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子醒了
看着亭台下的清水緩緩流淌,王宮依青山為景,四周清爽的和風柔柔地拂過,夕陽下的風景充斥着眼帘,魚簡兮才稍稍鎮定了些心神,賞着這王宮裏的山水景緻,心中讚嘆不已。
美,真是太美了。
劉公公微笑着,恭謹地示意二人坐下。
過了一會,便有一個小太監小步跑過來,高聲說道:“王上駕到!”劉公公及眾太監便迎上前去,齊齊跪在亭上兩旁。
魏無且與簡兮亦是站起身來,迎上前去,躬身迎候來人。
來人輕輕擺了擺手,淡淡說道:“免禮,平身!”
眾太監起身,恭謹地侍立在旁,劉公公過去侍候着來人坐下。
簡兮抬頭看向來人,只見來人約莫四十來歲,頭戴通天冠,兩鬢已有幾縷白髮,一張國字臉面,劍眉朗目,鼻挺而直,頜下一綹靑須,頗有美髯之儀,神態威猛而閑雅,身着一襲絳紫色的龍紋蹙金繡的錦衣,腰間繫着一條金絲玉帶,袖口寬廣,有一種帝王家古意的雍容,肅然是王者之姿。
他便是東陳王,只見他雙手隨意輕輕地放在石桌上,微微笑着看向二人。
劉公公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二人過來坐在王上對面。
“草民見過王上!”魏無且過去向王上深深施了一禮,然後坐在王上對面。
魚簡兮有些拘謹地跟在師兄的身後,感覺總是有些緊張,便恭謹地站着,時不時用餘光透過帷帽的白紗瞥一眼前面的東陳王,心想,那白痴王子的爸爸生得相貌堂堂,倒是與陳師姐有些肖似,只不知那個與自己同齡的白痴王子生得如何。
東陳王微微笑了笑,只瞥了魚簡兮一眼,溫和笑着,看着魏無且,目光如炬,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緩緩道:“魏掌宮辛苦了,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吧?”輕輕在桌面上點了一點手指頭,示意魏無且用茶。
“回王上,祖師爺身體康健,這數年來在山中閉關清修,月底即可出關了。”
按學宮的輩分來算,東陳王是祖師爺為數不多的親傳弟子之一,高上魏無且一輩,所以,長幼有序,魏無且問答間,頗為恭謹。
“此次勞煩掌宮師侄及魚師侄前來,徹兒便無大礙了,還望掌宮師侄不負師父與寡人厚望。”說話間,臉上憂色一閃而過。
“回王上,草民受祖師爺重託,必全力施為,請王上無須掛懷。”
王上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到欄邊,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投向亭畔流水,沉思了半晌,淡淡說道:“徹兒這十年來也就這樣了,二位盡人事吧,如若不成,也不必介懷。”語氣沉穩閑淡,如古井無波。
魏無且亦是站起來,面向王上高大挺拔的背影,施了一禮,說道:“回王上,草民此次出宮來,祖師爺囑咐我等,無論成與不成,我二人將護送二殿下前往學宮,祖師爺出關來親力照拂。……又正好適逢今年五月五日,我學宮每三年一次的劍湖論劍盛會,屆時有諸多世外仙師來我學宮論劍,正可借一眾仙師之力,集思廣益,或可有望也未可知。”
王上轉過身來,一雙朗目中清明之色一閃而過,面色柔和地看着魏無且,半晌后開口說道:“若有師父親自教導,寡人自是歡喜得很,只是徹兒懵懂不明,怕是會給學宮帶來諸多不便。”
“無妨,草民的授業恩師與王上、王后皆有同門之誼,現今草民忝為學宮的掌宮者,自當盡綿薄之力,還請王上無須掛懷。”
身旁的和風夾着水面的清流,
濕意微微,輕柔地拂過亭中眾人。
王上轉身望向亭外流溪盡頭的遠山,良久沉吟不語,不知有何思有何想。
魏無且看着王上背影,不知如何言語,拱手道:“還請王上三思。”
魚簡兮心中一動,突然想起臨走時師姐陳嫄所交付於她的信箋,便探手入懷,將陳嫄家信取出,雙手遞上,拘謹地向王上施了一禮,說道:“回王上,這是陳師姐讓我給王上帶的家信,請王上過目。”
劉公公過來,雙手取過信去,恭謹地走到王上跟前,將信箋遞了上去。
王上轉過身來,接過信箋,取出信紙,細細看了一回,抬起頭,看了看魚簡兮,微微一笑,淡淡說道:“這位魚師侄不必拘謹,今日既然入宮,且放寬心,在我國中,可四處玩玩,賞賞這江北的風景也是好的。……”話音稍停,轉過身去看着西邊天幕里的餘暉漸漸散去,沉吟半響,只聽他輕聲嘆道:“寡人的宮殿很美,寡人的江山也很美,只是到現在卻只有寡人獨自欣賞了。”言語之間有說不盡的蕭索之意。
正在這時,一個宮中侍女匆匆向他們走來,後面緊跟着兩個小宮女,很快到了亭外,跪倒在地,稟道:“稟報王上,公子醒來了,公子,……公子好像……好像……”
王上聞言,眉頭微皺,面有慍色,斥道:“好像什麼,好好道來。”
那侍女忙收束了一下心神,長吸一口氣,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回王上,公子醒了,公子的病似是好了,公子不傻了。”
王上神色肅然,心中一震,眼中一絲欣喜之意一閃而過:“你說什麼?公子不傻了!”
“回王上,是的,公子醒了,也不傻了。”
“好,好,好……”王上連說了三個好字,轉頭對魏無且說道:“掌宮師侄,這便隨寡人去看看徹兒這孩子去。”
魏無且施了一禮,道:“遵命!”
劉公公侍候着王上當先向亭外走去,魏無且與魚簡兮隨後而出,眾太監和侍女緊跟在後,一行人快步向白痴公子陳徹的寢宮走去。
分割線
陳川不知道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躺了多久,他突然感覺到額上那塊已經變得濕冷的棉布團被取走,被布團壓着的眼皮也可以動了,平放在身側的雙手也開始有了些微的力量感,嗅覺也開始變得靈敏起來,隱隱聞到一縷點燃的沉香鑽進鼻孔,然後沁入心脾,讓人無來由產生一種慵懶與閑適。然後,他發現自己睜眼睛也變得容易了,便緩緩睜開眼睛,短暫的恍惚過後,視線變得十分開闊,視力也變得比以前好了許多,眼前的景像一片清亮,入眼的是乳白色的羅紗輕帳,硃紅色漆木雕琢的床頂,處處燭光搖動,將房間照得一片通明,入目的一切盡顯古典與奢華。
“老子不是死了嗎?”陳川喃喃自語道,在雨中被雷電擊中的那一霎畫面似乎還定格在眼前。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撐起身體緩緩坐起來,紫紅色繡花的織錦薄被輕輕從胸前滑落,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綢衣,看上去怪怪的,是類似古裝劇里的男主就寢時常穿的那種白色裏衣。
心中奇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思緒紛亂如麻,——難道老子糊裏糊塗在這影視城裏當了群演還是跑了龍套?
“我去,沒天理的呀。”陳川口中不禁咕隆一句。
心裏疑惑着,拉開錦被,抬起腿來想要下床,一隻柔若無骨的手伸過來,有力地扶住了他的後背,助他轉過身,坐在床沿上,然後那隻白皙細長的手取過一塊溫暖濕潤的毛巾,為他輕輕地擦拭面孔。
他心裏登時“咯噔”了一下,這是誰?
轉頭看去,卻是一張陌生卻又莫名熟悉至極的臉,那張臉生得極是精緻清麗,卻又英氣颯爽,心中不禁一驚,無措的驚慌中,他的腦海里像過電影一樣快速閃過許多畫面,童年的,少年的,青年的,其中好像有些畫面本不屬於他的,但依然牢牢的印在他的記憶深處,比如七歲之前的記憶里的那個美麗得不像人類的女子,牽着他的手在一片樹林裏散步,比如十多歲了還在玩的螞蟻打架,但更多的是他在四川某市第三重點中學讀書,在歐洲某國留學和在中亞當雇傭兵,以及在國內沿海工作的畫面。
他搖了搖頭,收束了一下心神,看見左近處的牆下立着一面更衣的狹長銅鏡,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那名女子的攙扶下,走到那面銅鏡前,往鏡中看去,不禁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有鬼呀!我去……”
只見銅鏡中,赫然立着一個女子。
那女子身材頎長,眉如春山,目泛桃花,鼻挺而秀,櫻桃小口,長發披散在雙肩,白嫩姣美的臉上透着一股淡淡的陰柔氣質,眼波流轉之間,妖精般美艷的色彩,如輕風吹皺了一池秋水,秋光細碎而輕柔地蕩漾開去,像一滴濃縮的水墨在秋池中溶化開來,似乎一池的秋水都是這個鏡中女子的顏色。
陳川猛然之間見到鏡中這幅詭異的畫面,驚嚇之際,不禁身子一軟,跌倒在身邊女子的懷中。
“公子,你怎麼啦?”那女子趕忙扶住他,焦急地說道。
陳川抬手指着鏡中人,惶惑問道:“鏡里……鏡里……有鬼,有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