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仗義執言
方氏的眼淚順着滿是皺紋的臉頰往下流，既悔又恨，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這幾個孩子受了太多的苦難了，她用自己瘦弱的雙臂想要儘可能的把自己這三個孫輩都抱在自己的懷裏，四個人抱在一起，慟哭的聲音，讓圍觀的人都忍不住眼底發熱。
左右這個所謂的家是再也沒有辦法待了，索性就撕破臉皮，就算是要走也不能帶着臟污的名聲走，方氏扶着孫子的肩膀站了起來，此時她臉上的眼淚已干，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子竟然挺拔了起來，更像是個等待衝鋒的戰士。
“剛剛我離得遠，聽的不大清楚，你說自己是正房大婦，而老婆子我是妾侍，我說的可對？”方氏的聲音不高，還帶着一點嘶啞，跟又肥又壯的秦老太太相比更是乾枯瘦弱，但是此刻看着竟然有幾分勢不可擋的勁頭。
“是我說的，你本來就是妾侍，我說的有什麼不對的。一個不下蛋的母雞，我能容忍你到今天，已經是對得起天地良心了。”秦老太太的臉色有些漲紅，不知道是剛剛吵架的緣故還是有些其他的事情，總讓人覺得有一種虛張聲勢的意思。
“有道是，聘則為妻，奔為妾。當初你七個月就‘早產’生下了孩子，這個事情你是不是要好好的跟大家解釋解釋一下呢？”
“還有，當初我是柳家明媒正娶，大紅花轎吹吹打打的抬進家門的，這個妾又是怎麼說呢？別以為，你自己說你是正妻你就是正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當初你怎麼進的柳家的門，難道還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方氏往前逼近兩步，沒想到秦老太太竟然下意識的後退了，眼神也透着心虛。
秦老太太還想爭辯什麼，被方氏搶先一步把話給堵回去，“別拿我沒有生過孩子說事！是，我確實是未曾給柳家生下一兒半女，這麼多年因為這件事情，我一直都抬不起頭來，導致我的這幾個孩子也跟着我受過！”
“但是當年你跟那個老怨種不清不楚懷了身子，我竟然豬油蒙了心怎麼會可憐你這個白眼狼，念在怎麼說也是柳家血脈的份上，好心讓你進了門。”
提到往事，方氏恨得咬牙切齒，眼睛都被憋得通紅，身子忍不住搖晃了兩下，幸虧柳丹秋及時的把人給扶住了，抓着祖母的手給她打氣，果然“撕逼”這種事，還是交給祖母更為合適，她就負責扮可憐就行了。
“但是沒想到，你竟然鳩佔鵲巢，橫行霸道，生生把我剛剛坐穩的胎給撞沒了，這筆賬，你不會不記得了吧？”方氏繼續說道。
“因為這件事，我壞了身子，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方氏說到這裏已經是聲淚俱下了。
柳家當年的這些事，村子裏的人其實都是知道的，只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內里的事就沒有那麼清楚了，他們也只是在背後議論議論罷了。
現在方氏舊事重提，也是引來了一片唏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隱秘，尤其是之前站出來的九奶奶，更是斜了秦老太太一眼，像是這樣不要臉的女人，若是出在他們家的話，浸豬籠都是輕的。
“我是正室嫡妻，是柳元福的妻子，若是按大戶人家說的什麼嫡庶，我撿來的兒子也是嫡子。而你，身為小妾，那生下來的就是庶子！”方氏幾乎是把這句話喊出去的，好像是要把這輩子的委屈和苦楚都喊出去一樣。
“你，你，失心瘋了，胡言亂語！我才是柳元福的大房正妻，你就是個妾，就是個下賤的妾，一個下不了蛋的母雞，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秦老太太最不願意提的就是當年的事，現在被方氏全都給重新掀出來了，她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伸手要去扯方氏的頭髮。
柳丹秋怎麼會看着自己的祖母受欺負呢，她搶先一步一個寸勁掐住了秦老太太的手腕，寸關尺被她捏的死死的，秦老太太一個勁的喊疼，卻拿柳丹秋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到底有沒有胡言亂語，你清楚，我清楚，大家都清楚。我今天說這些只是不想讓你混淆視聽而已，我們這一房可以走，但是我們是自己要走的，而不是被你們趕走的。”方氏緩過一口氣之後，斬釘截鐵地說。
“另外，你剛剛說了我們要飯也不能要到你的門上，同樣的話，我也還給你，以後我們一家子飛黃騰達了，你也休想佔半分便宜。”方氏全靠一口氣在這撐着，她知道自己錯的離譜了，已經一錯不能再錯了，否則她就真的保不住自己的孫女了。
“好，說的好！我看你就是糊塗了，若是早有這樣的心思，何必被這麼個女人欺負了一輩子！”九奶奶拍了一下方氏的後背。
“空口無憑，立字為證，你們倆去請里正，這事總要有個見證的。”九奶奶不願意多看秦老太太那副嘴臉，直接指了兩個半大小子去請人。
“多謝九奶奶仗義執言！”柳丹秋知道九奶奶在村子裏面的地位，九奶奶孩子多，孫男娣女也多，加上一輩子為人熱情而且耿直，是屬於德高望重，沒有人敢招惹的存在。
周圍的人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以為看到的會是柳家二房的一家四口磕頭求饒呢，沒想到，死過一次的柳丹秋口齒伶俐，一輩子沒有直起過腰的方氏也有咬人的時候。
這柳家的事越來越有看頭了，秦老太太和方氏這兩個人可以說是鬥了半輩子了，現在鬧到分家的地步，也不知道柳老爺子回來了會是什麼表情。
大家都對秦老太太指指點點的，畢竟柳家兄妹三人身上的傷不是作假的，當年的事也都是心裏清楚的，公道自在人心。
里正來的很快，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把事情的經過聽清楚了，問了一下雙方的意思，就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分家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財產要分的清清楚楚的，我這一落筆，這文書上入了祠堂的話，可就沒有反悔的可能了，你們可想清楚了？”里正也姓柳，是柳家的本家，柳天冬和柳丹秋兄妹該稱呼一聲三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