，在弓體上環繞了幾圈，隨後匯聚到中央，慢慢的，竟形成了一支透明的箭矢…
呼——
魏雨棠輕輕呼了一口氣，拉弦的手指一下鬆開。
“去吧！”
……
嗖…
……
此時，楚國艦隊後方，霧陽號游輪頂層，泳池邊，楚王正愜意的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日光浴，聽着身旁的播報員為他轉述着戰況，兩個侍女在一旁給他餵食水果。
“請來一個帝皇級又怎樣！本王的帝皇級顯然更勝一籌！”
“哈哈哈哈…”魏王大笑着。
“秦國這次怕是要亡國了哈哈哈！”
……
“多來點葡萄…把籽給本王挑乾淨了…”
……
嗖——
……
楚王咀嚼着葡萄，仰望天空，腦袋裏幻想着戰事結束后自己如何吞併秦國的願景…
……
噗…
……
“嗯?一陣風？好涼快…”楚王揮了揮手，招呼侍女給他遞水果。
等候了半晌，侍女都沒有反應。
“嗯？葡萄呢?”
楚王轉頭看了眼侍女，發現侍女正驚愕的看着他。
哐當！
侍女手中的盤子掉到地上，葡萄散落一地。
“大…大王…”
侍女捂着嘴，顫抖的手指着楚王的胸口。
楚王低頭看了看，只見他的胸口正咕嚕咕嚕冒着血，血暈在白色的浴衣上蔓延着。
“來人！來人啊！”
……
很快，一堆人跑了過來。
楚王此時才感覺到了劇痛，嘴裏不停滲出鮮血。
“太醫！太醫！”
“這是怎麼回事！”
楚王臉上寫滿了死亡的恐懼，不停的說：
“有刺客…有刺客…”
太醫跑過來，查看了楚王的傷勢，搖了搖頭，說：
“這傷勢，已經傷及內臟，船上處理不了啊…必須回國…到最高規格的手術室…”
楚王聲音顫抖着問：
“船上沒有…手術室嗎…”
太醫低下頭，沉默不語，他自然知道這船上原先是有高規格的手術室的，但被楚王改造成了棋牌室…
“艦隊的戰艦上有手術室，但是規格很低…不能處理太複雜的手術…”
“回國！立刻回國！讓艦隊全部返航！護送本王…回…回國！”
“可是…大王，前線還在打仗啊…艦隊若是撤了，沒了後援，前線的將士們怎麼辦啊…”
“打仗要緊還是本王的性命重要！趕快！抗命者斬！”
……
……
沙沙沙…
“代號雨，收到…”
穀雨收起對講機，轉身對墨冷說：“楚國撤軍了，上頭也讓我們撤了…”
墨冷沒有理她，靜靜看着遠方。
穀雨說：“你真正的對手已經倒下，沒必要戀戰…上頭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快撤吧…”
墨冷依舊不為所動。
穀雨看着他，苦笑着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在這場戰鬥中損失了不少…可你也看到了，秦人何其血性，你在這裏補充不到多少的…這次只是個開端，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罷，墨冷看了她一眼，又遲疑了片刻才緩緩把插在地上的黑劍拔起，擦拭了一下上面的泥土，收進了刀鞘中。
……
……
“楚國撤軍了！”
“異獸也都消失了！”
喔——
莫城陣地上，城牆上響起一陣歡呼，城牆上的士兵朝城裏大喊着：
“秦國勝了！秦國勝了！”
……
民眾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切，今日一戰，是數百年來秦國的首勝…
“大秦萬年！”
“大秦萬年！”
……
歡呼聲如同浪潮一般從城樓腳下向城裏蔓延，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
“你…你這是什麼武器…你做了什麼？”
嬴政驚訝的看着魏雨棠。
魏雨棠笑了笑，收起弓，說：
“大魏軍機要密，概不透露…”
……
孟狄放下望遠鏡，難以置信。今天的這一場戰鬥，超乎了他的認知，也超乎了所有天島人的認知。
谷風，你究竟從何處得到的這種力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