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老獨少（1）

姜子牙看了看渾身濕漉漉的龔尚鶴，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只是淺淺一笑，並不言語。

只見他看向寶刀墜落處，微微點頭，接着縱身一躍，便從那鐘乳石上跳了下來。

落穩在地之後，他右手向前微伸，那把躺在地上的七竅玲瓏寶刀在地上晃了一晃，隨即倏的一聲，急速飛向姜子牙。

眼看着那把鋒利的短刀即將插向姜子牙，誰料它竟然在距離他面前咫尺遠的地方驟然減速，接着便緩緩降落，最後安靜地躺在了姜子牙手上。

姜子牙將七竅玲瓏寶刀插入龍皮刀鞘后，隨手將它連刀帶鞘塞進了包袱內。

龔尚鶴看着姜子牙這一氣呵成的隔空取物，技法嫻熟，瀟洒利落，不拖泥帶水，竟然看呆了。

他痴痴地看着姜子牙，眼神流露出無限的羨慕之意。

正是痴人痴看不覺痴，明人明看心洞明。

姜子牙見他那痴痴的模樣，甚是憨傻，只覺忍俊不禁，捋着自己那飄逸的長須，哈哈大笑着。

正當他大笑之時，龔尚鶴卻是搖搖晃晃着，似乎將要跌倒在地。

原來，龔尚赫雖有瞬間奔跑千里之能，奈何此時他年紀尚小，道法根基不深，內里修為不足。況且他此時還不懂如何巧妙用力，只顧野蠻發力疾跑。

這眨眼之間提氣奔襲了數十里之後，體力竟然不支，此間他只覺氣喘吁吁，頭昏腦脹。

而此時正值春季，南方多山嵐瘴氣。疾跑之時不禁呼吸加快，本已虛弱的龔尚赫在不知不覺之中又吸入了大量瘴氣。

方才奔跑至這深洞之時，他又不顧自己汗流浹背，通體熱氣瀰漫，周身氣孔張弛，竟是一頭扎進了那冰冷刺骨的暗河之中。

這忽冷忽熱交替之下，縱然是那鐵打之軀，亦是承受不住那驟然間的一冷一熱侵襲，此時他已是雙唇發白，渾身發軟。

此間龔尚赫只覺腦袋昏沉，精神萎靡，隨後便是眼前一黑，往前跌倒。

姜子牙見狀，嚇得急忙伸出手去，一把將他牢牢扶住，他才不至於跌倒在地。

龔尚赫暈厥之後，渾身發燙，周身痙攣，口中喃喃自語着，不知在說道着什麼話。

只見他此刻雙目緊閉，面赤如焰，直冒冷汗。迷迷糊糊之中，他竟然伸出舌頭，如同嚼食美味佳肴一般，拚命咬嚼着。

姜子牙見他迷迷糊糊中自咬舌頭，嚇得急忙用雙手拚命掰開了他的嘴巴。

情急之下，姜子牙竟顧不得前去折下樹枝，塞進龔尚赫口中，供他咬嚼。而是直接將自己左手四根手指猛地塞了進去，免得他在昏迷之中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龔尚赫昏迷之中，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痙攣着，那牙齒也是咬得咯吱作響，不一會便見一股鮮血從他嘴角處流出。

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硬是將姜子牙那四根手指咬的血肉模糊，鮮血直流。

只見姜子牙眉頭緊蹙，滾滾汗珠順着他須髯不斷向下滑落。

正所謂十指連心，疼痛起來更非一般疼痛所能比擬。想必姜子牙此時正強忍着劇痛，儘力去制止龔尚赫咬舌自盡了。

姜子牙見他不省人事，着急着用右手拇指狠狠掐着他的人中。待他抽搐減輕了之後，又騰出手去翻開了他的眼瞼，仔細查看着，接着又替他把了把脈。

姜子牙伸手把住龔尚赫手腕處脈搏，只覺他體內一股寒氣如入無人之境在經脈中亂竄，另一股熱浪又以勢如破竹之勢於體內奔襲。

原來是這一寒一熱兩股氣流在他體內相互角力之下，方造成他此時受了風寒導致發熱痙攣。

當確定龔尚赫是因為寒氣入侵引起的發熱痙攣之後，姜子牙便長吁了一口氣。

此時姜子牙的左手手指依然塞在龔尚赫口中不曾抽出。他只好伸出右手，從包袱中摸出了一瓶藥丸和水囊。

只見他從藥瓶中倒出了幾顆灰褐色的藥丸，放在掌心上，隨後微微發力，便將那藥丸捏成了粉末。

姜子牙從龔尚赫口中抽出了自己的左手，接着再次用力掰開他的嘴巴，將右手的粉末全部悉數倒進了他口中，接着又拿起水囊，往他口中直灌了幾口泉水。

待龔尚赫服用了藥粉之後，姜子牙環顧四周，見方才站立的那塊鐘乳石附近，赫然生長着一片生薑。

但見那片生薑地里，姜葉青青爭向陽，枝條楚楚斗朝露。真是葉葉枝枝翠欲滴，枝枝葉葉翡將淌。

看到那片生薑之後，姜子牙心中大喜，他見龔尚赫在服用藥粉后，臉色逐步恢復了正常，身體不再抽搐痙攣，遂將他緩緩地放到了一處乾燥溫熱之處。

接着便見姜子牙縱身一躍，飛身躍向了那生薑生長處。

只見他隨手一拔，便將幾棵長勢喜人的生薑連根拔起。

起初他認為這洞中終日不見日光，是以這生薑必定是細小瘦弱。豈料拔出來一看，那生薑個個肥碩如凝珠，顆顆燦黃似足金。

姜子牙用手去掉生薑枝葉后，便拿着那生薑轉身走到了暗河旁邊，蹲下去將那幾塊生薑上的泥土洗乾淨。

待將生薑洗乾淨后，他又回到了龔尚赫身旁，隨即直接用手將那生薑掰成了幾塊。

姜子牙隨手拿起了一塊生薑，掀開了龔尚赫的衣服，隨即拿着生薑用力在他肚臍眼處拚命揉搓着。

待揉搓至他肚臍眼附近的皮膚髮紅髮熱之後，姜子牙又依着此法，分別在他雙腳的湧泉穴、雙手的虎口、頭上的太陽穴、頸部的風池穴等處穴位用力搓揉着。

龔尚赫內服藥粉，外捈生薑后，體內寒熱之氣慢慢消去，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本來蒼白的雙唇，此刻亦是漸漸有了血色。

不久之後，龔尚赫慢慢地蘇醒過來。

龔尚赫睜開沉重的雙眼，看了看身上沾滿了生薑碎末，又看了看地上的那瓶葯，滿臉驚恐，以為眼前這老者給自己服用了什麼古怪的蠱毒藥物。

此時他渾身顫抖地蜷縮在角落，雙眼警惕地看向姜子牙。

須知彼時的荊楚大地，巫蠱之事盛行，下蠱害人之事亦是常見。

姜子牙見他滿臉驚恐的神色，知他誤以為自己下蠱害他，心下亦不覺得奇怪。

“小子，你方才寒氣侵體，暈厥過去了！老朽給你服用的是藿香正氣丸，此葯是專治傷寒之良藥，你若不信，可以拿去一看。”姜子牙徐徐說道。

龔尚赫此時年幼，不通藥理，但還是半信半疑的拿起了地上的藥瓶湊到鼻子處問了問，只覺這藥物芬芳撲鼻，不似平日所見的那些蠱毒藥物。

隨後他又看了看身上的生薑碎末，問：“此些又是何物？為何捈抹在身上之時，竟然會如此火辣疼痛？”

姜子牙見他修鍊道法，還道他早已通曉藥理，知悉藥性。豈料此間見他神情懵懂，如三歲稚童牙牙學語之時那般充滿好奇，不禁搖頭嘆息着。

“看來眼前這少年，學會了這疾行之術，完全是無師自通！認識些許粗淺道法，想必也是自己摸索悟道而來。”姜子牙心中默默嘆道。

“不過看此少年頗有慧根，與仙道有緣。老朽且先試探他一段時間，看他秉性如何。若是善良之輩，老朽便傳授他一兩門仙術道法，順帶指點他學些神農百草經上面的草藥。”

“倘若這少年心術不正，哼，老朽還是趁早廢了他那仙根道骨，免得他學了仙術道法之後，做了一個為禍人間妖道。”

姜子牙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心中如是想着。

龔尚赫見姜子牙神色有異，默不作聲地看着自己，還道是因為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一時疑心，錯將好人當成壞人，他才如此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

“姜丞相，你的手……”

龔尚赫不經意間看見姜子牙的左手血肉模糊，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只覺口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隨後他伸手擦了擦黏糊糊的嘴角，放到眼前一看，只見手上滿是鮮紅的血污。到了此時他才知曉自己在昏迷中抽搐痙攣時，竟將姜子牙的手給咬破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姜子牙，滿懷歉意低聲說道：“晚輩竟然弄傷姜丞相的手了，真是十分的對不住了！”

姜子牙笑道：“此等皮外傷，老朽只需捈點三春復原膏便可。”

言畢，他從包袱中摸出了三春復原膏，輕輕地捈抹在受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