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陵都城到了
“哈哈,你這小丫頭,看你說的,那孩子現在可不是一個小孩子了,跟你一樣大。”
“哦,那我們這便去吧。”
“嗯,走吧。”
魚簡兮和魏無且隨了人流下了船,上了碼頭,穿過人潮,出了碼頭,迎面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臉上無須,面色紅潤,頭戴一頂黑色三山帽,身穿一件絲絹做的暗紅色蟒服,腰束一條白玉帶,左側腰帶上掛了一個玉制牙牌,上鑲青紅寶石珊瑚,以珍珠為牌穗,好不富貴祥瑞。該人身後跟着兩名侍衛,二人皆是身穿黑青色的飛魚錦衣勁裝,腰束犀帶,左側帶上各懸一柄綉春刀,左手按刀而立,眼含精光,神情極是悍勇。
這老頭神色焦急,正在碼頭入口處東張西望地打量出港的人流,此時看到二人的白袍裝束及背上的劍,趕忙小步跑過來,向二人拱手施了一禮,客氣地笑着,尖着嗓子說道:“咱家是宮中內侍,在王上跟前服侍的劉公公,請問二位客官,可是從八閩國武夷山上佳學宮來的?”
魏無且看着來人,也拱手回了一禮,和聲說道:“正是,請問三位大人,這是……”
“哎呦喂,可算等到你們了呢。前日宮裏收到長公主的飛鴿傳書,說學宮這兩日有人前來,這不,我們便在此處從前兒等到今兒,想是宮中現在也等急了,現在還請二位尊客隨我入宮面見王上。”說完,向後招了招手,便有小廝將宮內準備好的兩輛馬車駕了過來,兩名宮中侍衛自去道旁牽過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分別立在頭車車廂兩側,只等二人上車。
那名內侍宦官劉公公恭謹的向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往旁邊退了一步。
魏無且也不虛以客套,向魚簡兮點了點頭,徑直上了第一輛馬車,魚簡兮將頭戴的帷帽扶正了些,整了整帽檐上垂下來遮掩了臉容的白紗,跟着上了車,那名內侍隨後上了後面那輛車,駕車的小廝坐在駕位上,將手中鞭子重重一揚,“駕”的一聲吆喝,一行人便向陵都城內王宮進發而去。
陳國的官道極闊,可同時並排四輛馬車同行,道旁兩側沿路種植了柳樹,一路每隔丈余便是一棵,頗為規整,青綠的細葉片在風中輕輕飄揚,隨着馬車的前去,一棵棵蔥綠的柳樹急速向後退去,形成一道綠色的高牆,在臨近黃昏的天光下,便似並非馬車在前行,而是柳樹在快速往後跑,顯得詭異而虛幻。
陵都城的官道相比八閩國,要好很多,路面用碎石子平整的鋪成,灰塵很少,馬車跑在上面也不顛簸,人在車內並不感到難受。
車窗旁沒有揚灰,魚簡兮將帷帽取下,將頭伸到馬車窗外,眯着眼睛,迎着風看着這些樹木從自己的眼中一晃而過,心中不免有些小激動,她早就想看看陵都城是不是真如師姐陳嫄說得那般繁華與安定。
馬車駛出了大約小半個時辰,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彎彎曲曲的前方道路遠遠的盡頭,密集而青綠色的細尖樹頂上,開始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黑線,然後,越往前去,黑色線條逐漸開始變粗變長,最後成為一大片的長方形的黑色影子,在火紅落日的燦爛餘暉投映中,像鑲上了一抹金色的輝光,突兀地疊加在樹木密集隊列的正上方,看上去壯麗而宏偉。
馬車漸漸地前行,她終於將那片燦爛金輝里的影子看清楚了,此時,天上的雲層如燃燒一般,時而忽然散開,時而忽然聚攏,似乎是為了迎接這遠道而來的客人,將春日熱情似火的光芒,
溫暖地照耀在那片巨大的影子上。
那是……是一座極大的城池,如在憑空裏突然拔地而起,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壓迫感。
漸漸地行近,一種壓迫的感覺也愈加強烈,城牆越來越高聳,人也變得越來越渺小。
這座城池高大雄壯,用大塊大塊的青石砌成,城上青磚紅柱的重檐樓閣巍峨聳立,重樓前面高高立着一桿紅色的大纛,其上用金絲黃線綉了一個大大的“陳”,迎風翻卷,獵獵作響,氣勢逼人;大纛以下是高達五丈的城牆,略有些微傾斜,但依然給每一個遠道行經而來的人,感覺似乎那個城牆隨時可能壓下,然後將你牢牢壓在下面。
精悍的士兵手持長槍,一對對正在高高的城牆上來回行走巡邏,嚴正有序。
闊大的城門上方的石牆上有個巨大的長方形大理石面,上面書寫着“陵都”兩個方正大字,氣勢恢弘。
這座宏偉龐大的城牆,盡顯莊嚴巍峨。
城門前有數名士兵把守,百姓從此進進出出,秩序井然。
城門越來越近,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魚簡兮看着城牆上的那面“陳”字綉錦大纛,心想東陳王現已吞併北齊大半領土,卻依然還是將本國定在南方之位,德行為火,故舉國崇尚紅色。隨意想着,眨了眨眼睛,看得有些累了,將腦袋從窗外收了回來,看看師兄,正在舒適的打着小盹。
陵都城到了。
車旁的一名侍衛先行縱馬到城門前,取出腰牌,遞給門守值班將官驗看后,那將官示意手下兵丁放行,一行車馬隨着人流緩緩進了陵都城。
魚簡兮休息了一會,終是忍不住好奇,打開車窗,探頭看着車外的街頭景緻,這陵都城不愧為東方第一大城,果然不同凡響,市井中一片繁華,街道寬闊整潔,道邊每隔幾丈便植有一棵柳樹,每兩棵柳樹下的中間空地上都有一個容積按合適比例製作的長方形木質花盆,其間以瓊花為主,其他應季的花卉為輔,現在正值人間四月天,放眼望去,隨着馬車一路向前,一團團花團錦簇撲面而來,煞是好看。一路行來,高樹掩映間,沿途青瓦紅牆,儘是商鋪賣場,酒樓食肆,其間人聲鼎沸,衣飾華美,所經過的街人或行人面上也都是一片溫和笑容,神態間是掩不住的自信與驕傲,正是一個常勝之國應該有的氣象。
因為魏無且、魚簡兮二人此次前來,並非領有八閩國君的國書函件,不是閔國使者,所來非為國事,一來是因東陳王宮緊急召見,二來是為身在學宮研修的長公主傳遞家書,所以,便不必在陳國百官的朝儀中,經過朝堂拜見東陳王上,所以,那名內侍宦官便直接帶着二人徑直向王廷內宮行去。
王宮在陵都城的中軸線上,約半個時辰后,一行人便來到了王宮大門前,馬車停下來。
簡兮戴好帷帽,整了整面紗,隨着師兄魏無且下了馬車,劉公公已經先行下了馬車,上前幾步走到二人前頭,向二人點頭示意,然後領着二人向宮門走去。到了宮門前,向王宮侍衛出示了牙牌,侍衛驗看後放行。跟隨而來的兩名侍衛自去當值領隊處交班。
二人隨着劉公公行走在東陳國的皇宮內院之中,魚簡兮感到新奇而緊張,不由想起了在學宮藏書閣里看到的一本上古遺存下來的文獻里說的一句話,“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記得那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是說一旦進入深幽如海的王侯貴胄之門,從此那個相知相識的人便成為了陌路之人。如今來到一個實在的煙火人間的豪門闊園的土地上,心有戚戚焉。
一路上,她好奇的四處張望,雙眼骨碌碌亂轉,迎面而來的景緻讓她目不暇接,只覺得天上的仙宮也不過如此,生活在這座如仙境般的王宮裏的那個白痴孩子,確實很有福氣。
青瓦紅牆的宮殿群落在眼前錯落有致的向遠遠的青山處伸展出去,在各種青翠的高樹、假山或亭台掩映中,顯得神秘而恢弘,便如一個美麗的女子,懷抱了一把琵琶躲在半掩的帘子后,只露出半個描畫了黛眉的精緻面容。
四月夕陽的餘暉中,青青蔥蔥的樹枝時不時從挑起的青黑檐角后,像調皮的孩童俏皮地探出來偷窺,而倦歸的鳥兒落在高高的青瓦之上慵懶地暫歇,啾啾的叫上幾聲,或是在沿途的一方波光粼粼的清池水面飛掠而過,驚皺了一池春水。
王宮內院的樓台亭閣與四處可見的大青樹掩映着,交相輝映着,青綠相間,人類的思想傑作與自然的鬼斧神工剛柔互濟,美不勝收。
宮殿群落一重一重層疊相依,以一座隱隱青山為背景,其間貫通自山頂留下的泉水流入池中,在各個樓台亭榭間潺潺流過,最後向北注入褰裳湖,山水相間,妙不可言。
劉公公在前,四個太監跟在二人身後,肅靜地往前走去,繞過一處清溪旁的長廊,再在樓台亭閣間行了約小半個時辰,便看到了流晶池中央的一座雕樑畫棟的亭台。
身後的四名太監立刻小步快跑地進了亭中,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涼亭乾乾淨淨地清潔了一遍,將坐欄擦得一塵不染,隨後點了幾柱薰香,將備好的甜品與壺杯從提籠中取出,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燒上銅爐,備上清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