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郎君不是要去找黃鸝嗎?還是趕緊動身吧。”方迷這番說辭祁歡倒也懶得多說什麼,她現在受着傷還是少動用妖力的好,再者方迷又沒有從她口袋裏套元石。

祁歡沒作聲,方迷也就噤了聲,她算是瞧出來了,這小妖不吃她那一套,是個清心寡欲的主,她若是想跟着他離了冼州便要消停一段時間,千萬別惹了他煩厭。

還真不能怪祁歡看不上方迷,只方迷現在還沒辨出她的雌雄這一條,就能看出來方迷實力委實低微了些。祁歡長在靠拳頭說話的地方,方迷這種在她手上撐不了一刻鐘的迷晰精,祁歡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個。

祁歡還是不明白,這世上明槍暗箭,她那澎湃的妖識確實有用,但心機城府、歷練膽識、心境都是頂重要的東西,縱然是她沒放在眼裏的方迷,也懷着種種心思,足夠讓涉世未深兼心高氣傲的祁歡喝上一壺。

祁歡和方迷兩個妖(精)沒幾步就上了那條大路,身邊是形形色色的人和妖(精),這倒是很好分辨,不論來去,人族都是拖着大包小包,而那些兩手空空的往往是妖(精)。讓祁歡留心的是這些散發著妖識(精魄)半妖(精)都化作人形,少有保有原有性狀的。

“難不成是節省妖識(精魄)?”祁歡心想,“混着人族血液的妖(精)維持人形確實是容易些,可維持人形所耗亦是不多。”

“那他們為什麼要維持人形?”祁歡上了心想的自然多了一些,“難不成這妖(精)們出了這冼州處境還不如人族?”這些事自然是不能同方迷講。

祁歡索性不去想這幾件事了,總歸是一時半刻想不出來個頭緒,找到黃鉞自然讓他去想。祁歡放下心事,只管看這十年一開的嵐野道到底有何不同之處,能讓上古大妖(精)如同方迷所言接連隕落。

站在岸上瞧這嵐野道不覺得有什麼,像是澄藍鏡面上的一縷灰痕,倒像是十年間積下的灰塵。等走在這條嵐野道才發覺這條道是這麼顯眼,無他,只因這海除了這條路竟無一處有生機的地方。

祁歡也是現在才發覺,她撩起眼皮去瞧周圍那幾個半妖(精)發現他們幾個竟是無一點奇怪,心下奇怪,又覺得自己受了傷,難保有看不準的地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海中不見魚鳥,有些奇怪。”祁歡聲音不大,只是讓方迷聽得清楚罷了。

方迷連忙回答“郎君也是年紀小,第一次來這嵐野道,這嵐野道連接着冼州和妖南,這片海就叫毒藏海,瞧着海水澄凈,實則不生一物,不載一葉,別說是魚不在這長了,就連那鳥來這上面都撐不了一刻鐘。”

“毒藏海,”祁歡心想,“這東西聽上去跟嵐水差不多,都是攔着妖(精)的牢籠。”

“郎君有所不知,奴家曾經聽過幾句閑話,說是這冼州一開始和妖南之間只是隔着一片海,倒也能正常的通行,滅世之後漸漸隔絕,”方迷的聲音像是春天的清風,纏上了祁歡,“郎君可知這幾句閑話後面是什麼?”祁歡卻是懶得理她,妖(精)不追本溯源只求自己的實力上乘,許多東西自然是不上心。

方迷到也沒真指望祁歡接她的話,自己又說了起來,“他們說滅世是天罰,我們這些餘孽自然苟延殘喘不了幾日。”

“滅世終究是傳言,盛衰有常,不如好好修鍊。”祁歡沒把這些話當回事,方迷見他不信這個,暗暗撇嘴,心想這小郎君當真是初出茅廬,沒見過冼州之外的妖(精)過的是什麼日子,只當自己是傳說中的大妖(精),便是上古的大妖(精)在今天這個世道也活不下來,可現在自己打不過他,只能陪着笑。

“說起來,郎君可知道這嵐野道據說是涵龍的脊骨,奴家見識淺薄,只記住了這麼個詞,郎君可知道這涵龍是怎麼回事?”

祁歡瞧着交融着的海天,身邊這麼多人都在這麼一條路上,有點像一串螞蚱,心裏覺得好笑,又聽見方迷的問題,淡淡開口“涵龍生在乾旱之地,生來一場一年的大雨,雨停龍死,十年後重生。”

“原來如此,難怪奴家在谷逖的大沙漠裏見過早年地下的城池,說是城池,但裏面縱橫交錯,問往來的傭兵和商旅,說是涵龍,原來那是排水和蓄水的管道,現在那麼個精巧的城池也派不上用場了,真是可惜。”方迷臉上全是唏噓。

“谷逖的涵龍不在了?”祁歡倒是沒有多惋惜那座城池,她現在可能連城池是什麼都沒弄明白,只當是有一個嵐野道,城門口有個富貴兒看門。

“郎君莫不是那奴家尋開心?現在哪有龍了?都是滅世之前的傳說了。現在連頭蛟都看不見。”方迷難得沒用那種矯揉造作的腔調。

祁歡心想“我娘還想着成龍吶,就你現在這修為,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來。”

“別說龍了,上古那些妖(精)、妖獸、精植現在都看不到了,大家都是死撐着過日子。”方迷說的這幾句倒像是有感而發,祁歡估摸着妖(精)與人族混血大抵就是為了好過日子,心下已是對方迷這些話頗為信服,上古大妖(精)在嵐西都沒有幾個了,黑蛟也只剩自己和成年在外的娘,至於銜風、嗜陰、赤西,這些傳說中的妖獸她打小就沒見過。

祁歡想到自己打着尋個妖精集聚、精華充足的地方養傷的計劃,一時有些泄氣,按照方迷的說法,自己的傷豈不是要拖上許久才能好?

祁歡想到不知所蹤的黃鉞,又給他添上一筆,只等着找到他好好和他算總賬。

方迷已經習慣了祁歡的寡言,只當祁歡問了自己,開始講起了她在妖南的經歷。

“奴家隨嵐野道開往返妖南和冼州,之前只是跟着一夥傭兵東奔西跑,後來遇見那暴徒,被他騙了根去,沒辦法跟着他在冼州和妖南做些偷雞摸狗的事。這會兒得了郎君庇護,那貪炎傷得不輕,奴家尋機取了自己的根跑了出來。”方迷說到這偷瞄了祁歡幾眼看見祁歡眼睛盯着淺藍色的海面,半點沒有好奇她的意思,便放下心來,接著說,“不過奴家倒是熟悉妖南,倒是可以幫郎君找黃鸝。”

祁歡納悶方迷說話半文半白,想到自己有時候也要這麼對付某些長輩,便覺得這方迷應該是被她的英姿折服才對她畢恭畢敬小心討好,心下對方迷更是輕蔑,卻沒想到方迷在外面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早有自己一套討生活的法子。

這頭方迷小心套着近乎,那頭祁歡不置一詞,倒是相安無事。

不多時已經看不到岸邊了,日頭也高高掛在天上,白的晃眼,周圍的海水蒸出來成片成片的潮氣,裹得眾人難受不堪,走在這麻線浮海一般的小路上的人族大多臉色漲紅,汗水順着臉和脊背往下淌,渾身濕漉漉的,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水汽。

帶着妖(精)血脈的那些趕路人倒還好,這點溫度還不能讓他們太難受,可隨着溫度越來越高,周圍的人族腳步越來越虛浮,有幾個人開始把自己手上提的、肩上扛的陸陸續續往下丟,跟在後面的有幾個把他們丟下來的東西扛起來,那些人狠狠瞪了這些撿漏的人,對方卻是面不改色,而看見這些的半妖(精)面色也凝重起來。

“郎君可要盯着點這些人,”方迷扯了下祁歡的衣袖,小聲說道,“別讓他們倒下。”

祁歡這些年恪守妖道,從來沒有對不熟的人大發善心的時候,只當沒聽見方迷的這兩句嘟囔。

倒是周圍的潮氣越來越重,祁歡的妖識發出一陣一陣愉悅的聲音,妖識里那條半死不活的河流可算是有了些活力,懶洋洋地晃着水花,祁歡也不想着快些走,想着藉著環境好好養養自己傷。

沒想到,祁歡才享受了能有半個時辰,就被推搡的聲音攪了清凈,她五感靈敏得很,兼之完全放鬆沒有封閉感官,這突兀的推搡和隨之而來的哀嚎聲,祁歡想聽不見都難,順着聲音的來處一看,是個面色陰沉的華皚精手裏拿着個小被子裏面裹着個已經沒有生氣的小孩,有個人族的年輕女人面容憔悴,拽着那小被子的衣角跌坐在地上,身後是個大背簍從裏面灑出來一堆東西,祁歡估計那孩子就是從那背簍里拽出來的。

祁歡粗粗看了一眼,那背簍和那一堆東西又瞥見那孩子鐵青發紫的臉,知道是這人族的小崽子被放在背簍里時間長了,那地方放不太下他,兼之高溫,人族的小崽子竟是活活憋死的。

這時從隊伍前頭擠出來個人族壯年男子,他扒開周圍的人群,看見這一幕臉色騰地一下變得比那死了的人族小崽子還要難看。

那人族的男子咬牙切齒,“你這蠢婦!我憐憫你死了男人,讓你跟着大家倒運掙錢,偏你捨不得孩子,偷偷把孩子帶上嵐野道!這下好了,看你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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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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