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爺爺
高叔家靠近村頭，小院也是村中數一數二的大，據說是高叔的老爹賣了一輩子菜，才建這麼一個院子。
進到高叔家中，便見一個石磨安放在院子zhongyang，在石磨周圍，左右前三方各有一間寬敞的房子。在院內一角，廚房內的高嬸正在忙碌着什麼；在廚房旁邊，則是圈起了一個豬圈、雞圈，在雞圈旁邊的茅草棚內，堆積着不少木柴，又有一輛木板車停留在茅草棚邊上。
剛進院中，高叔便迎了出來。
“哈哈~~來的正是時候，你嬸子剛把飯菜做好，正在那溫酒呢！”
“老爺子，您慢點！”
客氣一番，進到房內，見小虎正偷菜吃，高叔不由得笑罵道“小兔崽子，就知道吃！這是你李羲哥，還不過來喊人！”
“李羲哥！”可能是吃過李羲的糕點，小虎這聲哥倒也喊得脆響。
說笑間，眾人入座，高嬸端來溫酒。
席間，李羲和高叔熱絡的聊着什麼，而白爺爺則是吃點小菜，偶爾小酌一杯，jīng神還算不錯。
“當初你被抓去修河堤時，你叔也沒能力留下你。這之後吶，叔託人打聽了多次..傳來的消息都說河堤上沒有小孩，都給累死了！現在能看到你回來，而且還長得這麼壯實..叔這心裏高興啊！”
聞言，李羲微微一笑，見白爺爺也點頭贊同，李羲便頗為自得的打趣道“小侄這條乞丐命啊，太硬，閻王爺也不敢要！”
“哈哈~來，干！”
有些感慨的大笑一聲，高叔二話不說的端起酒來。李羲這自損的話語，在哪些讀書人眼中或許有辱斯文，但在高叔聽來卻是十分悅耳。要知道古人給小孩起小名，總是叫什麼阿貓，阿狗，卻是想着人賤好養活，命夠硬。
“對了，小羲你以後有何打算？若是找不到事干，不如先跟着叔上城裏頭賣菜去如何？”
見高叔問起，白爺爺和高嬸看了過來，李羲略一思索，隨即朗笑道“這次回來，小侄這兜中也有不少閑錢。等到元宵過後，小侄打算把土地廟推了重建個宅子。到時候再請個教書先生習字，平rì里可以靠打獵為生！”
“這也好，多識些字將來才有出息！”
“你白爺爺這幾年沒少念叨你呢，現在你回來了，可要好好照顧他老人家！”見李羲兩人喝得痛快，一旁的高嬸一邊為小虎夾菜，一邊笑道。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這孩子平安回來就好啊，這家裏頭比外面要舒服多了！”聞言，白爺爺輕撫着白須笑道。
說著話，白爺爺小酌一杯，隨即點點頭道“想去打獵也行，要是有啥不懂的，言語一聲，白爺爺找個經驗老道的獵戶來教你。”
李羲微微一笑，點點頭應承下來。看了小虎一眼，李羲看向高叔笑道“等小侄請個教書先生后，到時候讓小虎也跟着學點字。”
“他啊？到時候再說吧，要是不喜讀書識字，那他以後就跟着你叔賣菜得了。”看了眼不太懂事的小虎，高嬸搖了搖頭，打趣道。
話音剛落，高叔便皺眉反駁道“真是婦人之見！賣菜能有個什麼出息，他要是不好好讀書，就給我狠狠的打！”
似是心有所感，小虎抬頭看了眼李羲，眨了眨那雙大眼，便鬼靈jīng的低下腦袋大吃起來。
飯後，見天sè不早，李羲便扶着白爺爺離開。
走在泥濘小道上，只聽白爺爺笑道“今年好大一場雪，來年必定是個大豐收啊！”
“白爺爺您走慢點，別摔倒了..”見白爺爺腳步頗為急促，李羲連連扶好。
點了點頭，白爺爺看向李羲，輕聲嘆道“你今天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你爺爺吧？你離開的這幾年，每逢清明，都是你高叔在幫忙祭奠你爺爺的墳墓。等一會你便去看看吧..你這麼多年沒去看他，想必你爺爺在九泉之下也不放心你啊！”
“嗯，這個我省得，還是先送白爺爺回家吧！”聞言，李羲微微一笑，心中卻是一暖。當初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白爺爺記掛在心，並讓高叔去幫忙掃墓。
……
送白爺爺回家之後，李羲提上一點瓜果、酒水，黃紙、香燭，隨後便往村尾方向走去。
村尾方向不遠，有幾座小山相連，領頭的山峰上長滿青竹，被村民叫做竹山。又因此山高不過三十米，是以又被喚作是小竹山。而李羲爺爺的衣冠冢，便是葬於小竹山山頂，也是李羲此行的目的地。
大雪封路，李羲踩踏着白雪緩緩前進，不多時便到了小竹山。只見山道被白雪覆蓋，偶爾能看到一兩個竹筍的竹尖裸露在外。又有無數翠綠的毛竹豎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偶有一陣寒風刮過，竹子頂端的白雪便大塊大塊的掉落下來。
這小竹山上多是毛竹，在山頂上，卻是長着不少楠竹。只不過現在楠竹並不算多，多為山下村民砍掉賣了銀錢，就連高叔也經常上到山來，挖上一些竹筍當做小菜賣掉。
路過一小片楠竹群，李羲行到山頂一片平地。只見被大雪覆蓋的地面上，有着一個一米來高的土丘，卻是李羲爺爺的衣冠冢。
“六年了，還真是時光飛逝啊！”
輕嘆一聲，李羲上前將土丘上的白雪一一扒開。重新整理一番，插上香燭，擺上瓜果等祭品，李羲揮手將紙錢一一拋灑在空中。
“吶，這古代的酒水雖然沒二鍋頭上勁，但你還是湊合喝一點吧！”
灑了一些酒水，李羲便猛灌一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水，不言不語的站立在墳前，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爺爺的畫面。
……
“小羲啊，你哪么就不學好！別人家的孩子個個都能考上一本大學，你連個二本都考不中不說，這些我都不指望你。你曉得你那班主任是哪么跟我說的？你在學校上課就睡覺，下課就打架..你爸媽死的早，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這麼來回報我？”
“爺爺，這些事你別管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書我早就不想讀了，我想出去打工..”
“打什麼工！你也不怕吃苦！我年紀這麼大了，你再一走..等我死了，誰來給我送終？誒~你不想讀書我也不逼你，都說孩子不聽話就送去當兵，你趁着我還能活幾年，也去部隊當兵吧。等你當完兵回來，我再幫你找個差事。”
“我想去南方打工”
“要你賺什麼錢，我們這農村種點稻穀、白菜什麼的，餓不死你！還想去南方？你要是不想把我氣死，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去當兵。我也不求你什麼，就求你不走上歪路！”
……
那次吵架以後，李羲就去了部隊，而半年後，爺爺卻是病死了。想起最後一次見面，卻是一副爭吵的畫面，李羲除了苦笑也只剩苦笑。
“當個屁的兵啊，你都化成灰了，我都沒能回來給你送終！早知道就在老屋附近找份工作多好，再不濟也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見不着啊..真是個老頑固！”
一番痛飲泄之後，李羲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頭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興許是新年將近的原因，一向樂觀、堅強的李羲也變得這麼多愁善感。
回到白爺爺家中，見白爺爺還未睡覺，李羲輕輕走了過去。
“白爺爺，這天都快黑下來了，您老身體不好，還是早早歇息了吧？”
聞言，白爺爺那張滿是皺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嘆道“你叫爺爺怎麼睡得着啊，六年不見，爺爺已經是時rì不多，趁現在身子還能動彈，自然要跟你多說些家常話。”
李羲不由得搖頭失笑，走過去扶起白爺爺往床邊行去“這天太冷，您老躺在床上也可以拉家常啊！”
說完，李羲便不由分說的將白爺爺拱上了床。
“剛才爺爺反覆斟酌，覺得這打獵危險不小。隔壁白河村的趙老三上個月就是遇到大蟲，雖然逃了回來，卻也被咬掉了一條腿。。。我看吶，等開年後你還是跟着叔去賣菜好了，又或者去學門手藝也行！”躺在床榻上，白爺爺顫聲道。
李羲嘿嘿一笑，將一旁的棉衣披在被褥上，朗聲笑道“白爺爺，您都說有山上有大蟲了，若是那大蟲下山吃人咋辦。要我說，等學會了打獵，將那大蟲抓起來扒皮抽筋，拿回來給您當虎皮大氅使！”
輕輕一嘆，白爺爺便不再勸阻，反而提起了建房之事“誒~~還有，你也別建什麼新房了，等爺爺百年之後，這便是你的家了。這房子雖然有些年頭，但依舊能擋風遮雨，你就不要花那個冤枉錢去建房了。”
“嘿嘿，白爺爺有所不知。小羲除了想學文，更想要拜得一位名師學武。到時候，肯定會打擾到村民歇息，是以這才想在村尾建個房子。再說若是請了教書先生，總得有個地方讓先生教小虎他們讀書寫字吧？”見自己的打算皆被白爺爺反對，李羲不由得尷尬一笑，不想讓白爺爺生氣，李羲只得耐心的和聲解釋道。
見白爺爺還想說什麼，李羲連忙擺手道“白爺爺，天sè不早了，您還是休息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便是..”
見狀，白爺爺便不再推脫，點了點頭，嘴角含笑的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