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搶你人頭

西北。

黃沙漫天，狂風怒號。

一黑衣人埋頭於驕陽之下狂奔，他早已口渴難耐，狂奔六個時辰而未能飲水解渴。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只要聽上一刻，身後緊追不放的白衣劍客便會奪他性命。

而他不想死。

世上惡人千千萬，他只不過是騙取義兄錢財，引其丟掉性命，又強佔了其家產和遺孀罷了，是那千萬惡人中的一個罷了。

有誰不想發財？

又有誰能面對着千金和美人而不心動？

他想發財，也會心動。

可偏偏那西門吹雪見不得他過好日子。

黃沙撲面，即使猛着面罩也有風沙灌進嘴裏，他呸呸兩口，腳步微緩，前方沙塵中一道身影若隱若現。

他眯眼看去，那身影愈發清晰，竟是直接攔在了他面前。

他心中冷哼一聲，下一刻，頸間微涼，視野發生變化，眼裏倒映出凜冽劍光，和持劍者刺目的白髮。

他瞳孔中倒映出的最後景象，是一名白髮劍客。

頭顱落地，白髮劍客甩去劍上血珠，盯着泛着冷光的乾淨劍身，神情陰鬱，眼下兩片烏青，容色倦怠。

那原地僵着的無頭身子轟然倒地，激起一片沙塵，白髮劍客收劍，飄然遠去。

【姓名：休夜（ゞ液鈦嫼℡~）

等級：LV.100

年齡：27

技能:撥雲劍法十式，飛鴻踏雪十三式，自創劍法：要你命四式，輕功絕學：踏浪飛〈其餘摺疊中〉

稱號：一劍獨尊，十惡不赦，殺人狂魔，紅名榜榜首常駐，辣手摧花神經病〈其餘摺疊中〉

體力：100

智力：100

魅力：94.9

狀態：睡眠不足、陰鬱、裝逼、不悅】

照慣例搶了西門吹雪人頭后晏游麻溜躥遠，躲到一僻靜處翻看遊戲面板，大部分和遊戲裏是對上的——就是魅力有點不對。

【先說魅力，我記得上次看大號不是100嗎。】晏游摸着下巴說，【94.9是什麼鬼？】

系統棒讀：【睡眠不足導致神情憔悴，容貌減分。】

晏游理解般地點頭。

【好嘞。——說到名字，我想把外面的和括號里的換換。】

系統幽幽道：【畫風不符，駁回。】

晏游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很驚訝你會選擇搶人頭。】

系統不知道晏游的具體想法，委婉地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倒不是不支持，但和系統的觀念不太符合。

【習慣成自然嘛，而且不能掉馬甲，我自有打算。】

晏游在遊戲裏搶西門吹雪的人頭最上癮，是最先刷滿其仇恨值，甚至讓西門吹雪發佈長期仇殺任務的唯一一個玩家。

他感興趣地眯起眼睛：【你話有點多啊，在我們那兒你這樣的AI是要被撬腦殼的。】

系統：【不是AI，是智能生命，我們不是人造物。】

晏游理解般的點頭：【IL嗎？我懂了。】

系統：【……你看起來不像懂了……】

晏游敷衍地回應着，走出岩石的陰影。

即使是在岩石后和系統開小差，晏游則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若是有人從此處路過，只能看見一位神情陰鬱的白髮劍客向風沙中行去。

系統問：【你要去哪裏？】

晏游答曰：【搞點來錢快的活。】

*

西門吹雪帶着一身凜冽劍意落地，目光輕輕掠過地上的無頭屍體和遠處的頭顱，死去之人正是他此次追殺的江湖惡人。

他追殺此人已有五日，此人狡詐如狐，聽到消息后便狂奔逃脫，西門吹雪今日本該能將其斬殺。

然而此人卻悄無聲息地死了。

脖子斷口處整齊利落，出劍人應是一招斬首，有隱隱的劍意分散在此處。

西門吹雪舉起手中劍，劍光凜冽，映出他一雙灼灼閃爍的眼神。

劍客之間心意相通，以劍交遊，西門吹雪目光幽深，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有一位新對手。

姓名：西門吹雪

狀態：〈期待〉

*

雖然相識的開場奇奇怪怪，但晏游一邊用大號搞事，一邊打算和冷血同行去汴京。

晏游沒有馬，便考慮要不要買匹馬，在那之前，他拜託冷血借他先騎一次試試。

冷血心裏奇怪，但不多問，將馬匹讓出，晏游高興地道謝，伸手撫摸馬頭，身姿靈巧地躍上馬背，下一刻，被暴躁起來的白馬一揚馬蹄，甩了下去。

晏游呈倒栽蔥的模樣趴在地面上。

上一刻還因為晏游的身姿利落而目露欣賞，下一刻就見識他這副糗樣的冷血：「……」

「你不會騎馬嗎？」冷血忍不住問他，「既然這樣，乾脆別騎馬了。」

「不！我會！」

晏游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一臉不放棄。

遊戲裏為了符合背景，初始坐騎是馬，但隨着等級提高，之後的坐騎都變得花里胡哨，飛艇、熱氣球，甚至連星際中常用的魔獸坐騎都在其中。

這點在論壇上被大肆吐槽過，畢竟那麼古色古香的環境突然躥出來一隻宇宙飛船，太壞氛圍了。

晏游是從始至終都只騎馬的那類人，畢竟現實中不止魔獸，機甲都是他常用的坐騎，玩遊戲當然要搞點平常耍不了的嘛。

雖然就是說，遊戲裏的馬和現實的馬似乎有點不一樣……

會被毫不留情地甩下來這點是真的沒有預料到。

晏游再次拍了拍馬頭，精神力伸出一角，輕輕的、柔和的撫摸着白馬。

原本還在不耐煩地打着響鼻的白馬安靜下來，撲扇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低下頭蹭了回去。

晏游立刻看向冷血，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一臉「你看！」和「我厲害吧！」以及「哈哈哈哈哈哈！」的得意表情。

不知為什麼，有點手癢。

冷血沉默地想。

買了馬匹之後兩人上路，冷血縱馬飛奔，而晏游緊隨其後，帶着過於張揚的笑意超過冷血，不管是臉上的笑容還是笑聲都十分欠揍。

冷血默默地和他較起勁來。

在趕路的途中晏游也不忘搞事，他精神力是後天覺醒，一覺醒便是百年難遇的3S——當然，星際聯盟方面是這麼判定的，但系統面板上顯示的是3S＋。

星際對精神力這一才能的發掘仍處於前中期，晏游對自己的真實實力隱隱有察覺，但並沒有直說。

以他的精神力，做到物理精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除了本體，其餘四個馬甲在哪裏、做什麼事，他都知道，也能控制——他同時存在於不同的地方，五個人都是他，但彼此之間不會影響。

着陸只有兩天，晏游已經構划好了只屬於他的《江湖online2.0》。

在《江湖online》中有種種限制，但在這個世界裏，沒有官方狗策劃也沒有強行氪金活動更沒有時間限制——他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晏游：繼續浪！繼續狂！讓人為我哐哐撞大牆！

然而在別人為晏游哐哐撞大牆之前，系統就要為他撞大牆了。

三千世界，總有一兩個世界是在某個「遊戲」或是「小說」的基礎上構建衍生的。

系統們需要負責的業務分門別類，馬甲系統的職責收集這些誕生的新世界的信息，並將一些不合理的事情拉回正軌。

這個江湖世界的坐標是98-12-15-345-11625，它是以晏游所在的星際位面75-64-123-11698創造出的遊戲《江湖online》為基礎所構建，由此成為了真正存在的世界——但由於位面的不穩定性，會發生各種意外，急需維持維護。

被選為宿主和系統簽訂合同的人要有優秀的才能，智力、體力、武力，總要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技能。

晏游是主系統經過精密計算后選中的宿主，《江湖online》中的佼佼者，全星際百年難遇的3s精神力者，也是戰功赫赫的有名將軍。

……但是晏游的性格根本和主系統給的不一樣！馬甲系統066很難跟上這位宿主的節奏，儘管主系統給出的他們之間的匹配率是86.6666%，這在所有的宿主系統之間已經算是很高的匹配率了。

星際公眾面前的晏游冷酷無情，然而遊戲裏的晏游熱愛搞事，人欠癮大，上頭只將這一狀況認定為身份經歷特殊所以壓力太大而導致的精分。

這和部分人網上人來瘋，現實里社恐的狀況某種程度上是一致的。

但晏游根本就是反着來的！

系統寬麵條淚，想要垂死掙扎一下：【馬甲不是讓你這麼用的……】

晏游皺眉糾正：【你錯了，我是——夜太黑。】

他分心跟系統說話，手上劍招毫不留情地往對面送，沙匪們被紛紛倒地，餘下的人握着武器，畏懼地盯着面前白髮如雪，一身黑衣的劍客。

系統哽咽了一下，意識到晏游不是能輕易勸住的人——況且有着那種經歷的人想也不會好說話，最後勉強掙扎了一下：【好歹請你說括號外面的名字，是休夜。】

晏游微微挑眉，從善如流：【好，是休夜。】

「是我等有眼無珠，不識好歹！」一面龐黢黑的漢子開口，語中三分忌憚七分畏懼，小心翼翼道，「還請閣下高抬貴手——」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不管是襲擊商隊的沙匪們還是被襲擊的商隊都沒有想到儲藏貨物的車裏會忽然冒出一位白髮劍客。

白髮劍客一言不發，劍招凌厲，轉瞬之間便有數人命喪於劍下，血灑沙漠。

拯救商隊於水火之中，毫無疑問，此人應是在做行俠仗義之舉，然而其神色陰鬱，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眼睛深處是如同沼澤一般黏稠深重的黑暗。

沙匪話一說出口，白髮劍客竟笑了。

他的劍凌厲無情，笑時也帶着劍光般的寒意。

沙漠中烈陽灼灼，在場之人卻因這個笑無不頭皮發麻。

「你覺得你們能和我提條件么？」

白髮劍客輕聲道，聲音低沉又悠遠。

下一刻，白髮劍客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眾沙匪正疑惑，心口卻驟然傳來一陣涼意。

血花噴濺，沙漠上倒着的屍體多了數個。

白髮劍客收劍，神色收斂之後依舊冷淡。

商隊雇來的鏢師捂着胳膊上的傷口上前道謝，其餘人站在車旁猶豫又畏懼地望着面無表情的白髮劍客。

鏢師態度恭謹，道：「有勞大俠出手相助……能否有幸知曉大俠姓名？」

「休夜。」

白髮劍客停頓片刻，緩緩開口，雙眸寂寥如長夜。

「休止的休，良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