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藤

層層纏繞的心事

付諸一次花開

緊扣的手指藏在身後

只向世人展現迷人笑靨

老四遇到了真正發愁的事情。

除了被“金剛”壓頂的那門課外，還有英語四級和另外一門專業課沒過。照這個情況，別說學位證，畢業證能不能拿到都打個問號。一向樂觀不學、糊弄作業的老四開始每天捏着鼻子背英語、練習題。

潘楓也需要把成績提上去，雖然沒有掛科，但輔導員說，如果想在學校入黨，成績必須提高到前20%。他辭去了校文藝部長的職務，除了日神文學社，不再參加各類團體組織的比賽和活動。

高老師、現在的高書記笑話潘楓已經從後備、在職變成了退休幹部。

老四和汪倩倩在校園裏拍照，潘楓是攝影師和電燈泡。陪着他們感覺更孤單，因為小丁被選送到京城一所名校交換學習3個月，這學期怕見不了幾面。

九月的天氣號稱“秋老虎”，仍然很熱。潘楓的眼睛被路上一個穿超短裙騎單車的漂亮女生吸引，她也知道自己的裙子太短，低頭飛快地騎着車，一手放在腿上壓着裙子。腿形還挺好看，這一路不知餵飽了多少男生的眼睛。

潘楓轉回頭，看到老四正扭頭跟隨美女的自行車轉動，都沒注意倩倩的怒視。結果就是被狠掐了胳膊內側，唉喲一聲喊疼。倩倩則象沒事人一樣眼望別處不理他。潘楓感到好笑，不知為什麼，他倆看上去都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覺。

學校組織大學生辯論賽，潘楓本不想參加，輔導員作思想工作，說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主辯，最後下命令務必頂上。他只好答應，心想這是最後一次參加學校的活動。想起那句“有人星夜趕考場，有人辭官歸故里”，這種心境現在放他身上也合適。

系裏抽到的辯論題目，正方是“干一行愛一行”，反方是“愛一行干一行”，潘楓這組是反方。看了別系抽的辯論題，感覺多數題目的正方反方其實社會上是有結論的，唯獨他們抽到的題目，似乎兩方都有道理。

雖然愛寫點東西，潘楓自知並非能言善辯之人。但既接了任務，遂打點精神準備辯論詞，系裏還為他們聯繫了一位輔導老師，辯論隊員一起前去拜訪。老師就住在學校邊上，據說畢業於北大哲學系，年近6旬，即將退休。

或許是年齡相差太大，老師話並不多，一問一答。回答問題的時侯眼睛是閉上的，聽問題的時侯才睜開。

“老師，您說愛一行干一行有道理么？”

“當然有道理。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愛這行才能幹好，干長久。”

“那您說干一行愛一行有道理么？”

“當然有道理。這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既然幹了這行，就應該干好，干長久。”

老師的話，象在天平兩邊各放了幾個砝碼。學生們聽着象饒口令，分辨不出差別。

“老師，我們是反方，要證明愛一行干一行才是對的。您認為，對我們有利的觀點是什麼，對對方不利的觀點又是什麼？”

“小夥子，你說得對，抓住了關鍵。我告訴你，辯論最重要的就是找准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找到最能證明自己觀點正確的論據。與此同時，找准對對方最不利的角度，找到最能證明他們觀點錯誤的論據。這樣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老師的話無懈可擊，隊友們面面相覷，不得要領。

“老師，聽說您是北大學哲學的，您是畢業就選擇到我們學校當老師的，還是後來才到我們這兒？”

老師睜開眼，來了精神：“那時侯的北大，嘖嘖，真是不得了。老師個個都是做大學問的，我的同學們，也有很多成為了不起的人物。哎——呀。”他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潘楓不甘心：“那麼您是因為喜歡哲學所以學了哲學，又教了哲學，對么？”

老師閉上了眼睛：“我畢業是分配到政府研究室的，搞了多年政策研究，後來恢復高考，大學找不到哲學老師又把我抽過來的。但你們學校不是文科強校，教哲學用處不大，我還教過歷史、政治，呵呵，好多課了。哎——呀。”他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似乎問了個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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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哪兒有變化，是不是變醜了。這一陣好忙，都顧不上收拾自己。”她說著，豎起了大衣領子。

“真的好醜。沒有沒有，逗你玩的。但確實有變化，感覺你，好象整個人更放得開了，似乎眼睛裏有光。”

“嗯，好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但你說的對，首都確實不一樣。那裏的人都有明確的規劃，知道自己將來要幹什麼，現在應該做些什麼。人都特有激情，特有動力。”

“那是首都啊，和小地方當然不一樣。一定有很多優秀的人才，對你影響很大吧，聽你說話都帶京味兒了。”潘楓有些酸溜溜的。

小丁停下腳步，挽住潘楓的胳膊仰頭看他：“你怎麼了，好象話裏有話，不會是吃醋了吧。”

她咯咯地笑起來。“太好了，還沒見過你吃醋，看你整天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以為你不會吃醋呢。”

這話聽着不知應該開心還是難受，什麼時侯對她無所謂過。但她這麼在意他的感覺，還是讓潘楓放下心來。

“小丁，這些天特別想你，想見到你。你呢，想我沒有。”

小丁明顯有些感動，身體向他靠過來，低聲說：“當然想。尤其是周日，別人都出去了，一個人在宿舍獃著好難受。”

“沒人找你出去玩么，總是一個人？”

“為什麼這麼問？是不是倩倩和你說什麼了，這個倩倩，真是的。”

“倩倩沒說，是我猜的，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在一起好幾個月，怎麼會沒人追。”

走到一個教學樓的陰影處，他們停了下來。

“我要是不說清楚，看來你不會放心。”

小丁說：“的確有個人找過我，不是班裏的同學，是那個學校的研究生。”潘楓不作聲，繼續聽她說。

“我明確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讓他不要再來找我。”

“那他聽了么？”

“又來找我幾次，沒再提談朋友的事，只是幫我收集些寫論文的資料，指點我怎麼開題，怎麼寫論文。”

“他人怎麼樣？”

“還好吧，他比你高一點，人還挺紳士的，沒有讓我為難。”

“比我高，人不錯，又是名校的碩士，這條件可比我好多了。”

“我都說清楚和他沒什麼了！我已經這麼坦誠，你還糾纏。我們不說這事了，好么。”小丁有些不高興。

潘楓沒作聲，心裏卻禁不住一陣難過，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抄好的《小城故事》拿給她看，小丁噗嗤一聲笑了，說象歌詞，名字象，內容也象。

在一個沒有人經過的紫藤架下，他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紫藤已花葉盡落，只留虯勁的枝幹在冷風裏瑟縮。

潘楓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幾個月不見，多少有些生疏，小丁的身體有些不自然，但還是順從地貼緊並抱住潘楓。可是這個吻，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真希望是個錯覺。

小丁說，一直到寒假，她都要整理論文和補習h大這邊的課業，可能沒有什麼空閑時間。潘楓也開始緊張備戰期末考試，爭取拿到前20%的學習成績，反正現在也沒別的事做。

老四又整了一出事。

補考時，他舉報另外一名本系同學作弊。這可是最後一次補考機會，這次再不過，意味着畢業證、學位證都將無法取得。通常只要不太差，老師會讓通過，但作弊就不同了。老四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有通過率的說法，也就是說，最終學校只會留一個人不過，其餘都會放行。而作弊者佔了這個指標，別人就安全了。

這事有點卑鄙，在學生中是為人所不齒的，即使作弊為實。但身為舍友，似乎也只能理解他的苦衷。那位同學連同室友，則全部不再和老四說話。

老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他雖然厚顏，但並不無恥，心裏還有一塊地方叫良心，現在，那塊地方被歉疚佔領。

倩倩也知道了這事，安慰老四：作弊本來就不對，舉報他沒錯。

寒假過後，考試成績出來，潘楓考了全班第三，成績進入前10%。輔導員說他的入黨申請很快就會批下來，也算是大學四年的一個收穫，心中甚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