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車子駛入總是壅塞的車潮中,大概得耗上四十分鐘才能抵達目的地,她略感疲憊的閉上眼。

林明修是林明麗的么弟,如果父親會與林明麗結婚,那麼輩分上就隔了一級。當然談輩分也只是藉口,重點是她從來對他都沒有特別的感覺。

剛才參加完商業年會,有幾位向她示好的男士惹得林明修跳出來以她的所有者自居,並唐突的以強吻表示佔有的態度。

掏出面紙,她用力抹去唇上的顏色。

霸道不是氣魄的表現,以愛為名的失當行為都是一種侵犯。

也許她並不曾將心許給任何人,這些年的不為所動純粹是厭煩極了那些恃才傲物的男人們自以為是的舉措。

愛是佔有嗎?愛是理所當然可以霸道嗎?愛是賦予干涉的有力藉口嗎?

她質疑着這些示愛的行為,也就否定了一大票青年才俊的追求。愛若不先建立在尊重上,一切便只是強者駕馭弱者的行為罷了。男人仗着氣力壓迫,女人仗着淚水橫行,愛情搞成什麼德行!?

厭惡林明修的吻,來自夢中的溫柔,也是來自他的強索。

夢是虛幻的,美化過度的。也許夢中吻她的那人,並不是真正那麼的令她感覺溫柔深情,一切全是修飾過後的美化情境。

被珍惜、被深愛是女人們一致的夢想,難免美化了數倍來符合自己的需求。

不過既然她這輩子不是非結婚不可,那麼標準訂得比天高也無妨了。

再度拭了下唇,直到噁心的感覺褪去。林明修再也沒有近她身的機會,她非常的肯定。

“小姐,‘雲想衣’到了。”老王停下車,迅速的為她開門。

“謝謝你,辛苦了。”她下車,目送走了司機才努力收拾心神。夜晚從不停止的夢境與白天塞得滿滿的工作,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精力。

二十八歲的年紀,少了口紅妝點,竟是蒼白羸弱得嚇人。像生病似的,玻璃櫥窗反射出的容顏令她差點笑了出來。她可不記得一向健康的自己曾經虛弱過。這幾年來太忙了,沒時間運動,面孔也就蒼白了起來,不點些口紅還真是不能見人。

直到她碰上“雲想衣”的玻璃門,才乍然發現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由不遠處的大理石柱後方窺視着她,要不是玻璃映出了她後方的情形,她還發現不了。

她一時浮起好奇心的轉過身看去。大眼睛發現她看了過來,迅速的隱身於石柱后,再也沒探出來。

是個孩子吧?

附近有一所小學,有孩子來來去去並不奇怪。本想進入“雲想衣”的,裏頭的小姐已快步過來招呼,但石柱後方突然傳來一聲痛呼教她胸口一慟,趕忙過去一探究竟。

“怎麼了嗎?”她問着。

背對她的小孩約莫七、八歲,正半彎着身抱着左膝蓋,臟污的褲管顯示出小男孩剛才不小心跌了一跤。

她伸手扶正他,並蹲在他身前。

“有沒有流血?我看一……。”關心的話凝結在舌尖,化為一聲輕呼。不明白為什麼胸口會突來狠狠一擊的感受。不是痛楚,不是驚懼,不是喜,不是悲……也或許都有一點……也許什麼也不是……。

這孩子很漂亮,一種少見的中性美麗。是個男孩,簡直像是上好白磁精琢出的娃娃般無瑕剔透。他的漂亮令她驚艷,但只是驚艷而已嗎?還有什麼更深沉的東西是她解釋不了卻感受得到的?

小男孩臉上泛了一層薄薄紅暈,在獃獃看了裴紅葉許久后,才發現自己偷看被抓到了。

“我……我……對不起。”

“呃,什麼?呃,沒關係。哎呀,破皮了!”她很快回神,並且意會到小男孩的窘困。“來,我幫你消毒上藥。痛嗎?”

“不太痛。”衛朗漂亮的臉蛋又對上了裴紅葉。這位阿姨好漂亮喔!本來他該在校門口等爸爸來接他的,但當他遠遠的看到這位漂亮的阿姨下車后,就不知怎麼的獃獃跟着她走,一直走一直走,好想看到她的長相,很近很近的看她,看她是不是與媽媽長得很像。

現在很近的看到了,卻又不能肯定,畢竟他從沒真正見過媽媽,單是看一些照片是比對不出來的。

“為什麼一直看我?”將小男孩扶坐在“雲想衣”的雙人沙發上,幾名工作人員也提來藥箱新奇的覷看漂亮小帥哥,久久捨不得走開。裴紅葉自己又何嘗不是?小男孩一直在看她,她也移不開視線須臾。

“阿姨好漂亮。”衛朗老實說著,小臉又紅了起來,一雙晶亮的眼眨呀眨的,好不逗人。

“哇!裴小姐,沒想到你的魅力連小帥哥也無法擋。”一名小姐笑叫着。

“你真的是小帥哥嗎?哇!讀的是‘樂群國小’0也!學費高得嚇死人的三語學校。”另一名小姐也大叫。

“衛朗是你的名字嗎?”他的小西裝外套上綉着這兩個字,裴紅葉淺笑問着。

“對,我叫衛朗,今年八歲。”他看到漂亮阿姨笑,自己也開心的笑了,莫名的感到很愉快。

這時裴紅葉的專屬造型師下樓來,正好看到大美女與小帥哥開心微笑的鏡頭,訝然間着:“紅葉,你們笑起來好像,連梨渦的地方都一樣。你家的親戚嗎?”

很像?有嗎?

裴紅葉胸口又再度起了不正常的怦動,伸手撫向小男孩的面頰……是呀,不仔細看真的沒發現小男孩有幾分神似她小時候,如果再蓄長發就更像了。原來她竟長着一張大眾臉。

是呀,小衛朗有三分像她!這大概是她甫見到他會產生莫名震撼感受的原因。真是稀奇。

“我像阿姨嗎?我是男生呢。”衛朗好奇的走到一邊的大鏡子前,疑惑的看着自己與阿姨。

裴紅葉也走過去,蹲着與小男孩面孔相貼,一同看着鏡子。

“我把頭髮剪了會更像。阿俐,就幫我剪這個髮型如何?”她指着衛期的髮型。

“不可以,長頭髮漂亮,短頭髮不漂亮。”不意先反對的竟是身邊的漂亮小帥哥。

“長頭髮漂亮?那就剪下來送你如何?”裴紅葉解下髮髻,將一頭及肩背的長發傾瀉下來。

“喂!美人,勾引國家未來主人翁不好吧?人家才八歲0也。”造型師打趣着。

衛朗將眼前的長發捧住,新奇的放在頰邊摩挲着。

“香香的,剪下來它們就死翹翹了,阿姨不要剪好不好?”

不知是因為漂亮的面孔今人難以拒絕,還是基於其它更莫名的動念,裴紅葉就是無法對這張希冀的小臉說一聲“不”。這時才知道自己屬於母性的感情居然這麼豐沛。

“阿姨?”衛朗有點着急的催促答案。

“好吧,就別剪,修一下就好了。”

“小弟弟,這麼喜歡長發美女呀?那你媽咪必定也是長發美人嘍?”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想必父母的基因也很優。阿俐不忙着工作,喜歡美麗事物的一雙眼嚴苛的為小傢伙評分。結論是:不出二十年,又會有一名女性殺手現世啦。

“我沒看過媽咪,她過世了。雖然爹地說媽咪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提到這個,衛朗閃亮的大眼霎時黯淡了下來。

二十坪大的空間突然靜默了下來。

“老大,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看,傷了小帥哥的心了。”沒娘的孩子多可憐呀,店員小姐甲對老闆噓叫着。

“我怎麼會知道。”阿俐連忙捧來巧克力與果汁贖罪。“對不起呀,小弟弟。阿姨不是故意要問的,只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才好奇問一下的。”

“沒關係。我媽咪是日本人,但是與阿姨長得很像喔!所以我才會一直偷看阿姨,我也要向阿姨說對不起。”衛朗對裴紅葉鞠了九十度的躬。

“呀,混血兒呀,難怪這麼漂亮,也與紅葉這麼像。要不要認乾媽?”阿俐多事的問着。

“可以嗎?”衛朗叫了出來。他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得到一位媽咪,但是爸爸沒有應他。

“我……不知道怎麼當個媽媽,我沒什麼愛心。”

事情未免轉得太柯怪了,突然間她成了一名小孩子渴望擁有的母親。裴紅葉從不以為自己冷凝的長相會小孩想親近,心口不知因為什麼而激動,但她仍是理智道:“還有,應該要你爸爸同意才可以認乾媽的”

“哎呀!糟了!我爹地會找不到我!”

衛朗乍然跳了起來,終於想到他原本該乖乖在校門口等父親來載的。

“我得回學校了。阿姨,請你考慮看看,然後我也會問一下爹地,如果他同意了,我是不是可以認你當媽咪呢?”着急的小臉仍不死心的等待答案。

“好呀,如果你爹地同意的話。”她抓過一把糖到他合攏的小手中。“要不要我帶你回學校?”

“不必了,謝謝阿姨,再見!大家再見!”大大的笑容眩花了一票美女眼,隨即消失在外頭。

裴紅葉不放心的跟到門外,看着小小身子守規矩的等紅燈,然後再穿越馬路到小學的圍牆走道,直到進入校園,她才收回失神的目光。

“真好,有小帥哥千里認母。”阿俐走了過來,好不欽羨的低笑。

“還不是你起鬨。”

“我沒料到你這座冰山會同意呀。與你認識三年,你連我寶貝兒子也不肯抱一下,不養貓狗,不親近小孩的,沒想到小帥哥一出現,你就失魂了,真叫我心理不乎衡。我兒子也很優呀。”

裴紅葉微笑的攀着她的肩往內走。

“我不忍心拒絕一個沒母親的孩子。等你的孩子有這資格時,我會撥冗抱一抱他的。”

“喝!好毒的女人,咒我死呀!”

阿俐哇哇大叫起來,裴紅葉沒良心的逕自笑着,中午被破壞的心情,在此刻輕快了起來。

今天,是個特別的一天。

※※※

中山雅卓與傑生瞪大眼啞口無言的面對興高采烈的小衛朗,只有向來沉着的衛極還能找回一點聲音來問話。

“你說……你找到了一個媽咪?”

“嗯。”衛朗用力點頭,再度給予肯定的答案。

傑生率先有動作,拍擊着額頭嘆叫:“朗兒到底明不明白‘母親’是不能亂找的?而那個女人也奇怪,居然同意有人叫她一聲媽。嘿!會不會是遇到人口販子什麼的?難道沒有人教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嗎?”

“她不是壞人!她對朗兒很好,還送我好多巧克力。”衛朗捧高雙手的糖。

“要她是壞人,你早就成為失蹤兒童了。朗兒,爹地不是說過,不可以隨便與陌生人走的嗎?今天爹地遲了十五分鐘去接你是我的錯,但請你答應爹地,下次不可以因為我們遲到了,就自己跑出校門口好嗎?”台灣的治安並不好。朗兒長期生活在純樸的環境,沒有養成防人之心,總讓衛極十分擔心。今天下午在學校接不到人,幾乎讓他急白了頭髮。幸好五分鐘后就看到朗兒從校門口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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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聞花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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