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雲、河流與城堡
“邢野吃飯了嗎？”又走了一段路之後，小郁忽然慢兩步來到劉宰牛身邊詢問邢野的情況。
“他還昏着呢。”
“那就是沒吃？我去給他買點東西吃。”她找向路邊一排的小吃店。
“媽，等等我！我想買點東西！”
“好！”
三人停下等她，她跑到一家小吃店指着牆上的菜單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好嘞！”胖老闆笑着裝起糕點稱罷遞給小郁，小郁接過，從兜里掏出自己的小錢包付了錢。
看到小郁拎着糕點走來，王善之笑道：“邢野是小郁的什麼人呀？對他這麼好！”
“朋友。”
“我不是小郁的朋友嗎？為什麼沒給我買過？”王善之裝作委屈的樣子說。
“你好意思讓小朋友給你買東西吃嗎？”
“哈哈哈。”王善之聞言笑笑。
劉宰牛湊上來沒臉沒皮地說：“我好意思！”
“你？你不是我的朋友！”劉宰牛在小郁面前說這些不要臉的話就是自取其辱。
“邢野這小變態哪點好？怎麼恁招你喜歡？”
小郁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撅起小嘴呵道：“你才是變態！不許說邢野！”
“你再說我變態，我就不覺得你可愛了！”劉宰牛威脅道。
“哼，誰想要你覺得可愛了？再說，我本來就很可愛，對吧媽媽！”他說完湊到李挽風身邊貼着。
李挽風順手摟住她的肩膀，笑笑沒有說話，一邊笑着的王善之捧場道：“對，我們小郁最可愛了！整個林山鎮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可愛的人。”
“嘿嘿。”小郁聽到這話得意地翹起下巴。
“對呀小郁，你為什麼那麼在乎邢野？明明你們這兩天才剛認識。”李挽風忽然問道。
小郁又被問到這個問題，心中也迷茫起來，一瞬間腦海中閃過許多：邢野的眼睛，他的面容，第一次見面時，他高高坐在樹枝上的身影。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早上她來到樹下，抬頭看到一個陌生的身影，髒亂的外表讓人忍不住皺眉，但是就在小郁上下打量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他高昂着頭面無表情，一雙眼睛輕蔑地向下看，神情中透露出疏離，明明只是坐在頭頂的樹枝上，卻好像離人間很遠。
她又想到邢野送給她的犬牙，那顆犬牙現在除了玉石的質感外，已經不再有涼意，現在覆滿霜雪的是她的雙手。
這些念頭一一閃過，稍縱即逝，她無法從群山中辨別自己的位置，只能搖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李挽風笑笑：“事物不會無緣無故產生，既然存在，那就一定有存在的原因。”
小郁糾結着思索，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劉宰牛插話：“我們不需要知道紅燒肉為什麼好吃，只管敞着肚子吃就得了。”
“如果人活着不知道些什麼，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和千千萬萬的人一樣，草草在世界上走一遍，最後死亡嗎？”
“知道一點就得了，你不能啥都想知道吧？再說，千萬人有千萬人的快樂，千萬人的人間也是人間。”
李挽風固執道：“我就是全都想知道！”
“那你可要難受咯！這麼聰明漂亮一個女人，浪費時間研究這些幹啥。”
李挽風聽到劉宰牛評價她，臉色不太歡喜，但是仍然說道：“求知若渴，生之所向。”她又接了一句：“道不同，
不相為謀。”
“也是，你開心幹啥都行。”劉宰牛笑笑，不再說話。王善之一直在旁邊聽着，臉上帶着笑容。
小郁心思不再耳朵上，壓根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
很快四人來到警衛處，走進堂屋林濤起身來迎。
他也不廢話：“李老師麻煩你幫個忙。”
“你說。”
“你能不能用靈技探查邢野的心境？看看他是不是昨天凶殺案的凶獸？”
李挽風點點頭：“可以，只要他不是城府極深、偽裝極好，都能感受地到。”
林濤略一沉吟，猶豫道：“不知道能不能讓我親自感受，因為……”
他原因還沒說，就被李挽風打斷，她不需要原因：“可以，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見李挽風如此配合，林濤心中喜悅，帶着眾人來到拘留室。
拘留室里邢野還昏着，從下午被劉宰牛打昏，一直到現在都未醒來，可見劉宰牛對他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邢野！”
不知是眾人的動靜還是小郁的呼喊，邢野從混沌中生出意識，漸漸醒來。他醒來沒有立刻動作，而是慢慢睜開眼睛，然後悄悄向聲音的方向偷瞧。
他眼睛一瞧，就看到一堆人正直直盯着自己。邢野見狀也不再隱藏，利落地爬起身，一雙眼睛從小郁開始巡視了一圈，當他的目光看到酸哥的時候，表情忽然猙獰一下。
眾人只覺得奇怪，只有林濤回頭，不經意看到酸哥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最後邢野收回目光，又落在小郁身上。
“邢野！”小郁又叫了一聲，一隻手抓住鐵籠。
“把門打開！”林濤說。
酸哥聞言上前開鎖。
原本看到小郁向她靠近的邢野，一見到酸哥上前，馬上後撤到籠子最裏面。
“他好像不喜歡你？”林濤隨口一說。
“可能他以為是我關着他。”酸哥尷尬地解釋。
小郁走進籠子，牽起邢野的手問他：“你餓不餓？”
邢野心中對小郁不滿，雖然沒有掙脫，但是並不見歡喜。
見邢野沒有說話，小郁從紙袋中拿出面點遞給邢野：“吃點東西吧。”
邢野眼睛看了一眼面點，沒有接，但是鼻子馬上聞到了面點傳來的香甜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郁見狀不可察覺地笑了笑，然後把面點遞到邢野嘴邊。
邢野聞到了更濃烈的香味，他舔了舔嘴唇又咽下口水，雙手下意識摸了摸腰包，發現裏面的肉不見了，慌忙去翻，發現少了好多東西，不僅留着的肉沒有了，連匕首也沒有了。
“你在找什麼？”小郁好奇地問。
“被我收起來了，如果不是他，會還給他。”林濤回答道。
“哦。”小郁明白了邢野的東西被暫時收走了，於是拉住邢野，把麵包交到他手上。
邢野肚子餓得不行，看着手上得食物，馬上把消失的肉丟在一邊，拿起面點一把塞到嘴裏咬掉一大口。
小郁見狀笑起來，把手裏的食物全遞給邢野說：“慢點吃，別噎着，這裏還有很多。”
邢野忙着吃，下意識接過東西，耳朵里什麼也沒聽見。
劉宰牛見邢野狼吞虎咽的樣子笑道：“吃得真香！”
酸哥皺皺眉頭：“就是不太好看。”
劉宰牛聞言說道：“好看管個屁用。”
酸哥聽他這麼說，不再說話。
邢野吃着東西，被小郁牽着走出來，他一邊吃，一邊用眼睛瞥着眾人，好像很警惕的樣子。
見邢野走出來，林濤對着李挽風說：“李老師，麻煩了。從現在就開始吧。”
“好！”李挽風也不多言，答應後走到邢野身邊，從小郁手裏接過邢野的手。
邢野看着李挽風款款走來，看着他從小郁手中接過自己的手，沒有任何反抗，緊接着他就感到心中出現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種感覺他在小郁家感受過，因此並沒有抗拒，任其在心中遊走。
李挽風握住邢野，立馬連通了邢野的心緒和感受。她首先感受到了邢野的饑渴和滿足。她立馬對小郁說：“給邢野接杯水。”
“好！”小郁跑去給邢野接了一杯水，邢野嘴裏的東西還沒咽下，就直接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
李挽風能感受到邢野想要什麼，知道他又飢又渴，才讓小郁去接一杯水給他。
她繼續深入感受邢野的內心，她看到邢野此時好像一隻警惕的老虎，徘徊在一個洞穴門口，洞穴里是他的怯懦和委屈。
李挽風牽着吃東西的邢野來到林濤身邊，一把抓住林濤的小臂，緊接着林濤立馬就感到心中出現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念頭，他馬上放鬆心神不再抗拒。
隨後他眉頭一皺，心中湧現了許多鮮活的感受！
於他而言，邢野的饑渴冷暖已經內心的各種情緒，都十分鮮活。他感受到了邢野的內心，邢野的感受，邢野的心思涌動。
就在他皺眉的一瞬間，正吃着東西的邢野也一僵，李挽風的靈技是相互的，你想要毫無保留窺察人心，必須先要把自己的內心敞開！
他也通過李挽風的靈技，感受到了林濤的一切。不同於李挽風清風一般的溫柔和河流一樣平緩的條理，林濤的內心就像一座堡壘。所有的感受、念頭，全部被禁錮在一座堡壘當中逾矩不得，這城堡是由原則、底線、道德、法律、規矩等一系列東西壘成，經過幾十年的蘊養，現已堅不可摧。
如果說邢野的內心是自然的天空、繁茂的樹林、奔騰的河流和自由的野獸。那林濤的內心就是高懸在懸崖之上，在高壓的冷風當中的堡壘。
李挽風的內心溫暖有力不讓人排斥，甚至讓人很歡喜。但林濤的內心，在邢野感受中就像一塊石頭，在哪都不合適。
無論是林濤感受到的鮮活還是邢野感受到的膈應，兩人也都一一了解。
如果兩個人在相互的感覺之上執着，那這一番相互的感受就如同爭吵一樣永遠不會有止境。但是兩人顯然都不在乎對方如何評價自己，邢野把林濤當不存在專心吃東西。林濤則收斂心神，很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