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媒人
三個兄弟幫忙把奧里雷亞諾拖回了房間，本來還想要一張簽名，被尤尼爾趕跑了。
還好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並沒有不長眼睛的人探出頭詢問那個狼狽的男人是誰，尤尼爾把他丟在了床上，隔壁屋的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被驚醒了，走了過來，看着趴在床上的奧里雷亞諾，他和尤尼爾面面相覷。
已經四十多歲的他最近老是嘆氣，明白了當初烏爾蘇拉當初照顧這個家時有多累，現在他的眼角多出了很多皺紋，比尤尼爾好像老了二十歲。
他嘆息道：“我應該就像你一樣，就不要結什麼狗屁婚，生下了一群奇葩！雖然他們的父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是些跟爬灰差不多的傢伙！”
尤尼爾連忙攔住了他，示意他說話小聲點，小輩們都還不知道父母近親結婚的事情，可別今天被他們聽到了。
他也意識到自己今天有點失態，深吸一口氣，繼續抱怨：“何塞·阿爾卡蒂奧，是我當初沒有照顧好他，才養成了他這麼個臭脾氣，孩子都不要了，布恩迪亞家真是出了個敗類！阿爾卡蒂奧那孩子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我們盡心儘力照顧他，終究比不上真正的父母，那小子攻擊性強得很，跟阿瑪蘭妲一個脾氣，兩個小屁孩老是打在一起。”
一時間，他雄壯的身軀好像萎縮了一截，他無力地說：“奧里雷亞諾算是咱們家唯一正常的了，卻又老是出這樣那樣的毛病，日後怎麼敢把家族大任交給他啊！”
尤尼爾勉強扶住了他，安慰說：“你也別太操心了，我明天跟奧里雷亞諾溝通一下，看看他怎麼回事。”
“我們家的事，老是讓你來解決，我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故作堅強。
“都是一家人，別分你的我的。”尤尼爾勸他回房休息去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奧里雷亞諾才悠悠醒來，看見桌子邊的紙條：“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裏，來跟我傾訴。”署名尤尼爾。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庇拉爾·特爾內拉的勸告，雖然擔心尤尼爾會不恥他的想法，但叔叔終究不像他的父親一樣嚴厲，而他自己也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了，終於下定決心，與尤尼爾好好談談。
今天放假，尤尼爾正坐在桌子邊記錄著馬孔多最近的事情，得益於有單獨的房間了，現在他可以在任何時候打開羊皮書。
門被敲響了，尤尼爾合上書，打開門，面前正是稍微修整了一番的奧里雷亞諾。
尤尼爾請他坐到椅子上，耐心地聽着他的想法，還為他終於有屬於自己的愛情而欣慰，並想到：“原來不過是愛而不得，簡單。”
直到他聽到奧里雷亞諾心上人的名字，他漲紅了臉，差點沒忍住站起身來，還好他修養有方，勉強平息了下來。
“愛情是迷藥！”尤尼爾說，“我不介意你娶的是不是馬孔多的女人，但你偏偏要娶一個還在尿床的女孩！”
見奧里雷亞諾垂下了頭，尤尼爾無奈嘆息：“如果堂阿波利納爾·摩斯科特家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撮合你們，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太早了。”
他搖頭道：“如果你真心喜歡她的話，就不要傷害她，像等着花骨朵開放一樣等候她，好嗎？你的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你還得跟你父母好好談談。”
烏爾蘇拉十分贊成兒子的選擇，她坦承自己對摩斯科特家的女孩們十分有好感，因為她們不僅容貌姣好，而且勤儉持家、端莊優雅，最重要的是，她們無償為布恩迪亞的新家編製了許多好看的被子、窗帘、毯子，哪怕是刻意的討好，烏爾蘇拉也很喜歡。
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卻咆哮道：“馬孔多有這麼多可愛漂亮的女孩，你偏偏要娶外來人的女兒！”他終究認為摩斯科特一家是外來者，是不請自來的惡客。但架不住尤尼爾的勸說，他最終還是默許了。
尤尼爾自告奮勇地說：“下午我帶着奧里雷亞諾去摩斯科特家，讓奧里雷亞諾和蕾梅黛絲多培養點感情，我也會跟堂阿波利納爾·摩斯科特說明來意，無論成不成，奧里雷亞諾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懂嗎？”
烏爾蘇拉沒有足夠的權威，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在那邊又容易暴走，尤尼爾去最合適不過，他派信使去里正家通知他們的到來。
等到下午，尤尼爾穿上了校慶典禮時才會穿的深色軟料正裝，繫上黑色領帶。奧里雷亞諾則把鬍子剃了個乾淨，把頭髮理順，把牙齒、鼻孔、耳朵、眼睛裏的分泌物清理乾淨，以顯得自己年輕一點。
兩人停在了里正家的門口，恭恭敬敬地敲門。
“你得搞清楚我們是以什麼身份來的，如果我們作為馬孔多的領袖到來，應該命令他開門，但如果我們作為客人到來，就應該提前通知，然後準時到達。”尤尼爾對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奧里雷亞諾悄聲說到。
堂阿波利納爾·摩斯科特和他的妻子兢兢戰戰地打開了門，聽說了布恩迪亞一家人要來，不知道是不是來找什麼麻煩。但里正是個人精，見這次只來了尤尼爾和奧里雷亞諾兩人，他們身穿正裝，神色恭敬，他欣喜地給妻子打了個眼神，邀請兩人坐到沙發上。
“里正先生，敢問蕾梅黛絲在家裏嗎？”尤尼爾問。
雖然不知道兩人找蕾梅黛絲什麼事，但他如實地回答：“她的姐姐們都去店裏了，只有她還在睡懶覺，您找她有什麼事嗎？”
尤尼爾說明了提親的來意，里正和他妻子震驚了，還以為是尤尼爾記錯了名字，里正有些氣惱地說：“這沒有道理，我們還有六個女兒，每一個都是適合結婚的年紀，您身邊這位奧里雷亞諾卻偏偏相中了還在尿床那一個。”
他的妻子有些嗔怪地點了點裏正的後背，他意識到這是個和布恩迪亞家族拉進關係的好機會，但他實在無法接受女兒還這麼小就出嫁。
尤尼爾拉住了奧里雷亞諾，繼續說：“不不不，您搞錯了，並不是讓他們現在就結婚，我們只是來提親，等到時間到了再結婚。”
里正舒了一口氣，既然是等到以後再結婚的話，那讓女兒嫁給奧里雷亞諾這樣才華卓越的男人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他試探着說：“那能否讓蕾梅黛絲十四歲了再結婚？”說完他就有點後悔了，擔心奧里雷亞諾不想等這麼久。
“不可能！”這回尤尼爾忍不住地說，嚇得里正心驚膽戰。
“我知道這的確要等太久了，不如......”
“至少得等到十六歲！”尤尼爾說，“你怎麼當父親的，十四歲連青春期都沒過去，你就忍心把女兒嫁出去了？至少得等到十六歲，這是我的底線！”
場面一時間尷尬了起來，喝過了果汁過後，里正一家欣然同意了提親，尤尼爾接著說：“這種事情光是我們說了還不算，還得看蕾梅黛絲願不願意。”
“不用擔心，她一直很仰慕奧里雷亞諾，況且，共和國的法律里也從來沒有說這種事情是女孩家子自己能做主的。”里正解釋道。
保守派嗎......這萬惡的包辦婚姻！尤尼爾心中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