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大夫借刀殺逆子
寧翊向宋殤公這邊靠近一些說道:“君侯的職位,是從誰那裏繼承的?”
殤公說:“是我叔叔穆公傳位給我的!”
寧翊說:“父親死後兒子繼承,這是從古到今的常理。穆公雖有堯舜一樣的胸懷,可是公子馮沒有繼承國君未必沒有的怨恨,他現在躲在鄭國,一刻也不會忘記宋國。鄭國接納了公子馮,他們聯繫密切,一旦鄭國為公子馮出兵來攻打宋國,宋國人感念穆公恩德,不忘他的兒子,內外聯合,君侯的地位就危險了啊!”
說到這裏寧翊察覺到殤公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恐懼,寧翊繼續說:“現在討伐鄭國,名義上討伐鄭莊公不仁不義的行為,實際上是為君侯剷除心腹之患。君侯如果同意,咱們一同起兵,我們已經約同魯、陳、蔡三國,咱們一起攻打鄭國,鄭國滅亡就在眼前。”
宋殤公本來就顧忌公子馮,寧翊這一席話,正說到他心裏面了,於是同意出兵。
宋國大司馬孔父嘉,是殷湯王的後裔,為人正直無私,聽說宋殤公與衛國聯合起兵,勸阻說:“衛國使者說的不可信。如果鄭伯弒弟囚母是罪過的話,那麼州吁弒兄篡位,難道沒有罪?請主公仔細考慮考慮!”
孔父嘉大家不熟悉,但他曾孫的兒子你一定知道,對了,就是孔丘,孔聖人。
宋殤公已經答應了寧翊,而且出兵又是另一個目的,不能抬到桌面上來說,就不聽孔父嘉的勸阻,與衛國約定時間起兵。
魯國公子翚接了衛國賄賂,給魯隱公打了聲招呼,直接帶兵來與州吁匯合。宋、陳、蔡如期而至。
宋殤公爵位最高,被推舉為盟主。
宋國,國都建在商丘,公爵,周武王滅掉商朝以後,本着“興滅繼絕”的傳統,就是滅掉你這個王朝,但是要給你留下祭祀祖先的後代,把商紂王的哥哥微子啟封在商朝的舊都城商丘,建立宋國,特准宋國用天子的禮樂供奉商朝宗祀,把宋國看做周朝的客人,宋國被周天子尊重,高看一眼,地位特殊。
衛國石厚為先鋒,州吁親自領兵在後多帶糧草,犒勞四國兵馬。
五國共甲車一千三百乘,來到鄭國,將鄭國都城圍得水泄不通。
鄭莊公向群臣徵求意見,又說要打的,有說要和談的,議論紛紛沒有一個準主意。
鄭莊公看着群臣,哈哈一笑,說道:“你們說的都不是好辦法。州吁謀殺哥哥,篡奪君位,不得民心,所以借題發揮,翻出來舊賬,向四國借兵,來攻打我,是想在本國立威,掩飾民眾的議論;魯國公子翚貪圖衛國賄賂;陳國、蔡國與我鄭國沒有仇,都沒有決心要打的意思。只有宋國顧忌公子馮在我國,實實在在的幫助衛國。我把公子馮送到長葛,宋國兵馬一定會移兵到長葛去;然後我派公子呂帶領五百軍兵,出城單獨與衛國挑戰,詐敗逃回,州吁有戰勝的名聲,達到了他預期目的,他本國事務還沒有料理清楚,豈能長時間帶兵在外?一定會撤軍。我聽說衛國大夫石碏,為人正直,對國家忠心耿耿,不久衛國將有內變,州吁自顧不暇,怎麼能傷害我呢?”
領導就是有水平。
鄭莊公派大夫瑕叔盈帶領一枝兵馬,護送公子馮去長葛。同時派人告訴宋殤公:“公子馮逃到我這裏,我可憐他不忍心殺他,現在他已經認罪逃往長葛,您自己去處理他吧。”
宋殤公果然移兵去圍長葛。蔡、陳、魯三國的兵馬看到宋國走了,都有了撤軍的想法。
公子呂出兵,在東門外向衛國挑戰,蔡、陳、魯三國首領在自己營寨,站在高處袖手旁觀。
石厚帶兵與公子呂交鋒,打了沒有幾個回合,公子呂倒拖畫戟敗走,石厚追到東門,門內弓箭手放公子呂入城,射退石厚。
石厚在東門外打劫了一番,莊稼能收割的也都收為己有,用來犒勞軍士,然後傳令班師。
衛國眾將十分疑惑:“這才勝了一陣,沒有取得大勝,我軍氣勢正盛,為什麼要撤軍呢?”
州吁也不能理解,就找來石厚詢問。石厚讓其他人都退下,低聲對州吁說:“鄭國兵力十分強盛,久戰拖延時日,而且鄭國的君主是周王朝的卿士。現在我們勝了他一陣,足可以立威了。主公剛剛繼位,國內很多事情沒有安定,如果久在國外,恐怕會出現變故。”
州吁聽後用佩服的口吻說:“如果不是你說,寡人真沒有考慮到。”
過了一會,魯、陳、蔡三國,都來祝賀,請求班師,就這樣,四國軍馬解圍而去。
從合圍至解圍,一共五天。
石厚自持有功,讓三軍齊唱凱歌,護擁着州吁大張旗鼓的回國去了。
回到國內以後,州吁急着收服人心,可是想了很多辦法都不見效果,心慌意亂找來石厚問計:“原來做國君這麼不容易,國人不服咱,咋辦?”
石厚想了想說:“我父德高望重,一向為國人信服。主公若請他入朝為官,共商國事,人心自安,您的位子就可以座穩了。”
州吁便派人帶白壁一雙,糧食五百斗,拜問石碏,請入朝議事。
石碏託病不見使者,送來禮物也概不接受。
州吁又問石厚:“你父不見我派去的人,根本就不肯入朝,寡人該怎麼辦?”
石厚想了想說:“他迴避主公派去的人,那我回家去見他,一定行。”
於是,石厚回家去見父親,他來就方便多了,家臣們都認識,不好意思阻攔,再說這位公子他們也攔不住啊!徑直到後院見石碏。
石碏早就知道他為什麼來,但是仍然問道:“我已年老,新國君為什麼召我?”
石厚趕忙說老老實實回答:“現在人心不服,主公擔心君位不定,想求父親出出主意。”
石碏嘆一口氣,說:“諸侯即位,如果能夠覲見周王,奉周王的命令作為國君,國人還有什麼議論的?那個還能不服?”
石厚說:“這個辦法太好了,但是無緣無故入朝,周王一定會有疑心,必須先有人稟報周王才好。”
石碏說:“現如今,最數陳侯忠誠周王,朝聘不缺,周王也對陳侯也十分信賴。我國與陳國素相親睦。如果新國君親自去陳國,請陳侯通稟給周王,然後再去覲見,事情就簡單多了。”
石厚起身告別父親,來見州吁。
州吁大喜。準備了很多玉帛等禮物,命領上大夫石厚護駕,趕往陳國。
石碏與陳國大夫子緘,交情深厚,鐵哥們。只見石碏割破中指,寫下血書,密遣心腹人,快馬送給子緘,拜託他呈送給陳桓公。
信中這樣寫:外臣石碏百拜致書陳賢侯殿下:衛國福小,天降重殃,不幸發生斌君之禍。雖是其逆弟州吁所為,也是我的逆子貪圖高位背後鼓動。二個亂臣賊子不殺,怎麼向天下人交代!老夫年齡大了,沒有能力制止他們,辜負了先君。現在二逆賊到上國去,是老夫的計謀。希望你國把他們擒拿,用來警告不守規矩的臣子。
陳桓公看完信,問子緘:“這事該怎麼辦?”
子緘當即回答:“衛國叛臣,就是天下的叛臣。現在他們來,是上天給我們替衛國除害的的機會,萬萬不可放過。”
陳桓公點點頭:“好。”
陳國君臣便定下擒拿州吁的計策。
州吁和石厚興沖沖地來到陳國,當然不知道石碏的送來血書的事情了。
陳侯讓子緘出城迎接,先接到客館休息,禮數周詳,轉達是陳侯的安排,並且說,明日在太廟中相見。州吁看到陳侯安排的禮意殷勤,心裏很高興。
第二天,陳桓公在太廟等候,文臣武將站列兩邊,氣氛肅然,石厚先到,見太廟門口立着一塊牌子,上寫:“為臣不忠,為子不孝者,不許入廟!”
石厚心虛,感到有點驚慌,問大夫子緘:“立這牌子什麼意思?”
子緘說曰:“這是我國先君遺訓,我們君主銘記在此。”
石厚稍微放點兒心。一會兒,州吁駕到,石厚引導着下車,剛剛站穩。只見陳侯旁邊的子緘大聲喝道:“周天子有命,只拿弒君賊州吁、石厚二人,其他人免罪。”
話音未落,太廟左右埋伏的甲士,一擁齊上,將州吁、石厚繩捆索綁押到陳桓公面前。
跟隨州吁來的一些人還在發愣,子緘將石碏的血書展示給大家看了一遍,眾人才知道州吁、石厚被擒,全是老大夫石碏主意。天理本該如此,也都就散了。
按照陳桓公的意思,直接州吁、石厚就地斬首算了。
有大臣說:“石厚是石碏親兒子,不知石碏什麼意思。不如讓衛國自己處理,不留話柄。”
陳桓公感覺說的也對,就將這君臣二人,分作兩處監禁,派人快馬通知石碏。
使者見到石碏,說明情況,石碏立即命人駕車伺候,然後請衛國的諸位大夫朝中相見,眾人很奇怪。
石碏來到朝中,會集百官,說明衛國使臣來意,讓大家決定州吁、石厚的生死。
百官齊聲道:“社稷大計,全憑國老主持。”石碏說:“二逆臣罪不可赦,應明正典刑,以謝先君之靈,誰肯去陳國處理這件事?”
右宰丑說:“亂臣賊子,人人可得而誅之!丑雖不才,願當此任。”
眾人看着石碏又說:“右宰辦這件事沒問題。州吁罪大惡極,弒君篡位,本應正法,石厚只是脅從而已,可從輕處罰。”
石碏大怒:“州吁之事,全是逆子助紂為虐。大家議論從輕議罪,無非懷疑我有護子私情?老夫應該親自一行,手誅逆子。不然,有何面目再進先人之廟!”
石碏的家臣獳羊肩在旁站立,看到主人這個樣子,說:“國老息怒,我代您老前往,誅殺逆子。”
石碏就派漏羊肩隨右宰丑去陳國殺州吁、石厚。
右宰丑與獳羊肩到達陳國都城,先拜見陳桓公,感謝為衛國除亂之恩,然後分頭辦事。
右宰丑將州吁押赴刑場。州吁看見右宰丑大喝:“你是我的臣子,怎敢犯上對我行刑?”
右宰丑說道:“衛國已經有了逆臣弒君,我只是仿效而已!”
州吁不再言語,低頭受刑。
石厚見到獳羊肩,猶豫半晌說:“我了解我父親,我死是肯定了。希望你把我押解到衛國,見父親一面,再死不遲。”
他想拖延行刑時間,尋找機會逃脫。
再看獳羊肩怎麼做?
只見獳羊肩厲聲說道:“我奉你父親的命令,來誅殺逆子。你如果想念父親,我自會提你的人頭去與主人相見。”
說完拔出寶劍,不等石厚再說話,手起劍落,斬頭在地。
石碏從邢國接回公子晉,重新為桓公發喪,然後奉公子晉即位,稱為衛宣公。
宣公尊石碏為國老,世世代代為卿士。從此以後陳、衛兩國更加親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