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碏滅親
洲吁班師回朝,他蠻以為,這一回凱旋而歸,衛國民眾應該擁戴他了。誰知道適得其反,老百姓怨聲載道,都說洲吁無端的發動了一場戰爭,弄得百姓不得安生。還有人嘲諷說,洲吁打了勝仗,不過是拉回來幾車麥子。甚至還有人私下議論,要到洛邑去告發洲吁和石厚謀權篡位。
洲吁對石厚說:“百姓還是不服,這該怎麼辦?”
石厚說:“看來只能找一個德高望重、又深受百姓愛戴的老臣出來幫我們壓壓陣腳了。要不然,還真沒辦法。”
洲吁問:“找誰呢?”
石厚猶豫一下說:“我父在朝中一直威望極高,如果不是因為……呃,如果不是因為他年事已高,他還是不會走的……”
石厚本來想說,他的父親正是因為看不上洲吁和他才離開朝廷的,但他沒敢那麼說。
洲吁也希望有一個威望高的老臣支持自己,所以他說:“就請他出山。這事交給你,無論如何都要將他老人家請出來。”
石厚的父親叫做石碏,是衛桓公時代的老臣,為人正直,德高望重,滿朝文武都很服他。他因為看不慣洲吁和石厚等人,所以早就辭官賦閑了。
石厚去遊說父親,自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件事本來就這麼算了。但是石碏有個家臣給他進言道:“衛國朝政一派混亂,大人如果不管,那可就沒人管得了啦。大人向以國家為重,何必跟石厚鬥氣呢?”
石碏猶豫了半個晚上,決定出山。
石厚向父親問計說:“國內人心不穩,新君又擔心他的君位。您老有什麼好辦法?”
石碏說:“新君即位應該得到天子許可。各國諸侯莫不如此。只要天子許可,誰還能說什麼?”
石厚又問:“只怕天子沒那麼容易答應。這種事情,最好是有人從旁說說情。有人說情,事情就好辦了。可這說情之人……”石厚說著便眼巴巴的望着他父親。
石碏嘲弄道:“你們本事不小,不會連個說情的人都找不到吧。”
石厚陪着笑臉說:“還請父親大人指教。”
石碏說:“陳侯跟天王關係密切,跟咱們也有交情。你們不妨先去陳國,請陳侯在天王面前幫你們說說話,然後你們再去洛邑向天王請示,這不就成了?”
石厚心中大喜,辭過父親便去見了洲吁。洲吁聽了石碏的意見也拍手叫好。兩人一琢磨,覺得此事重大,應該親自去陳國跑一趟。為了穩妥,石厚先給他的好友陳國大夫子鍼寫了封信,請他先給陳侯吹吹風。
準備就緒后,洲吁和石厚便帶着禮物興沖沖的去了陳國。到了陳國,子鍼派人安排了食宿,皆以國賓之禮相待。當日,宮裏傳出話來:陳侯請衛國貴賓明日到太廟相見。
第二日,風和日麗。洲吁、石厚帶着隨從,抬着禮物,來到陳國太廟。陳國大夫子鍼早已恭候在此。見洲吁、石厚下馬,便趕緊迎了上來
子鍼說:“陳侯已等候多時,請二位隨我進去。”說完,又掃一眼洲吁身後,對石厚說道:“太廟乃國之重地,只二位進來便可,其餘人等暫留門外。”
石厚一揮手,左右隨從紛紛退下。只剩下洲吁、石厚二人,隨子鍼前行。
行至大門,見門口赫然立了一塊木牌,上面寫道:不忠不孝之人不得入此門。洲、石二人一見這木牌,心中不免吃驚,不由的停了腳步。
石厚問子鍼:“太廟門口豎這麼塊牌子是什麼意思?”
子鍼輕描淡寫說:“這是陳國的規矩。沒別的意思。”洲吁、石厚鬆了口氣,跟着子鍼進了太廟。
來到大堂中,只見陳桓公威坐堂上。左右兩邊,武士排列。氣氛一派肅殺。洲吁、石厚慌忙上前,一彎腰,便向陳侯行禮。
陳桓公沒有還禮,卻突然的拍案而起,大聲宣佈道:“天子有令,捉拿謀殺衛侯之亂臣洲吁、石厚。”兩邊武士一擁而上,當即將洲吁、石厚按住。
洲吁望着陳桓公叫道:“陳侯,為何要拿我?”
陳桓公昂着臉,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此時,子鍼走上堂來,掏出一封信,抖開來念道:“外臣石碏,叩首陳侯,呈書敬上:吾國不幸,逆臣弒君,皆洲吁、石厚所為。亂臣賊子,今不誅之,后必有人仿效。老臣年邁,力不從心。故誘其至陳國,請君侯伸張大義,治二人罪。此誠除衛國之害,亦為天下除害也。”
洲、石二人如夢方醒,他們這是落入了石碏佈下的圈套。正所謂悔之晚矣。石厚低頭不語。洲吁還在狡辯。陳桓公已不耐煩。他吩咐左右道:“推出去,斬!”
子鍼趕緊按一按手,示意武士們緩行。然後驅步向前,靠近陳桓公低語道:“主公,殺不得啊。這石厚是石碏的親兒子,咱們最好別動手,還是通知衛國叫他們自己看着辦吧。”
陳桓公一聽也對,微微一笑,便叫人將洲吁和石厚分別收在監中……
消息傳到衛國,朝堂上像炸了鍋。歡欣是自然的。大家一致認為洲吁該殺,但卻沒有人提到石厚,這是因為眾臣礙於石碏的面子,都不好表態。但石碏心裏清楚,大家不說,不等於願意放過石厚,他們不過是想叫石碏自己說出來。
石碏說:“這兩人犯的是死罪,不必押回衛國,派人去陳國殺了便是。”
大臣中有人叫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請求去殺公子洲吁。”
石碏點了點頭,掃視群臣,只等有人站出來說願意去殺石厚。等了一陣,竟無一人出聲。石碏明白大家的意思,於是問:“誰願意去殺石厚?”
朝堂上鴉雀無聲。石碏連問幾遍,無人回應。這時,有人站出來幫石厚說情:“洲吁是主犯,石厚不過是聽命於他,主從應有別,可以另當別論。”
石碏一聽這話,當即大怒。他指着眾人,哆嗦着說:“你們這麼看我?我石碏向來以國家為重,大是大非,我難道分不清是非嗎?我何曾是徇私枉法之人?”
石碏這一怒,大臣們都縮了腦袋,更沒人敢說話了。石碏只好抖抖索索的說:“好吧。無人敢去,那就我去。”
石碏的家臣也在朝上,他上前道:“大人息怒。您老年邁,不便遠行。交給我辦,我替您去。”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數日後,衛國的使臣和石碏的家臣一起趕到陳國,與陳國方面做了交接后,衛使去殺洲吁,石碏的家臣去殺石厚。
洲吁臨死前對衛國使臣說:“你是我的臣子,怎敢殺我?”
使臣說:“你曾是先君的臣子,你不也殺了先君嗎?我今天不過是把你的手法借來一用。”說完,便殺了洲吁。
石厚見到石碏的家臣時提了個要求,他說:“我知道我犯的是死罪,可不可以讓我見父親一面,然後再殺我?”
家臣說:“此事不難,我把你的頭砍下來送回衛國,你就能見到石大人了。”
這一對亂臣賊子,草草登場,又草草收場。就像一場鬧劇。
石碏會同衛國大臣立衛桓公的另一個兄弟公子晉即位,這就是衛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