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撞破

第三章 撞破

冬兒撐着傘,小跑着才勉強追上怒氣沖沖,只顧埋頭向前走的岑玉皎。

“阿策說得對,那柳長彥就是個冷冰冰硬邦邦的臭石頭,頑固不化。”岑玉皎喃喃自語,眉目間流露着煩躁。

清蕊忽然開口,指着遠處,“那不是許侍講嗎?”

岑玉皎頓住腳步,眯着眼睛順着清蕊所指的方向望去,遙遙地望見男人一身銀絲暗紋長袍,披着織錦披風,身姿頎長,撐着傘徐徐前行。

她立刻將剛剛的躁鬱拋之腦後,笑顏燦爛,將手中溫熱的袖爐塞到清蕊的手中,隨後接過冬兒的傘,一路小步地向許策的方向追去。

清蕊和冬兒相視一眼,立刻想要追上去,卻聽岑玉皎暗含警告意味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你們不許跟着我!回雲光殿等我,若是被我發現誰偷偷跟我,以後就再也不許踏進殿中一步。”

“阿策。”

岑玉皎翹着嘴角,剛想開口喚許策的名字便有人先她一步。

那聲音分明是個溫柔清婉的女聲。

她頓時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抹清亮的身影碎步小跑到了許策的身旁,少女身段輕盈,腰肢纖細,舉手投足間如風拂楊柳似的婀娜多姿,淺笑接過徐策手中的傘。

雖看不清容貌,但從背影身姿來瞧也是個清麗婉約的美人。

不過她一身素色的宮女裝扮,頭飾也是簡簡單單一根木頭釵子。

難道是淑貴妃派出來的宮女送許策出宮嗎?岑玉皎安慰着自己,可若真是如此,她為何語氣這麼親昵地喚着男人的名字?

難道……

岑玉皎視線緊緊黏在前面兩道身影上,她不動聲色地緩步跟隨着,風雪涌動,掩蓋住了她“嘎吱嘎吱”地踩雪聲。

兩人前往的方向並非出宮的宮門方向,而是偏着走向梅園的方向。

宮女替徐策舉着傘,兩個人的距離還算正常,沒有越矩的行為,似乎也沒有錯處可挑,任路過的人也只會以為是為徐策引路的普通宮女。

除了許策的目光過於溫柔,他偶爾偏頭笑意清淺地望着身側的女人,眉眼攜着與岑玉皎在一起時的那種情深意切,岑玉皎對這模樣太過熟悉。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她的心頭冒出了一股猜測,但很快又騰起另一縷念頭壓過,岑玉皎仍然心存僥倖,如果只是單純的誤會呢?

許策患有輕微的眼疾,茫茫大雪更需有人來引路。

最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梅園深處的幾座假山盡頭。

岑玉皎停住腳步,找了個遮蔽嚴實的角落站住,前面恰好有幾棵梅樹交錯着,再加上梅花盛放相互交織,將她的身形嚴嚴實實地蓋住,但又不會擋住她看向兩人的視線。

前一秒岑玉皎還在安慰自己,或許只是有什麼事情要商量呢?

可是下一秒,宮女裝扮的女人卻緊緊地擁住了許策。

許策並沒有要推開她的意思,甚至接過傘,抬起那隻空閑的手環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可以尋一個舒服的位置倚靠在自己的懷裏,嘴角濃情蜜意似的笑意更甚。

一瞬間,岑玉皎的腦袋“嗡”得一聲,感覺臉頰火辣辣得生疼,朔風凌冽,吹得雪花從傘側面飄進,如冰刀似的一片片地砸在她的身上,疼得她眼角瞬間擠出了兩滴淚。

抱了一會兒后,那個宮女從許策的胸膛里抬起,眼角似乎墜着淚珠,嬌嬌弱弱得看起來惹人憐惜。許策低聲誘哄着,沒有一絲的不耐,手指輕輕拭着淚花。

岑玉皎見過他這種表情,每次當自己耍小性子或者捉弄他偷笑的時候,許策的唇角總是揚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

兩人越靠越近,氣息似乎都打着彼此的臉上,下一秒許策垂下腦袋蜻蜓點水般的在女人的唇角落下一個吻,女人的臉頰頓時羞紅。

她羞赧不已地伸出拳頭假意捶打着他的胸膛,撒嬌地說著什麼。

那一刻,岑玉皎的腦海里劃過許多畫面,最後停留在許策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心,語氣真摯而溫柔,承諾他一定會建功立業娶回永嘉長公主,一生只待她一人好。

岑玉皎氣得發顫,她恨不得衝上前,惡狠狠地質問徐策為什麼欺騙她?為什麼背叛她?為什麼違背彼此堅守着的承諾?

但是她卻是皇室嬌養的公主,骨子裏刻着的矜貴驕傲斷然讓她無法如同一個潑婦似的質問鬧騰。

撐着的傘不知何時掉落在地,銀白色雪花蔌簌掉落在她的鶴氅上,她的牙根打着顫,不只是被寒冷的氣溫致使,還是氣涌心頭。

岑玉皎哆哆嗦嗦地摸向自己的手腕,白玉似的晶瑩皓腕上套着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紅色串鏈。

她身上的飾物大抵都是一眼望去就覺得價值連城的金貴玩意兒,偏偏只有這個貼身佩戴的串鏈格格不入。

只是一根普通的紅繩穿着兩粒紅豆似的珊瑚珠子,珠子上似乎還刻着淡淡的“皎皎”二字。

岑玉皎垂下眼眸,望着那串手鏈,終究是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眼底泛着悲涼與絕望,淚珠滑落,顆顆掉在雪地上。

“這是我出生時母親贈予我的一串珊瑚珠手鏈,是它保佑我平安健康地長到今日。”

“我是母親未足月出生的,自小身體虛弱不堪,一歲時發了場傷寒,燒了足足半個月,可我最後還是扛過來了,但是珠子卻少了幾顆。”

“後來我母親撒手人寰后,我被父親的寵妾設計陷害下毒時,我意外打翻那杯裝着鴆毒的茶水,才得以活下來,珠子又丟了幾顆。”

“我十歲時……”

那時許策掏出僅剩兩顆珊瑚珠的紅繩手鏈,垂下眼瞼,認真鄭重地將它牢牢套在岑玉皎的手腕上,滿心似乎只有她一人。

“這個手鏈曾經庇佑我平安無虞地長到如今,陪伴我十幾年,而它卻僅僅剩下兩顆,我希望這兩顆珊瑚珠能保佑你未來一切平安順利。”

淚水劃過臉頰,冰冷刺骨的雪花將淚痕凝結在臉頰上,岑玉皎捏着那串珊瑚手鏈,上面殘餘着她的體溫,彷彿許策還是那般溫柔地對待她。

他明明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就在她的眼前,他對另一個女人也是那般溫柔體貼的作態。

他說他忙着修撰史志,她便學着通情達理不去打擾他。

他說這個珊瑚手鏈狀似紅豆粒,此物最相思,既能庇佑她安佑健康,又能聊以解相思。

他說,他恨不得她立馬及笈,迫不及待地三媒六聘,十里紅妝,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娶自己回許國公府。

岑玉皎的心頭似乎漏出來一個大窟窿,呼嘯而過的寒風從窟窿里刮過,又疼又冷。

她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淚痕,一狠心索性抽斷那根紅繩珊瑚珠手鏈,兩顆紅豆粒大小的珊瑚珠直直掉落在厚厚的雪堆里不見了蹤影。

雪似乎越下越大,彷彿撕碎的大片棉絮,紛紛揚揚,風絞着雪,漫天飛舞,幾乎要將岑玉皎掩蓋住似的。

她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仔細看去卻發現她的視線似乎並沒有聚焦,如同行屍走肉似的漫無目的的閑逛。

冬兒站在殿外望着大片的雪花雜糅飄落,目含擔憂,“清蕊,雪下得這般大,殿下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殿下遲遲未歸。”清蕊也沉下心,撐了把傘就跑進漫天雪花中,“我去尋公主。”

清蕊剛邁出宮門高大的門檻,就望見自己心底擔憂的殿下正緩步向這裏走來。

清蕊瞪大了眼睛,只見岑玉皎臨走時撐的那把傘不翼而飛,獨自站在雪地之中,幾乎與之融於一體。

她急忙趕上前,將自己的傘遮住落下的雪花,“殿下,您怎麼這般模樣回來?”

岑玉皎卻彷佛失去魂似的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徑直走進雲光殿。

她的鶴氅上落滿了雪花,整個人不知道在漫天的大雪裏呆了多久,臉頰毫無血色,宛若雪人一般,青絲散亂裹滿着雪白,睫毛上包裹着晶瑩的雪花顫動着,指尖凍得通紅而僵硬。

冬兒和清蕊扶着僵硬的岑玉皎,吩咐着其他擁上來的宮女太監趕緊尋來新衣物和暖身的湯婆子。

她們圍在岑玉皎的身邊仔細替她清理身上的雪花,只覺得她身子止不住地發顫,垂着眼皮緘默無言,冬兒和清蕊心底着急地詢問着,“殿下,究竟怎麼回事?”

沒等岑玉皎抬眼開口回答,她就在兩人的驚呼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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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她又甜又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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