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狼兒
那女子覺得有些奇怪,探過頭去,看了看鏡中人,微微一笑:“哪有鬼呢?哪有女鬼呢?我怎麼沒見到,公子,你可別唬人哈。那鏡里人就是你呢,哪是女鬼了呢!”
“我去,……”陳川腹誹一句,不是女鬼,難不成是個女人,然後,這鏡中女人是我,我去,我什麼時候變成女人了,心中無來由的惶恐,情不自禁用手在胸前摸了摸,心裏鬆了口氣,還好,沒有軟綿綿鼓起的兩個脂肪肉團,突然心裏“咯噔”一下,忙低頭看向褲襠處,不自禁地探手去摸了一下,心頭老大一塊石頭終於“哐當”一聲徹底落了地,嘿嘿一笑,道:“嚇了老子一大跳,還以為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人妖了呢,……咳咳,嚇死姑爺爺了,嘿嘿嘿。”
那女子見他突然做出這些不入流的動作,不禁羞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公子,你怎麼……人妖是什麼?”
“人妖,……人妖就是人他媽生的妖……”他驚嚇之餘,吁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神色稍緩了緩,拍了拍胸口,然後繼續說道:“你問我怎麼了,我問誰去?我還以為我變成女人了呢,這不,這得給老子嚇個半死了呢,嘿嘿。……”突然覺得在一個美女旁邊老是說粗口很是不雅,便住了口。
那女子不禁抿嘴一笑:“公子,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怎麼會變成女人呢,你本來生得就比這滿天下的女孩兒都還好看呢,就像是從畫兒里走出來的仙子,……太后說公子若生在普通人家裏,只怕會是人人玩弄的優伶,幸好生在了咱大陳的帝王家……”
說話間,那女子忽然輕輕聳了聳秀挺的鼻子,微笑道:“公子身上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香香的呢。……記得有次太后說,當年王上攻下西楚壽州時,那時我才一歲,王上在亂軍之中將我從壽王府中救出,送來宮中時,正值我們家公子臨盆,出生時滿室麝香,香盈王廷,按上古遺存下來的一本典籍上記載‘王征,得白狼、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太后還說,公子說不定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上古時期,一個天上叫南極仙翁的神仙座下的白鹿仙子下凡來,投胎到了我們家,只怕是投胎時投錯了身子,投到了一個男孩兒的身體裏了,呵呵,……所以,太后吩咐每次你出去玩時,我們都得給你戴上面具,不讓宮外的人見了你的樣子后覺得驚異,……”
“白狼、白鹿?”陳川突然插了一嘴,盯着疏漓好一會,促狹地嘻嘻一笑,有些惡作劇的意味,半開玩笑半是捉弄,道:“這麼說來,我是小鹿兒,那你是小狼兒,偏生你又生得這麼白,那我以後叫你白狼兒好了,嘿嘿。”
那女子聞言,面上一紅,有些羞赧的將頭別過一邊,小聲說道:“我自小跟着主子,主子教我識文習武,雖是主僕,卻形同師徒,與公子亦是同一個襁褓里長大,同一個奶媽撫養成人,今兒個小主子賜我這小名字,奴婢心中自是歡喜得很。奴婢……”話語越說越說輕,漸漸聲不可聞。
陳川所曾經過的前世是一個男女平等、自由戀愛的民主世界,聞言,微微一笑,正色道:“白狼兒,從此以後,你我便是朋友,是發小,沒有尊卑之分,沒有貴賤之別,大傢伙兒有難同當,有福共享,有回鍋肉同吃,當然,有螞蟻打架大傢伙兒同看。……你覺得如何?”
那女子怔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着他,這白痴小主子突然間說出這些從未曾說過的甜言蜜語,雖然這甜言蜜語有油嘴滑舌之嫌,
也不明白回鍋肉是什麼肉,但難與福的意思卻是絕對明白的,心頭怪異之下,也有些感動,歡喜,心中“突突”一陣亂跳,不由臉頰緋紅,低下頭去,半晌方道:“……公子,其實我們大伙兒都不認為你是傻的,比如你看螞蟻呀,玩泥巴呀,一整天的發獃呀,說不定就是天上神仙的作派,本就不是我們人間那樣的,對吧,公子,你這般好看,你看起來傻傻的行為,都是你的優點呢。”
聽到身旁的女子如此說,突然想起前世的某一個歌星,仗着自家生了一個好皮囊,便做些誘姦小女孩的齷齪事,而那些受了欺騙的小女孩卻還為他說好話,心裏不免腹誹。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所以,你們這些小姑娘別老是只因別人一副好皮囊,便被那些不良子弟給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嘿嘿。……那種人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好了,乖哈,等會我給我們家公子梳洗穿衣,侍候我們家公子吃飯,然後陪我們家公子去看螞蟻打架,好不好?……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要疏漓姐姐哄呢,呵呵。”說著,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來,輕輕在他嫩滑的臉頰上摸了一下,神色之間流露出一個姐姐對弟弟般的疼愛。
“你有病呀,現在天都快黑了,還出去看螞蟻,你騙我是傻子吧,哼!”
陳川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用手摸着自己的五官,心中除了震撼,便是一陣冰涼,他還是他嗎?
難道真有穿越,難道我回到了古代,或者穿到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個平行世界?但是聽他們說話的口音就似聽着夾雜着南方地方音的普通話一般,雖有些花香鳥語的,卻也完全能夠聽得懂,至於他一開口便是這個地方的腔調,那自然是託了這個與他合體的小年輕人的福了。
他帶着滿腹疑問,看着疏漓,和聲問道:“疏漓姐姐,今天是什麼日子,是哪一年,是在哪裏?我是誰?”
疏漓聽他說話之間突然口齒清晰便捷,聲音中正渾厚極是好聽,全不似先前,心中奇怪,愕然抬頭,定定看着陳川,柔聲道:“今天是大陳國隆武二十二年陽春四月初十,你是在自家王宮裏,當然是我的王子殿下陳徹。……公子,……公子,你今天怎麼這樣問呢,你以前可從來不懂問問題的呢。……公子,你這是……”說話間,抬手在他額上試了一下溫度,眉頭皺了皺,心裏覺得怪怪的,卻又不知如何說好。
他大爺的,敢情是穿越了,陳川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反正體內兩個靈魂的記憶已經高度重合在一起了,既來之,則安之,那就作一作這個什麼大陳國的王子殿下陳徹吧。
“殿下,你怎麼起來了?”
此時,一個纖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接着一個穿着淡綠色裙衫的嬌俏少女從外面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檀香木盒,去牆角處將小桌几上一個鏤空為白鹿圖案的空心銅球打開,那是一個銅製小熏籠。那少女從盒中取出一塊瑞腦香片,放進球內平衡架上懸着的鐵杯里,拿出一支火折點燃了,然後合上熏籠。
一縷青煙裊裊從小熏籠中散出來,泛着一縷縷淡雅的香味,輕輕漂浮,與房外庭院中的花香遙相呼應,一種遠離紅塵的溫婉與雅緻,呼之欲出。
她過來看了看陳徹,笑嘻嘻地說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終於醒來了,這幾天我們可擔心死了呢。”
“落櫻,你剛好來了,趕快去稟報王上和太后,公子醒了,好像,好像不傻了呢,……你快去,我侍候公子梳洗更衣。”
“好的,我這就去。”
那侍女落櫻聞言,忙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陳徹聽到這個名字,一連串兒時的記憶如同千年的火山爆發一樣,無意識的從腦海里突然噴發而出,所有前世與今世的人物故事漸漸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無意識間,他心裏自我認同的身份已是悄然轉變。
現在的他是陳徹,是這大陳國十七歲的二王子,也是當今王上唯一的嫡子,而他現今所在的大陸名為錦,他所在的大陳國是這個錦上大陸東邊臨海的一個王國,是一個從未在他前世的歷史上出現過的國度。至於這個世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但現在沒有多少信息給他提供一些感性的認識,他不清楚,這個世界跟他曾經存在過的世界有什麼不同,或者說,這個世界現在的發展水平相當於上一世的哪個歷史時代,或者根本就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歷史發展軌跡。若是相當於大明的十七世紀,或者唐宋的科技生活水平,那還是可以過得比較舒服的,起碼有白酒可以喝,有美食可以吃,要是處在先秦時代,那可真要了他的親命了。
他有些凌亂。
這時,疏漓拿過一把馬鬃做的玉制牙刷,一個盛滿水的青花瓷盅,一小盤在水裏泡了幾天的柳枝,一個接水的銅盆。
陳徹看着馬鬃牙刷、泡水柳枝與青花瓷盅,尤其是那個做工考究精緻的青花瓷盅子,心中“突”的一跳,難道這世界已經發展到元朝或者明朝的水平,那不應該呀,如果是元或明朝,那這牙刷所用的馬鬃材料早進化成豬鬃了,潔牙的牙粉也有了,而此時此地怎會只有前世那個唐朝的那些達官貴人們用的泡水柳枝呢,這顯然確定又不是元明時期的生活用品的哦。
他在風中凌亂。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