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擦完頭,江東旭掏出6毛一盒的金芒果,給父親一根,江鐵栓接過香煙,問江東旭“在工地上貪污錢了?”

“沒有,這是準備讓村幹部的煙。”

“麻蛋,叫你在工地上招呼,像啥話?!”

江東旭不好接話,就也拿了一根煙塞自己嘴裏,想了想,最後把煙掐斷,扔到了痰盂里。“爸,從今天開始,我戒煙。”頓了一下,江東旭又說:“也戒酒。”

“呵呵……你娃子會戒煙?”江鐵栓嗤笑道。

江東旭嬰兒時期,在一飼養員家寄養,當他啼哭飼養員又煩躁的時候,就把他抽煙的旱煙袋鍋子塞進江東旭口中(那個時期鄉村也沒有嬰兒咬的奶嘴),在煙油子(尼古丁)的刺激下,江東旭馬上就不哭鬧了,久而久之,他在不滿一周歲就有了煙癮,在剛會蹣跚學步時就知道揀煙頭抽了,以致江東旭50歲到峨眉山遊玩,盯着一個抽煙的小猴子,看了很久,可能因為風大,看的眼眶紅紅的。

他知道,他二三十歲時因為不如意,天天喝短片,嚴重酒依賴,最後因和酒友酒後和出租車司機發生衝突,他在前面打,酒友在後面拿走了出租車司機的手機,構成搶劫罪,因打人的是他,所以他作為主犯獲刑7年,而他卻對發生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後來他知道,有一種人,酒後充滿攻擊行為又斷片,是一種特殊的精神疾病,在一些國家是按精神病人對待的,不負刑事責任。痛定思痛,他在法庭上發誓,自此沒有喝過一滴酒。

當時在法庭上有件事對他影響極大,休庭前,審判長問他:“江東旭,現在準備判你有期徒刑7年,罰金2000元,你如果在判決書下發前繳納罰金,屬於認罪態度較好,可以少判你1年,你交不交罰金?”

“交!”“我替他交!”法庭上旁聽席的朋友馬上湊了2000元,遞給了法警。

這時候一個人從法警手裏把錢要回,又給了他朋友們,是江東旭的三舅王文江。

“我是他三舅,這個錢我出,你們都不用出。”王文江義正詞嚴地說“審判長,明天我把錢送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然後江東旭獲刑7年,並欠罰金2000元。

這件事對江東旭影響極其深遠,別的不說,就因為“不積極繳納罰金”,他兩次減刑每次均少減一至兩個月,然後在他刑滿釋放四年十一個月十幾天的時候他因涉嫌其它犯罪時,認定他犯罪的最大證據是他有前科而且屬刑釋不滿5年又重新犯罪,僅這一條,至少多判了兩年!這樣算起來,就這區區的兩千元,搞了他逝去自由3年多!

王文江得益於姐姐王文煥和薛順成的關係,從外地調回玉陽后,也在交通局運管所上班。常被人吹噓成“講義氣,會來事”,經過他的一番折騰,江東旭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會來事”,自此,他舉一反三,再也不相信什麼哥們義氣。

江東旭曾準備在以後的家譜中寫一句話,永遠警示後輩:越是看上去大大咧咧、豪氣雲天的人你千萬不要聽其言,你必須要觀其行,不然,你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此刻,江東旭看着電視,沒有回應父親對他能否戒煙的質疑。電視只有兩個台,中央電視台一套和本地的玉陽電視台。因為玉陽地區離省城商城市遠,長期就這兩個電視台,後來在有線電視開通前又有了地區黨教台。這一會中央台演播的是上海電影製片廠的電影《何處不風流》,大致就是數風流人物,

還看今朝的改革人物這種意思。看到積極改革的青工問因循守舊的廠辦主任“主任,你知道什麼叫信息嗎?”主任考慮良久,謹慎地說:“信息這兩個字怎麼寫?”

看到這裏,江東旭笑了,他就淘氣地問了江鐵栓;“爸,你知道啥是信息嗎?”

江鐵栓回答的十分乾脆:“不知道!”

靜默了三四分鐘后,江東旭又問江鐵栓:“爸,什麼叫‘原生家庭’,你知道嗎?”

江鐵栓扭頭,詭異地看着江東旭,不做聲。

江東旭馬上明白了。江鐵栓不但不知道什麼是“原生家庭”,而且此刻他已經懷疑江東旭在質疑自己的身世了,可能在套問他的身世。

“沒勁!”江東旭掏出香煙,扔到江鐵栓跟前,“我上樓睡覺了!”

打開搖頭扇,江東旭躺在床上,眼望着頂棚,思緒萬千。

作為一資深在某點蹭書意淫的看客,此刻的套路是找筆、拿紙,把一些事件的節點用最隱晦的文字記錄下來作弊人生,江東旭卻沒有這個念頭。

他是個篤信命運之人,現在有了上帝視角,驀然改變命運,如果驚起了蝴蝶的翅膀,會不會被命運之神發現自己的這個BUG,而被整改?

他的心理年齡已經五十多歲了,知天命不敢講,雖然憋了幾十年的不如意,卻也淡泊了許多慾望,多少次渴望“如果能再來一次”,如今,“再來一次”的瓶蓋已握在手,自己該怎樣的“邁步從頭越?”

自己是福淺命薄之命格,前世卦象,“困”、“無妄”、“蹇”卦不斷,指望重生就可以重新洗牌,不啻痴人說夢。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豈是胡言?

他前生喜歡一個故事,感覺特別有意思:

古以色列有兩個結仇的拉比,相互詛咒。其中一個拉比不顧“禍不及家人”的基本原則,莊嚴地對另外一名拉比說“我詛咒你的孩子,在茫茫的戈壁灘,每天放着他唯一的一隻羊,度過一生”。

就這樣,作為拉比的孩子,一名官二代,每天拿着羊鞭,在戈壁灘上放他的一隻羊,恍然中已過二十多年,苦不堪言。

而他的父親,也思索了二十多年,該怎樣完美地破解兒子的命運。

終於有一天他想到了辦法,於是他每天在黎明前給兒子託夢: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賣羊,注意,以後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上廁所,是賣羊。

在父親多次的託夢后,他兒子不勝其煩,終於把羊賣了。

他沒有了羊,拉比所說的“只有一隻羊”條件不能成立,於是詛咒他的拉比只好每天晚上送一隻羊放在他的羊圈,然後眼睜睜看着他天一亮,廁所都不去,急着賣羊,然後只好晚上再送……周而復始,拉比的詛咒終於見效了:他成功地培養出一名富翁。

年輕時,江東旭看到這則故事,他說,拉比還不如我們古代的“破家縣令”,一笑而過。失敗的次數多了,江東旭發現,中國的老話“命里該有三斗米,走遍天下不滿升”其實也有破解辦法的;後來說有的小小的老虎,在房子裏面隱藏幾個億,而且不是冥幣!他又想到了這個故事,可能有的人的成功,不是因為自己擁有多少資源,而是有能力調撥多少資源……

這一刻江東旭想的又不一樣了,在這樣的四線小城,進企業,要不了十年,下崗潮,就像現在的自己“從頭再來”;公職人員,必然要受到規章制度的約束,自己性格懶散,再說也是重生者,當辦事員一生也沒有意思;民營企業?管理一群人,想想頭就大了。

人生舒服的事情就是苟活;最舒服的事情就是帶着上帝之眼苟活。上一局的不開心且放下,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安安穩穩地把養父江鐵栓養老送終,讓他不再為王文煥好王文江這兩姐弟狗屁倒灶的事情牽連得家宅不安,這樣的活法,值得一試。

在胡思亂想中,江東旭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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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命運打個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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