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掩罪興兵
鄭莊公準備好了禮物,打算選擇個好日子去朝見周天子。就在這個時候,衛國使臣到了。來使通報了兩件事情:其一,報了衛國的國喪。原來衛桓公死了,衛桓公的兄弟公子洲吁繼位。其二是給鄭國下了一份戰書,大意寫道:
“鄭伯寤生,殺兄弟,是為不義;驅其母,是為不孝;遣兵士以竊天子麥黍,是為不忠。是此不忠不孝不義者,天人共憤。衛公為天下正義,合五國之師,共同伐逆。大軍即動,浩蕩而至。遣使照會爾國,先禮後兵。特此。”
鄭莊公召集朝儀,多數大臣主張迎戰,只有祭足不做聲。鄭莊公問道:“祭大夫為何不說話?”
祭足指一指鄭莊公桌上的戰書說:“以戰書觀之,衛國的開戰理由十分牽強。臣正在琢磨,衛國到底有何用意。”
鄭莊公說:“我也覺得蹊蹺。這樣,公子呂,你去調集兵馬,準備迎戰。祭大夫,你趕緊派人打探,看看衛國到底想幹什麼。”
祭足派出幾路探子,星夜馳騁,潛入衛國。數日之後,幾路探子紛紛回報,真相終於搞清楚了。原來,衛國出了政變。
此事要從頭說起。
衛國在今天的河南省淇縣一帶。第一任國君叫做康叔,是周公的兄弟。原是伯爵,后升為侯爵。到衛桓公時,已有十三代國君。
衛桓公為人厚道,老實巴交的。他有兩個兄弟,一個叫公子晉,一個叫洲吁。公子晉同他哥一樣,也屬於老實憨厚一類的。但洲吁則不同。洲吁身高體健,一表人才,頗有些武藝,就因為這些,他十分自大。洲吁不僅爭強好勝,而且很喜歡打仗。他很瞧不起衛桓公,在他看來,大哥軟弱無能,根本成不了大事。他私下裏常說,要是他執政,肯定比他哥幹得漂亮。
洲吁有個心腹叫做石厚,此人也是一個野心家。兩人經常議論朝政,說的多了,便生出非分之想。他們一致認為,要奪衛桓公的君位並不難,只要機會合適。
有了這份賊心,機會總會有的。
到了公元前719年,周平王駕崩、周桓王登基。天下諸侯紛紛出動去洛邑參加新天子的登基大典。衛桓公也準備去洛邑。洲吁和石厚覺得機會來了,準備在半道上動手。
那一天,衛桓公的車隊出城不久,方行十里,便已上了古道。只見道路崎嶇,路旁古木參天,四下里一派山清水秀的景象。復行百米之餘,便有一亭,亭下有桌,桌上設有酒宴。公子洲吁率隨從二三,恭候於亭外。
衛桓公見是洲吁在此,便毫不戒備的下了車。哥倆說說笑笑步入亭中。洲吁端起酒杯,恭敬的說:“大哥今日遠行,兄弟在此為你餞個行。請大哥滿飲此杯。”
衛桓公端起酒說:“我此去洛邑,耽擱不了幾日,兄弟何必這般費心。”說著便一飲而盡。然後,他親自斟上一杯,遞給洲吁。洲吁作勢去接,卻故意失手。酒樽叮噹一聲落在地上。衛桓公一驚,洲吁趁勢彎腰,假裝去撿,卻一扭身,閃在衛桓公身後,摸出匕首,刺進了衛桓公的後背。衛桓公來不及喊叫,已被洲吁捂住口鼻,按到在地……
石厚率伏兵竄出樹林,轉眼間就將衛桓公的衛隊團團圍住,不由分說,繳了他們的兵器。洲吁仗劍而出,對眾人宣佈道:“主公飲酒太急,突發昏厥,已不省人事。眾軍士稍安勿躁,隨我回宮。”
眾軍士都知道洲吁勇猛,又被石厚下了兵器,都服服帖帖的。
洲吁殺了衛桓公,拜石厚為大夫,然後向各國報喪,對外只說衛桓公是得急病死的。
篡位成功了,但洲吁的內心從此惶惶不安。衛國有謠傳,說衛桓公是被洲吁謀殺的。一時間,民心浮動,暗流涌動。洲吁覺得君位坐得不穩。
石厚出了個主意:“最好是打一仗。戰爭一打起來,老百姓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只要打勝了,民心自然會歸順。”
洲吁說:“不錯,這個時候確實需要打一仗。”
那麼,打誰呢?他們把天下諸侯的過錯都挑了一遍,最後挑出個鄭莊公。
石厚說:“我有耳聞,鄭伯不義,殺其弟,驅其母。這種人該教訓一下。我還聽說,他偷偷割了天王的麥子。這就是不忠之罪。”
洲吁說:“對!就打他吧。”
單憑一個衛國是打不贏鄭國的。於是他們又想到聯合諸侯。他們撥拉來撥拉去,最後選定四個諸侯。
第一個是陳國。這是一個小諸侯國,位於今河南開封以東,是當年周武王封給虞舜後人胡公的。
第二個是蔡國,也是一個小諸侯國,在今河南上蔡地區,是周武王封給他的兄弟叔度的。
第三個是宋國,是個中等諸侯國。位於河南商丘一帶。是周武王封給商紂王的兄弟微子的後人的——武王伐紂期間,商紂王的兄弟微子帶着族人逃到山西大同一帶。周武王滅了商朝後,便將微子的後人南遷至商丘,並賜位公爵。這就是宋國的來歷。
第四個是魯國,中等諸侯國。位於山東曲阜一帶。這是周武王封給的他那個大名鼎鼎的兄弟周公旦的。
洲吁說:“陳侯和蔡伯這兩個人都是“馬屁精”,向來很會討好天子,如今鄭伯得罪了天子,我只要許給這二人一些好處,他們肯定會出兵。就是宋國和魯國難說。”
石厚說:“主公無需多慮,這兩國也會出兵。”
洲吁問:“何以見得?”
石厚說:“宋穆公死後,君位傳給了他的侄子。而宋穆公自己的兒子公子馮卻早早的被宋穆公送到了鄭國。宋公一直擔心鄭伯哪天會幫着公子馮打回去奪權。我們只要給宋公許諾幫他殺了公子馮,宋公肯定來。至於魯國,也不用擔心。魯國的大權掌握在公子翬手裏,這個人貪財,只要多給他一些好處,他就會出兵。”
謀定后,石厚打發使者去各國遊說。事情很順利。到了約定的日期,宋、魯、陳、蔡四國兵馬如期而至。洲吁彙集五國兵馬,聲勢浩大的向鄭國殺來。
洲吁有武藝,又喜歡打仗,衛國兵馬跟着他奮勇當先,其餘四國一看衛國這麼勇猛,也跟着往前沖。就這樣,不到半個月,他們就打了鄭國的都城滎陽城下,並將滎陽城的東門堵了個水泄不通。
鄭國朝野一片震驚。大臣分成兩派,就戰與和的問題鬧哄哄議論不休。
鄭莊公沉思一陣,微笑說:“五國中,宋國為公子馮而來,算是有點理由。陳、蔡、魯跟咱們無冤無仇,不過是為了點蠅頭小利跟着起鬨。挑頭的衛國,我已知他為何而來。”
祭足問:“主公似乎有了退敵之策?”
鄭莊公說:“只要瓦解五國聯盟,他們就會不戰自潰”。接着,他佈置了任務:一是讓公子馮離開滎陽,去鄭國的長葛避風。二是,修書一封,傳於宋公。書曰:
“公子馮遁於鄭,自稱避禍。寤生憐之,故為容留。今聞宋公兵至,公子馮望風而逃,以至長葛矣。殺之與否,與某無關,請宋公自行定奪。”
宋殤公看了來信,當即率兵離開諸侯的隊伍,奔長葛去找公子馮了。
五路諸侯就這麼走了一路。陳、蔡、魯三國諸侯一看宋國的兵馬走了,也開始動搖。洲吁只好挨個作揖,求他們留下。
鄭莊公見宋公離開了,便令大將公子呂出戰,他叮囑說:“專打衛國。不過要適可而止。我看了,洲吁此來,就是想打個勝仗,好回去安撫民心。咱們就給他這個面子。”
公子呂出城之後,揮兵向前,直奔衛國營寨。石厚帶人迎戰。兩軍就寨前殺到一處。陳、蔡、魯三國諸侯遠遠看着,都按兵不動。公子呂和石厚纏鬥一陣,佯裝敗退,向滎陽西門撤去。石厚追西門。公子呂退入城中,再不出來。
石厚見公子呂不敗而退,又堅守不出,便明白了——這分明是鄭莊公故意而為,好叫衛國退兵。他勒兵城外,舉目四顧,見滎陽城外麥子正熟,田野上一片金黃。他心裏盤算着:“打了勝仗,總不能空手回去吧。你鄭伯割周天子的麥子,那我也割一割你的麥子。”於是他下令,叫士兵們去割鄭國的麥子。
鄭國士兵既不放箭,也不叫罵,只在城牆上看熱鬧。石厚割了幾車麥子,覺得有了面子,便拉着麥子凱旋而歸了。
至此,洲吁出兵的目的已經實現。他算是個靈巧的人,見好就收。第二日,四國兵馬便像退潮一樣鬧哄哄的撤了。
只是不見宋殤公,不知道他是不是抓住了公子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