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夜叉誤打胞親 神風客劍戲楊瓊
葉挻返身行無幾步,忽聽到一陣悅耳熟悉的歡笑聲,前園中轉出一行人,卻見是艷梅、王雲保和王小山。葉挻抹去一把淚,喝道:誰叫你們來這裏的,滾回去。
艷梅一愣,隨即輕笑道:大哥息怒,其實賢弟的傷已經大有好轉,相信不日即可痊癒。葉挻頓時驚訝,搖頭道:胡說。王雲保和王小山急應道:真的,師叔真的醒過來了。
葉挻猛的歡喜道:是誰救了賢弟的性命?艷梅笑道:是清風姑娘。葉挻問道:清風姑娘是誰?哪裏人氏?幹什麼的?
艷梅撲哧而笑道:虧你還是師叔的身份,竟然連自家侄女也不認識。葉挻見王雲保和王小山都在歡笑,料事不假,這才輕笑道:那清風到底是誰?
艷梅笑道:那清風姑娘不正是玉榮姐姐的弟子,你的侄女嗎?
葉挻猛的一陣驚駭,拖住艷梅道:你不要騙我,怎麼會這樣?言了,急忙回頭看了看自家大姐,似有不信。
艷梅笑道:千真萬確,雲保小山他們都可以作證。兩人用力點頭道;師娘說的很對,師叔沒有死。
葉挻得到了保證,心中終於緩鬆了一口悶氣,心中對大姐暗存感激。回想起適才的言行舉止,不禁有些后怕。幸得他當時忍住心魔,不曾犯下這個不赦之罪,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愧疚,不知所言。
艷梅看了看不遠處的葉玉榮,輕問道:大哥剛才一定是胡言亂語,傷透了玉榮姐的心。其實小山把書信送來的時候,玉榮姐便已經派人過來診治了賢弟病情。若不是玉榮姐的幫忙,賢弟可就真的與世長眠了。
葉挻暗愧道:是大哥糊塗,不查之下便亂髮脾氣,差些釀成了大禍。艷梅笑道:大哥既然已經知錯,還不快向玉榮姐賠禮道歉,承認自己的不是?
葉挻又回頭看了看正在傷心的大姐,尷尬道:還是算了。艷梅道:這怎麼能算了?玉榮姐正傷心絕望,說不定就會釀成大禍。她是你的親姐姐,如今也是我的親姐。玉榮姐是長輩,大哥怎麼能來去自如,隨意的把話傷人?
葉挻聞說,心胸頓時開闊了些,見大姐仍在傷心痛泣之中,便硬着膽上前慰問道:大姐還好嗎?
葉玉榮輕擦了兩行淚,怒道;我很好,不用你操心。葉挻默然羞愧道;剛才小弟魯莽,驚嚇了姐姐,還請姐姐恕罪。
葉玉榮止住了更咽,冷冷回道:你有當我是姐姐嗎?你不是要殺了我報仇嗎?你不是要革除我在葉家的族譜嗎?你不是說要一刀兩斷嗎?怎麼又想到賠禮道歉來了?“她話中雖是無盡責怪,但語氣上已先有了七分諒解,好似早知會有這番情景的出現。”
葉挻尷尬道:那些都是口頭憤言,當不得真,大姐不必計較。葉玉榮笑道:那我該計較什麼?難道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葉玉榮的親弟弟要殺了自己的姐姐,就是因為出一口氣嗎?
葉挻默然失色道:是小弟糊塗,若早知如此,必不敢無禮造次,小弟心中慚愧。
葉玉榮輕笑道:不知者不怪,三弟諸事都不要太過心急,諸事都要心平氣和,才不會方寸大亂。
葉挻點了點頭,見大姐面容已舒,心底才落下了一塊千斤石。笑道:多時未到大姐這裏來走走,今晚就算是來討杯茶吃,大姐可不要關門掃客。
葉玉榮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看艷梅后,輕笑道;這個姑娘長得不錯,莫不是你二姐牽的紅線?葉挻笑道:不是二姐,正是楊賢弟。葉玉榮笑道:三弟事業有成,也該成家了。到時別忘了把喜帖送往大姐這來。葉挻笑道:一定會的。
艷梅見他們姐弟兩終於能好好的說上一番話,亦為歡喜不已。王雲保、王小山相隨葉挻數年,卻還不知總堂的不遠處有個武藝高超的師伯在這,都不禁好奇的拜見這個陌生的師伯。
葉玉榮召喚眾師侄入正堂坐歇後,教雪風和靜風置茶相待,與艷梅說了一些貼己話,無非是些為人處世、相夫教子之言。艷梅這才知曉葉玉榮並非個冷若冰霜之人,為人算得上有情有義,只是怎麼也不明白姐弟間相距在咫尺,卻又不往來。
其實葉挻與葉玉榮的縫隙皆由文朗一事而起。當年文朗誤殺其師葉雲風,與葉家結下了殺父之仇。葉挻急於報仇,而葉玉榮與文朗曾是情侶,卻私放文朗逃去。葉挻得知后極為不滿,姐弟之間由此疏遠親情,不再來往。
葉玉榮若殺文朗其實只是在舉手之間的事,但她念於舊情,不願出手。自來殺父不同戴天,彼此間有此仇相隔,更不能名正言順走到一處。於外人看來,兩人也算得到了一種嚴厲無奈的懲罰。
葉挻仍自為適才無禮之事心有餘悸,懷揣不安。葉玉榮看出他的心意后,輕笑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三弟這五年來過得好嗎?
葉挻點頭道:還湊合。
葉玉榮斟了一杯香茶后,輕嘆道;三弟與姐姐這裏不過三四十里地,空閑的時候要多過來陪姐姐說說話,葉家只有你這麼一個男丁,真不想我們姐弟間再有什麼誤會了!葉挻嗯了一聲,不便多說什麼。
葉玉榮問道:也不知你二姐那邊過得怎麼樣了,我也很久沒有去逍遙庄走一走,真是對不住她!葉挻道:她很好,呂天王都得聽她的話,各路豪傑都管她叫莊主夫人。
葉玉榮撲哧一笑道:是嗎?這我倒是不曾聽說。咱們姐弟三個有多久沒有在一起喝茶聊天了?葉挻道:有五年了吧!葉玉榮嘆道:這些年來,咱們都各忙其事,散落天涯,就是想聚一聚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我這心裏好難過!“她剛說出這話,眼睛便有些濕潤,欲淚還忍。”
葉挻聞說,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茶,陷入深思中。“他當初深恨這大姐不分輕重,私放文朗南逃,導致自己沒有報得殺父大仇,心中一直耿耿於懷。但此時細細一想,這事情都已過去五年,大姐當年雖然有錯,但換位思慮之下,也頗覺得自己做得太過,致使她一個女人孤零零的度過了五年春秋,心中不禁暗生愧意和親情。”輕道:大姐年齡也不小了,難道不為自己的人生大事做打算嗎?
葉玉榮見自家胞弟說起了這些關懷之言,欣然舒悅,如得瑰寶,盈盈而笑道:三弟說得是。可茫茫人海,知音難求,感情之事需要緣分所定。人生苦短,有些人用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知音,說不定大姐有朝一日看破了紅塵,便墜入了空門!
葉挻見自家大姐如此說時,想起以往的葉家風光,天下英雄盡拜於門。鼻尖酸了一酸,不知該說什麼好。口中徐徐念道:逍遙山莊內多有英雄豪傑,左先鋒李雲貴的人品就很不錯,為人仗義,一言九鼎,武功也十分高強,與大姐十分匹配。葉玉榮笑罵道:烏鴉嘴,亂點鴛鴦。艷梅聽到他們姐弟言語間隨和溫馨,不覺舒心一笑。
葉挻道:看來二姐離大喜的日子不遠了。葉玉榮微笑道;三弟不也一樣嗎?葉挻看了看有些驚羞的艷梅,笑道:大姐最愛說笑話,賢妹別在意。艷梅笑道:不會的。
三人正說著話間,只見一個美貌的藍衣少女疾步入門,與眾人見了禮后,與葉玉榮輕聲道:師叔的傷勢十分怪異,時而複發,雪蟾丸也不能盡除病源。
葉挻等眾人大吃一驚,正堂內頓時一片嘩然。
葉玉榮卻不驚慌,問道:清風,你覺得師叔的脈象如何?清風回道:脈象不平,氣血浮躁,多半是劇毒的烈性所致。
葉玉榮與葉挻道;是什麼樣的毒性,竟然這麼厲害?雪蟾丸乃是解毒通脈的奇葯,怎麼會化解不了楊瓊的毒性?又問清風道:你精通醫術,會覺得師叔中的是什麼毒?清風道:徒兒見識過少,不敢妄言。葉玉榮便沉吟一時,細細思慮。
葉挻急道:懇求大姐立刻趕往小弟總堂,務必要救一救賢弟的性命。葉玉榮輕笑道:三弟不要慌亂,大姐會儘力的。
遂叫雪風備了一匹白雪駒后,與葉挻等眾一併趕回復仇門。入房看時,楊瓊仍自在昏沉之中,不省人事。葉挻不懂醫術,更醫治不了這等雜難急症。兩手無策之下,只得求望這個博學識廣的大姐能妙手回春。
葉玉榮仔細的看着楊瓊笑道:這位賢弟倒是個很英俊的少年,這摸樣像個姑娘。眾人都在徘徊着急中,見葉玉榮悠閑不慌的說出這話,有些愕然不解。
葉玉榮輕坐於床榻邊,一把楊瓊的脈搏后,又探了探頭額,徐道:這是以毒掌打入的劇毒從而造成的內傷。看來下手的人是個厲害的高手。
葉挻疑道:賢弟為人坦承俠義,不會無故與人結仇,會不會是他以前就留下的病根?葉玉榮搖頭道:他脈象雖亂,然骨骼強健,血氣陽剛。這種現狀,不像是以前遺留下來的內傷,應該是最近三日之內造成的。
葉挻猛的想起了黑鷹,便道:今日我便與賢弟在柳湖亭外酣鬥了一場,後來禁王府的張黑鷹來過這裏,還曾無禮欺人,賢弟也與他過了數招,會不會是他暗下的毒手?
葉玉榮笑道:莫非三弟與這楊瓊也是今天才認識的?葉挻點頭道:確實相識不久。
葉玉榮笑道:三弟可真是有情有義,為了一個邂逅的豪傑,差點把自家姐姐給殺了。要是讓這位賢弟知道的話,那可是一輩子的感動呢!眾人聞聽都笑,自葉玉榮進了廂房后,廂房內便沒有絲毫的沉悶之氣。
葉挻見她在眾目睽睽下說出這事,心中好生尷尬,回道:大姐不是說過去的事就算了嗎?怎麼自個還提?葉玉榮笑道:三弟都做得出,還不能讓大姐說說笑話嗎?葉挻道:眼下賢弟的傷才是最重要的,哪有功夫說笑?大姐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
葉玉榮笑道:萬全之策卻也沒有,不過倒是有一位世外高人能整治得了賢弟的病根,大姐卻只能是治標難治本。葉挻問道;大姐說的世外高人是誰?
葉玉榮不願直言,便用眼色示意了一番,意為不讓他人得知。葉挻會意后,將眾徒遣退,只留下艷梅在身邊。
葉玉榮這才輕道:說起這位前輩,可能三弟也聽說過。在夷陵山脈的躍龍山谷,沿谷深處三十里有座千丈高山,名叫野雁山。山巔之上有座觀宇,名叫黑風觀。那觀主道號黑風神客,神通廣大,只有他的功力才能打通這位賢弟的經脈,徹底祛除病根。
葉挻疑道:小弟來此也有數年之久,倒沒有聽說過這附近兩三百里內有什麼世外高人。大姐說的黑風神客是什麼來歷?
葉玉榮笑道: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人的劍術可勝過楊順天,那就非他莫屬。葉挻道:看來是逍遙庄的前輩,我黑蓮教中沒聽說有這樣的高手。
葉玉榮點頭道:他叫甘辛衛,人稱蒙面天王,二十年前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不在父親之下。至於他後來為何要退隱江湖,江湖上並沒有確切的說法,只能說這是個謎。
葉挻道:那他為何要叫個蒙面天王,這是何意?葉玉榮道:江湖上沒有多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有關他的事情也無人多談。據說他當年為了讓一招劍法給楊順天,不慎臉面被削了一半,這才有了蒙面天王的稱號。
葉挻道:這麼說,這甘辛衛之所以被迫退出江湖都是因為楊順天的一箭之仇?葉玉榮道:三弟的說法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葉挻道;那大姐覺得他的劍術能勝過楊順天嗎?葉玉榮踱步而道:或許能。這二十年來他專研劍術,不問世事,就是為了復仇做準備。不過都二十年了,彼此間應該沒有什麼解不了的恨。
葉挻應了一聲后,腦海中突然想起楊瓊“臨終前”說的“奉家師楊順天之命南下“,心中突然隱隱驚駭道:這楊賢弟是楊順天的弟子,而其師卻與這甘辛衛有舊仇。一旦被他得知自己要救的是仇人的弟子,只怕會有不妙。要麼會殺了楊瓊,以圖痛快。要麼會要挾起來,逼迫他說出楊順天的下落。我聞這青玉劍是逍遙庄的鎮庄寶劍,那甘辛衛想必是認識這寶劍的,我又不能不讓他帶着寶劍上路。
想到這事關重大,牽連到兩位前輩的往日恩怨,不由得唏噓一聲,思慮再三。葉玉榮笑道:三弟在想什麼?葉挻回道:沒什麼,只是想到這些陳年舊事有些不可思議。
葉玉榮道;他們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都已經退隱泉林,想來這輩子也碰不着面也是大有可能。這種陳年之事,三弟不必多想。葉挻點頭道;大姐說的是。
葉玉榮將尚在昏迷的楊瓊輕扶起半身後,發覺他全身渾如火炭般熾熱,頗有些驚訝道:這毒掌可真厲害。“暗提起一股內力,從他腰背上輸入寒冰真氣,將其熾熱之氣冷卻減溫。楊瓊雖是在昏迷之中,但氣息卻通。這時一股冷熱的真氣交碰,氣血又是一涌,吐出一小口鮮血。高溫漸減之後,氣息倒也平靜順暢。”
艷梅取來清水,為楊瓊輕擦了身子,正要將血垢擦凈,葉玉榮見狀,疑道:怎麼會是黑血?
葉挻道:莫非大姐發現了什麼?葉玉榮唏噓道:據我所知,江湖上能使出毒雪掌的人只有點蒼派的黑鷹。三弟說楊瓊與他交過手,那麼這一定是他的手筆了。
葉挻省悟,怒罵道:一定是這個狗賊,他與賢弟無冤無仇,卻不想竟然暗下這等毒手,真是個卑鄙小人。葉玉榮道:他來這幹什麼?葉挻道:這廝自作聰明,想要我嫁入楚王府,替王爺賣命,結果吃了我的閉門羹,這廝便把怒氣發泄在賢弟的身上,真是豈有此理。
葉玉榮道:原來是這樣,這禁王府最近在荊楚一帶大有動作,三弟不可不防,有什麼事最好讓姐姐知道。葉挻應允,問道:那麼來找大姐的蒙面人又是什麼人?葉玉榮笑道:晉王府的人,也是來做說客的。葉挻驚疑道:看來這晉王其志不小,到處拉人入盟。
葉玉榮笑道:其實這毒雪掌在江湖上也並非什麼高明的掌法,只是中掌之人需要及時的導通氣息,三個時辰之內忌食,尤其是酒,最好是滴涓不沾,否則毒性立即發效,這便是毒雪掌的厲害之處。
葉挻點頭道:難怪賢弟會在宴席上頻頻皺眉,原來不是酒量不好,而是這毒掌的發作。葉玉榮笑道:幸好這個賢弟遇上了你們這一對大哥大嫂,要是別人的話,那可就真的會任由他的死活了。
艷梅羞澀道:玉榮姐的話真幽默。葉玉榮淺淺一笑道:好啦!這裏的事情已經了結,大姐也不便久留。待楊瓊醒來之後忌酒忌葷,不可強行動武。待身體逐漸康復之時,便可往黑風觀求甘前輩打通經脈。我這裏自會派人送上書信,先行說明。甘前輩那不過是舉手之勞,想來他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葉挻、艷梅皆喜道:有勞大姐賜教。葉玉榮呵呵大笑道:小兩口還不到大喜的日子便這般卿卿我我。那日後肯定會夫妻一心,大吉大利。葉挻道:大姐是越來越會乘機弄巧了。葉玉榮輕笑一聲,這才返身離去。
兩人相送百步后,才返回照看楊瓊。葉挻讓艷梅先去安歇後,自在廂房內守護一夜。
黎明之初,銀光透亮。楊瓊徐醒之後,恰及卯時。窗外一片鳥語花香,泥土芬芳,微涼的空氣格外新鮮。回神之後,本欲下床行走,卻倍感一身吃力,腦海中一片茫然生疼。這時肚腹中十分饑渴,正要討些米飯來吃。只見葉挻正倚睡在一把交椅上,顯然是疲倦所致。楊瓊不忍叫醒他,便用背倚卧在床頭上稍歇。
不一時,艷梅端一盆熱湯來為楊瓊洗浴,見他醒來,喜不自勝,連忙為其洗漱了臉面,正要去安排些清湯淡水。
這時葉挻也已睡醒,見楊瓊已無大礙,笑道:賢弟可醒了,現在感覺如何?楊瓊微笑道:小弟在夢裏都怕給大哥添麻煩,若還不早醒的話,這心中早就愧疚死了。
葉挻笑道:賢弟倒是幽默,沒事就好。楊瓊疑道;我怎麼會沒事的,我不是已經死了嗎?葉挻笑道:賢弟吉人天相,死不了的。大哥還要與你把酒言歡的,怎麼能讓你一人先走?楊瓊笑道:好。
艷梅聽到“酒”字,眉目一皺,便搖了搖頭,示意不可。葉挻省悟后,點頭笑道:賢弟傷勢未曾痊癒,要好好的歇着,不要隨意動彈。楊瓊心中好生感激,點頭道:多謝大哥。
兩人閑聊些昨夜之事,不及一刻,艷梅送來幾道清湯素菜,幾碗米飯。楊瓊立時便吃得飽滿,但身體卻十分疲憊,有氣無力。這時王雲保、王小山等諸多門徒入房來拜見后,與葉挻密叨了幾句。葉挻點了點頭,將他們遣退後,笑道:大哥多時不曾教這廝們武藝,趁今日高興,便和賢弟一道前往,賢弟也好點撥一下這廝們的劍術。
楊瓊苦笑一聲道:小弟的腿腳十分發軟,只怕要躺着擔架才能去得。再說小弟武藝低微,怎敢班門弄斧?所以還是不要去獻醜了。
艷梅責怨道:賢弟剛一醒來,大哥便要去舞刀弄劍,這並不合適,玉榮姐昨夜說的話大哥難道忘了嗎?葉挻笑道:大哥考慮不周,賢妹說的是。相勸楊瓊安歇後,便帶了一把長刀自去。
楊瓊在復仇門將歇息六日後,這時身骨逐漸康復如初,只是氣息上頗為不順,一使重力便會感到心痛氣喘。至夜酉時,正為書信一事頗有憂慮,自覺還是早早了事停當。正要辭別兩人南下,葉挻這才說道:賢弟的傷尚未痊癒,還須一位世外高人打通經脈,化解體內的餘毒。
楊瓊見說體內還有餘毒,猛的驚訝道:小弟中的究竟是什麼毒,竟有這麼厲害?葉挺不敢直言,唯恐他知道真相氣憤難耐,定要去找黑鷹復仇雪恥,如此不免又會惹上事端,便假意說道:賢弟是中了傷寒之風,所以最近一段時日不得飲酒,不能開葷。待打通經脈之後,已無大礙。
楊瓊聞說自個是中風,將信將疑,喃喃嘀咕道:我也算是個身強力壯的練武之人,怎麼會中風,真是奇怪。“但覺得葉挻重情重義,為了自己的事情到處奔波勞累,雖有疑問,卻也不便多言,問道:大哥說的高人前輩是誰?
葉挻哪敢說那人是楊順天的生死仇人,空教他擔憂?又胡亂說道:他是歸隱泉林的老前輩,名喚黑風神客,居住在夷陵山脈東邊的躍龍谷,那旁邊有座野雁山,他便是那一山之主,只有他的功力能解除賢弟體內的餘毒。
楊瓊點頭道;那他會不吝賜教、救小弟一命嗎?葉挻笑道:會的,大姐那裏早有書信呈上,正等賢弟前去療傷。楊瓊喜道:多謝大哥。
葉挺沉寂一會,說道;這個前輩有個怪癖,他不喜多人打擾他的清靜,所以賢弟只能獨自前往。他也不喜求醫者隨口說出家門底細,賢弟只管求教他打通經脈,化解餘毒即可,別的就不要多說,否則他會不悅。
楊瓊並不知曉這個黑風神客便是九大天王之一的蒙面天王甘辛衛,應道;這是自然,小弟除了大哥之外,不會與人多說家底的,以免仇家來找麻煩。葉挻會意的笑道:如此甚好。楊瓊道;明日我便啟程前往野雁山,早日解了餘毒,也早日相飲大哥的喜酒。葉挻笑道:先祝賢弟一帆風順。兩人聊至深夜才各自安歇。
第二日清晨,楊瓊早早起身,整理包裹,備了快馬,相辭掖庭后,徑奔往野雁山的路程而去。因擔心舊傷複發,於路不敢加鞭,從卯時出發,近酉時之際才到得山腳下。這時天色又晚,難以分辨野雁山坐落何處,便沿山邊找了一家莊農屋宇借宿。一路疲勞之下,卻忘了葉挻說的禁酒忌葷的囑咐,一時口滑,胡亂的飲了一碗酒,吃了幾口獵味后。至深夜裏,舊傷果是複發,苦不堪言。
也不知昏迷多久,醒來之時卻發現已不在山腳下而是在高山之巔的一個偏房裏。驚嚇一跳后,連忙檢看了包裹兵器,卻喜都在。舒鬆了一口氣后,雖是驚訝難定,卻也只得是隨遇而安。
透窗外看,青翠明朗。只見群山巍立,高崖落瀑,好一派山川壯麗的雲海之象。楊瓊原以是夢,卻又知疼着熱,神清氣爽。好似一口氣能吸納常人數倍的空氣容量,肺腑穩平,一身輕盈,再無一絲內傷的痕迹。察覺到后,驚喜道:我的內傷全好了,是黑風神客救了我的性命。
正歡笑間,見到側旁的梳妝枱架上有一盆清水,好似為自己而備。當下也不多想,連忙洗漱乾淨后,料想這黑風神客就在這附近。
正要出門去拜訪。只聽到門外傳來數聲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若有若無。正等待間,房門被人一推而開,徐徐走進一個九尺大漢,那漢子身着黑衣,似有猙獰兇悍之色。雙手反背在後,顯有居高臨下的傲然之氣。楊瓊本是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山巔上,又被他不俗的氣勢驚得慌,硬膽看他,但見:
面裹黑紗緊,眼射雪光寒。
勢吞山河冷霧繞,雄稱泰山霸巍峨。
輕容一笑,如現曇花舞去。稍怒眉目,披抖秋霜英氣。
神客一語驚乾坤,黑風掃拂天下人。
楊瓊見他氣勢凌雲,神秘莫測,心中頗有些心虛,未敢正眼相視。那漢子卻也一言不發的虎視眈眈,眼中射出戾氣,時有輕蔑、好奇、憤怒、冷笑之色。楊瓊見他身後不知何時又站立了兩個強壯彪悍的帶劍漢子,恭敬的立在他身後。卻也是黑衣裹面,三人好似都不欲以真面目見人,頗覺怪異。寬大的偏房內如沉萬鈞烏雲,殺氣滾滾,氣勢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那大漢冷視楊瓊一刻后,口中冷幽幽的說道;黑風神客沒有救你的性命,他也不會救你。楊瓊聞他冷不防的說出這話,驚道:前輩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
那大漢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喝問道:楊順天在什麼地方?楊瓊心頭一顫,頗覺不妙,搖頭道:晚輩不認識誰是楊順天,前輩找錯人了。
那大漢一雙利眼迸發出的寒光幾乎能射透人心,不言自怒,仍是冷幽幽的說道:你在撒謊,難道你不怕死嗎?
楊瓊哪敢理直氣壯的回他話?不知他是如何知曉自個的身世,但見他一副冷異肅殺的面孔似能將人生剝活吞,絕非良善之人,心下尋思道:師父嚴誡我不要說出家門來歷,以免遭到仇家的迫害,如今真箇靈驗了。今番我是困坐山巔,插翅難飛,弄不好會死在這裏。這廝迫切的想知道師父在哪,無非是想去找他報仇,為了師父的安危,我是萬萬不能說的。時下不敢不回他話,小心說道:晚輩真箇不認識楊順天,可以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