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王芩看着仍舊跪在地上的什長,伸手扶起他。
心想:我哪有什麼能力救你,我不過是一時昏了頭,以為秦律能夠抵擋一切。
黑社會老大哪管什麼王法,你在和他講法律,他一刀把你捅死了,誰更吃虧一點?
罷了罷了!反正我也生無可戀,就用我這一命,去抵你那一命罷。
想到這,王芩似看透了生死,淡淡一笑:“走,去你家,我去會會那黑老大。”
一行人簇擁着王芩,進了什長家。
那什長早就把妻兒老小藏了起來,里中的村民儘管平時亂七八糟的事不少,一到正事上倒也團結。
這會兒,一堆人圍在什長家門口,有的拿着耙子,有的舉着扁擔,有的拎着菜刀。
“都散了吧,這也不是打狼。”王芩說道。
就算是這些人都上,也未必是土匪的敵手,一打起來,反而枉送了村民的性命。
“聽說九嵕山的土匪盜亦有道,他是來取什長性命的,不會牽連旁人。”王芩把什長架到了牆頭上。
什長一聽,喪着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王芩攆走了眾人,已然下定決心,用自己這條命換什長的命。
院子裏只剩下自己和什長兩人。
“里典,你確定咱們兩個人能行?”
王芩點了點頭:“他們是來索命的,把我的給他們就行了”
什長愣住了,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以後對細君好一點,花娘不能當飯吃。”王芩囑咐着。
什長點點頭:“你的賬我都還清啦!”像在交代後事。
王芩也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從二蛋那裏敲來的巨款。
他聽說過,咸陽宮外,有家胭脂水粉店非常有名,達官貴人的太太小姐們,都慕名前往那裏消費。
如果自己還能活着見到虞菁,一定要去給她買最好的胭脂,就是那個最大的牌子,叫什麼翔的!
對,叫翔耐耳!
“再想別的辦法吧,不能讓你這樣去替我送命!”什長說道。
王芩暗想,管你是虛情還是假意,能說出來這樣的話,算你還有點人性。
王芩不再說話,他不想把這最後的時間浪費在說廢話上。
遠遠的傳來狗吠聲,慢慢地此起彼伏。
王芩想,也不知道虞菁現在在哪裏,吃飯了沒有。
二蛋給的那筆錢還沒來得及花,就掛了,得想辦法花出去。
但是看着眼前這個愛喝花酒的哭喪臉,卻又不想把錢給他。
狗吠聲越來越近,夾雜着馬蹄聲,旁邊鄰居的狗也開始“汪汪”狂吠。
氣氛越來越緊張,王芩的心裏反而越來越坦然。
他看着旁邊體如篩糠的什長,暗暗覺得好笑。
不過就是個死嘛,還有輪廻轉世呢,怕什麼。
雜亂的馬蹄聲,在門口戛然而止,傳來幾聲馬的嘶鳴,一聽就是上等的戰馬。
再也聽不到狗兒的狂吠,狗兒們似乎都被嚇得禁了聲,什長也嚇得大氣不敢出。
馬蹄聲在門外徘徊,似乎分散了開來。
突然,一人挺槍縱馬,從矮牆上一躍而入。
那大黑馬彪悍異常,躍入院內后,抬起前蹄仰天長嘶,馬上人舞了個槍花,勒緊了韁繩。
這勇猛的畫面,王芩只在《三國演義》中看到過,不禁心生敬佩,覺得能把命交給他,應該也值了。
“兀那賊漢子,納命來吧!”馬上人喊道。
什長嚇得兩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馬上人望了過來,與王芩眼神一對,愣了愣。
立刻扔了長槍,翻身下馬,撲到王芩面前,跪倒在地,抱住王芩雙腿,大叫到:
“劉邦哥哥,可想死兄弟了。”
什長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驚住了,心裏暗叫:
完了完了完了,他倆是一夥的,吾命休矣!
王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驚住了。
哦?原來我是劉邦!
便連忙扶住那人,說:“呃……”
那人摘掉頭盔,露出黑臉紮髯,接著說:
“哥哥,我是夏侯嬰啊!官府在抓我,我不敢回沛縣,上了九嵕山。”
哦?原來他是夏侯嬰!
王芩扶夏侯嬰站起來,說:“呃……”
“哥哥不是去拜訪信陵君了嗎?怎地淪落在此處?”
夏侯嬰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王芩。
王芩知道想起,公元前238年前後,官府打擊了劉邦在沛縣建立的黑社會組織,成員們四散奔逃。
劉邦下定決心,到大梁去投奔他崇拜的人生標杆——信陵君。
到了大梁以後才知道,信陵君已經離世多年,他便轉投了信陵君曾經的門客——張耳。
想到這,王芩說:“信陵君已經離世了……”
話未說完,見夏侯嬰倒退數步,抓起地上的槍,向自己一指。
“你不是我劉邦哥哥,怎地和他如此相像?你是誰?”
哦?原來我不是劉邦,只是和他長得很像!
王芩無言以對了。
剛才還很想死,但這會兒王芩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沒法子,只能想辦法先矇混過關了。
“你好,夏侯,你說的沒錯,你劉邦哥哥和我長得很像!”
“其實,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為了救人,王芩又撒了個善意的謊。
夏侯嬰一愣,槍掉在地上,撓了撓頭,沒反應過來什麼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王芩岔開話題:“夏侯,苦了你了,蕭何和曹參呢?”
夏侯嬰忙說:“他倆還在沛縣,你怎地知道他倆?”
“我和劉邦是親兄弟呀!”
王芩再次強調“親兄弟”,這次刪掉了“異父異母”。
“我還知道你和他倆的來歷!”
……
王芩娓娓道來,說了很多歷史故事。
也許是劉邦在夏侯嬰的心目中過於重要,他對劉邦的這個“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深信不疑。
便主動表示,不再追究什長打他相好的事了。
夏侯嬰撿起槍,翻身上馬,抱拳說道:
“既然是我哥哥的親兄弟,那也是我的親兄弟,歡迎到九嵕山做客,告辭!”
王芩抱拳:“好兄弟,早點回沛縣吧,很安全。”
“沛縣有一家屠戶姓樊,他6歲的兒子叫樊噲,多帶他玩玩,他將是你們‘沛縣五人組’里最年輕的。”
夏侯嬰一時間也聽不太明白,一勒韁繩,縱馬跳過矮牆,打個呼哨而去。
狗吠聲又此起彼伏,馬蹄聲由近而遠,漸漸聽不真切。
王芩兩人像卸掉了沉重的抱負,癱軟在院裏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