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馬村
天氣yīn沉不改，陣陣寒風刺骨，片片雪花隨風飄落，覆蓋在險峻的峽谷中。如同布袋口般的峽谷，兩旁高山險阻，山巔的樹木只剩枯枝，夜晚隨風舞動的時候，那倒影如鬼爪般，十分滲人。也正因如此，像布袋口峽谷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噠！噠！噠！
只聽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不斷飄蕩在峽谷內。被極度擴大的馬蹄聲，震得峽谷似要雪崩一般。不一會的功夫，一個身着棉絮大衣，臉龐略微乾燥、神情有些疲憊的青年策馬飛奔而來。
行到峽谷口，青年猛地一拉韁繩，強行將馬停了下來。隨着胯下馬兒在原地打轉，青年一手遮額頭，微微眯眼看向峽谷高空。
“上次離開倒不覺得，這次從谷口進去..卻感覺一陣心有餘悸！”微眯着雙眼，仔細打量了下谷口周圍，青年突然失笑道“都到家了，還這麼謹慎..”
這個青年正是回到益州的李羲，而李羲面前的峽谷口則是通往牂牁郡的必經之地。時隔近兩個月，飽食風餐露宿的李羲終於是回到了這個原點。
那天殺了齊一山等人，李羲便逃到了武昌境內。而第二天，馬老四等人尋找到齊一山六人的屍體，隨後便毀屍滅跡，回到了餘杭郡，總體來說事情還算圓滿解決。知道消息以後，李羲便不再着急趕路，而是尋了一處農家安心養傷，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算是痊癒。在養傷過程中，李羲痛定思痛，請了個馬夫教自己騎馬，現在這騎馬之術倒也頗為熟練。
今rì，已是臘月二十五，離過年剩不了幾天。儘管大雪封路，河道不通，官道難行，李羲依然是策馬奔馳回來。
臨近家鄉，李羲心中隱隱有些激動，暢快得仰頭長嘯一聲，隨即便縱馬朝前狂奔而去。到了布袋口，離牂牁郡治所牂牁城就不遠了，而李羲重生所在的地方就是離牂牁城不到二十里遠的地方，毋斂縣。
疾馳近一個時辰，李羲策馬來到了牂牁城。看着那被大雪覆蓋的城牆，城下空無一人把守，李羲微微搖了搖頭，牽馬朝城門口走去。牂牁郡在益州眾郡中，也是處於最邊緣的地帶。這裏地域廣大而人煙稀少、山峰林立而奇景無數，倒也算是一處世外桃源。
看了眼有些陳舊的城門，李羲進到城中。
只見城牆邊的一個小棚中，幾個守城兵士正聊着些什麼。見到李羲牽馬進城，一官兵也不起身，揮手衝著李羲喊道“喂！過來交入城費！”
聞言，李羲也不多說，痛快的交了入城費，這才朝着城中看去。只見城中主幹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乾淨，家家戶戶門口皆是掛着紅紙燈籠；對聯，在對聯的橫幅中間，又貼有符紙，或是八卦鏡一類；而大門上則是各貼着一張凶神惡煞的門神。
儘管大雪覆蓋街面，街上行人仍然不少，各個商鋪都是生意興隆，李羲面帶笑容的牽馬朝前行去。見街頭一家雜貨鋪，李羲緩緩走了進去，沒一會便拿着一些黃紙、香燭掛在馬鞍上。
出得雜貨鋪，李羲循着空氣中的香味朝着前方看去，卻見不少販賣爆竹、糕點、瓜果等過節物事的商鋪。
一一逛了個遍，沒一會便見李羲手上多出了好幾個盒子。不多時，收穫豐盛的李羲面帶微笑的策馬離開，朝着毋斂縣方向奔去。
……
小半個時辰后，李羲策馬來到了毋斂縣的鄉下，白馬村。
只見村口的泥濘小道旁，兩棵有些年頭的槐樹上堆滿積雪，在槐樹的周圍，又有不少稻草堆豎立着。村中小道兩旁，有着不少稀稀鬆松的破舊木房，小院。除夕氣氛下，這些房子的門上也貼上了對聯、門神，但卻沒有城中所見的紅燈籠。
牽馬走進村中，李羲便見幾個泥巴眼、蘿蔔鼻、笤帚手的雪人，離雪人不遠，幾個小孩正嬉笑着打着雪仗。見狀，李羲微微一笑，毫不停留的朝着村尾走去。
不一會的功夫，李羲便來到村尾。只見村尾不遠處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土地廟，進到土地廟，只見一個失去上半身的神像倒塌在香案上，又有不少白雪遮蓋了上邊。
看着眼前熟悉的廟宇，李羲搖了搖頭將馬拴在廟門口。當初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土地廟就是自己的安生之地。現在重新回到這裏，李羲一時間也沒法弄好新的住處，只得再次回到這個土地廟先將就着。
進到院中，看到院內牆角處有一棵小樹，李羲走上前去將小樹拔了起來。拍了拍樹根上的泥土，李羲便提着小樹朝着廟內走去。看着滿是積雪、蜘蛛網的廟堂，李羲拿着小樹快打掃起來。
“你是？”
不知何時，正當李羲打掃的時候，廟門口聚過來不少村民。只見一個白蒼蒼，眼神有些不好的老漢拄着木拐，顫抖着走了進來。
“白爺爺！是我啊，我是小羲！！”看到老漢走了進院子，李羲愣了愣，一把丟掉手上的小樹，連忙朝着老漢跑了過去。
老漢有些疑惑的在李羲臉上摸了摸，有些渾濁的眼睛也看得不太清楚“小羲？你是小羲？孩子..你回來啦！”
“是小羲那孩子！”
“我說這孩子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呢..”
“白爺爺！是我呢，我從河堤上回來了！”李羲對着外面的鄉民微笑着點點頭，一把扶着老漢朗聲笑道。
“小羲啊？你回來就好啊！苦命的孩子喲！！”聽到李羲的話語，老漢眼中流出幾滴干淚，顫抖着右手在李羲身上到處摸了摸，好一會才喜極而泣道“好啊！都成大人了！這身子骨真壯實！！”
“近六年不見，白爺爺這身體倒是差了好多！”扶着老漢緩緩朝廟外走去，李羲看着老漢顫抖的身體，頗為心疼的感嘆道。當初自己變成十歲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要不是有白爺爺的接濟，恐怕自己早就餓死了。此刻再見老人，老人卻已是行將就木、隨時都可能撒手歸天。
聊了一陣，白爺爺一手緊抓着李羲不放，一邊顫抖着說道“小羲啊？你這是在做什麼..這都要過年了，你還想住在這破廟啊？”
白爺爺剛一說完，一旁的一個鬍子拉碴的漢子便朗聲道“就是！小羲，你白爺爺身體不太好，要不你就去你白爺爺家住上一段時間吧，好好陪老人家過個年吧！”
“高叔？”見這漢子，李羲略一思索便認了出來。
“哈哈~~難得你這孩子還認得高叔，你這回來的正是時候，晚上啊，來高叔家裏喝上幾杯！”被叫做高叔的漢子咧嘴一笑，輕撓着鬍渣，有種說不出的自得。
見周圍村民皆是看着自己，李羲也不做作，點了點頭，朗笑道“高叔說的是，小羲的確該去白爺爺家住上些時rì。這破廟，等元宵過了再來打掃也不遲！”
“好！好啊！”見李羲答應，白爺爺連連點頭，看得出來很是高興。
經不住村民們的熱情，李羲隨着大夥回到了村中。似是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不斷有村民過來看熱鬧，又或是邀請李羲去吃飯喝酒之類。又有不少孩童跑來討要禮物，還好李羲事先準備了一點。
白爺爺家是一個小院，一個正房，兩個偏房。原本白爺爺想讓李羲住正房，但李羲卻倔強的選擇了偏房。也無甚行李，只有幾件簡單衣裳，至於買來的年糕一類，卻是早已分給了村中的孩童。
當初李羲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眾人看李羲可憐，以為是哪裏游來的乞丐。雖然這些村民家境一般，但偶爾還是能接濟下李羲。只不過李羲自尊心挺強，也不喜歡欠人人情，是以一直沒接受這些村民的幫助。
李羲唯一接受的接濟，就是白爺爺給的。白爺爺膝下二子早喪，當時便經常帶着食物到土地廟接濟李羲。原本白爺爺是想讓李羲去他那住，只不過李羲因自尊心的關係拒絕了。
再次回到白馬村，李羲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看着白爺爺那萎縮了許多的腰背，李羲暗嘆一聲，當初自己的爺爺何嘗不是如此，可惜自己不懂事，沒法報答那份養育之情的萬分之一。
想罷，李羲微微一笑，隨即從包裹中抽出一件厚厚的棉衣披在白爺爺身上。見白爺爺臉上始終掛着笑容，李羲輕聲道“白爺爺，以後就由小羲來照顧您，您吶，就好好想清福吧！”
“好，好，好啊..”白爺爺也不拒絕，有些激動的連連點頭。
扶着白爺爺，李羲笑問道“白爺爺，剛才搶年糕的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是不是高叔家的小虎？”
聞言，白爺爺點點頭，撫須笑道“當初你被抓去修河堤的時候，那個小傢伙還在學走路吶。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能認得出來..”
李羲嘿嘿一笑，也不答話。要說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李羲在白馬村也沒呆幾個月，之所以對這裏的人們印象這麼深，便是因為這裏的村民太過熱情，讓李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家鄉的村民。
“走吧，小羲，爺爺今天高興，咱們啊，去你高叔家喝上幾杯！”
話音剛落，李羲不由得搖頭苦笑，這白爺爺也是個愛酒之人，牙齒都沒幾顆了，這肚裏的酒蟲卻是不減當年。
(古人稱過年為元旦，因某些劇情或是文字需要，會做出一點小小改動，比如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