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夏天
“如今已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你已不是當初的少年……”我還記得八月末,夏未盡,奶奶家的院子裏夜蟬嗡鳴,青蛙在門口的稻田裏呱呱地喊着口號,就連莊子裏面的那顆大槐樹也意猶未盡地貪戀着這得來不易的涼氣。蒼蠅似乎早已嗅到了我手中西瓜的甜味,在我的膝蓋和腿下繞來繞去。我不厭其煩地揮舞着,卻險些丟掉了已經白了皮的西瓜。奶奶笑着,手裏已經毛了邊的大蒲扇也忽上忽下,快樂地舞動着。
記得小時候家裏經常停電,所以我們在晚飯的時候都會搬着自己的凳子不約而同地聚在門口的那條小路上聊天兒,聚集的方式基本上採取的是就近原則。從村子的南頭到北頭大致可以分為四五個非常熱鬧的集聚地,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幾家鄰居圍在一起聊天解悶兒。不一會兒你就能聽到此起彼伏的笑聲,有的聲音遠,有的聲音近;既有老人和小孩兒的聲音也有新小伙兒和大叔的聲音。我記得大家的凳子,椅子基本上都是自己家做的很少有買的,其中以帶着背靠的竹椅子最受大家的歡迎。其中有幾處聊天兒特別的熱鬧,一處是鄰居家大姐的門口,另一處是明亮大叔家的門口,還有一處就是村子最北頭狗蛋叔叔家的門口。他們無憂無慮地談論着生活的一切事兒,邊扇着扇子邊吃着西瓜嘴裏還忙着講話,不一會兒有人說到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就會立刻引來一陣哄堂大笑,這笑聲也是大家對一個人聊天能力的讚賞。我還記得這幾片兒有幾個聊天兒的代表,村子的南頭以老黑新亮大叔為代表;村子的中間以鄰居家的大姐大哥、嗓門洪亮的大媽、還有我那喜歡胡吹亂侃的父親以及愛熱鬧的母親為代表。而明亮大叔門口我經常聽到的有我四媽嘎嘎的大笑聲,有成熟穩重寶寶大哥的聲音;不過也有像夢茹媽媽那種很溫柔的聲音而且似乎在我的印象當中她從也來沒有大聲講過話;當然這裏面肯定也少不了笑聲盈盈的紅霞媽媽,我最喜歡的是她的笑聲。我對她的印象是非常好的,因為她對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種溫婉的微笑,而且她的那種微笑是非常真誠的、是發自肺腑的、也是毫無隱瞞的。在我心裏她的微笑是非常的能夠治癒人的就好似一劑良藥以至於我後來好幾次回到村子偶爾在路上遇見她,她總是帶着那種治癒的微笑先問候我一句“新瑞回來了啊”我就連連點頭。本來在外面待久了對老家也就越發的陌生了,可是她總是能夠讓我感覺到家鄉的親切和溫暖而且全村的人也找不出她任何的缺點;這裏面我也聽到過兵飛媽媽和青山媽媽的聲音,有的時候也有勝利叔叔那慢條斯理的講話方式,當然勝利叔叔的絕活當屬捉魚捉蝦的絕技了;村子的最北頭兒最突出的就是建偉媽媽、溫柔的芳芳媽媽和說話不緊不慢都爭氣媽媽,當然也有幾個聲音不怎麼大的叔叔比如外號叫做麻貓子大叔、狗蛋孬蛋大叔……那些夏天他們都聊了些什麼其實我早已忘記了,好像聊的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可是就是這種氛圍卻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
每年六月初正是梔子花盛開的時節,北邊兒的梔子河就會漲水同時也就預示着夏季農忙要開始了。我家門口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渠,上面佈滿了小草並且它小到人們直接可以橫跨而過,水深也不過半米左右。它的最北頭與小河相連着,所以小河漲水的時候小渠也就會有水。果然當小河注入小渠的時候,整個小渠就彷彿在瞬間就“活”了起來,它好似一條小青龍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弋着,
龍頭朝南,龍尾朝北。我是非常喜歡這條“小青龍”的,在奶奶家的門口有一塊青色的上邊還刻着字的石板橫跨着這個小渠,它也是溝通着大何庄東隊和西隊的橋樑和紐帶。每當夏天的時候啊,我們小孩兒就喜歡穿着自己最喜歡的涼鞋圍坐在這塊一尺見方的青石板上同時把我們那兩個小腿兒伸進水中,小腿兒在水中撲騰撲騰地攪動着,有時候腳也會碰到水中的小魚,就感覺痒痒的可好玩了。玩水的那個涼爽的勁兒啊我至今還記得。當時我和幾個小夥伴坐在上面這塊兒青石板上,我們就往石板上面撩一點兒水想把這塊石板弄乾凈,可是我們突然發現這塊兒不是一個普通的石板上面還刻着許許多多的小字。我們當時用着自己掌握並不多的漢字去認這些字,我們誰也不知道這上面刻的是誰的名字。猜測它應該是某個村子的碑文,估計被村子裏的人當成普通的石板用來鋪路了,也許我們都不知道它的真正價值後來這塊兒青石板也不見了放到今天應該可以進博物館吧。
我們家的對面就是一大片莊稼地,每家都有自己的一塊兒地,這些地是被用來作為培育秧苗的。通常是在上午頭或者下午的時候大人們都在門口自家的地裏面拔秧苗,大人們都挽着褲腿兒彎着腰拔秧苗,有的時候孩子呢也會加入其中。然後衣服熟悉的畫面出現了,我們村子裏經常有一個賣菜的中年平頭大叔來到我們村子裏來賣菜,他的車子是一個木頭制的架子車,車子套在前面的驢子身上,大叔就坐在車子最前面拿着鞭子趕着他的毛驢。架子車雖小但東西倒挺全的,他家的蔬菜長得非常的好。我還記得他的車子上好像放了幾個竹筐,每個框子都有不同的菜,有豆角、番茄、綠色的茄子和辣椒、有的時候也會賣一些甜瓜。這個大叔在我的童年記憶中經常出現,後來大概我上學高年級的時候他再也沒有來到我們大何庄來賣菜了,後來媽媽跟我解釋說他年紀大了賣不動了,說實話我挺懷念他的。我忘不了他的番茄,上學的時候經常會帶一個在路上直接生着吃,現在也不知道大叔現在怎麼樣了。
說實在的,那些年的夏天挺有趣兒的,無論你現在是在天南還是海北,也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裕,那段屬於我們共同的歲月永遠的鐫刻在我們大何庄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