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集思
一千多大小夥子幫着搬家，還有車跟着拉東西。三百多戶的后駝村兩趟就搬空了，留守人員跟着空車和炮灰們回來，抓緊時間給大家做飯。而炮灰們則開始找自己的宿舍，安排自己的床位，洗澡，準備吃晚飯，一片熱鬧景象。
晚飯後，各隊在隊長的帶領下陸續來到了打穀場，坐了一個滿滿當當。雖然已經六點半了，可是剛進九月的天依然亮着，依然熱着。但所有人沒有說話的，不是紀律好，是在較勁。整個炮灰第一大隊，有189人是外來的孫子，這些人素質和能力普遍較高。被分配當大頭兵，自然不服氣，因為他們驕傲，更要顯示自己的素質，所以，他們忍受擁擠，蚊蟲，悶熱，依然保持一個姿勢不動。本地的炮灰們基本上都是年輕氣盛的二愣子，既然你們想顯擺，那就看看誰更耐熱，比心眼比不了你們，吃苦，呵呵，你們是城市裏的孫子。
羅力五個人站在眾人前面，第一次面對這麼一片黑壓壓的腦袋，不緊張，心不虛，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郝博雅也感受到了很大壓力，主要是這幫孫子怎麼都這麼嚴肅，這麼守紀律啊。強行鎮定，必須讓氣氛輕鬆下來，這幫孫子，真不省事。
“我就是你們的大隊長，我叫羅力，小時候三叔公養了我三年，所以有人說我是從三叔公房裏出來的。那麼，今天我就立個規矩，三叔公的規矩。大家都知道這個規矩吧，有不知道的嗎？大夥告訴他。”
“吊起來，打一頓。”
“吼～”
“吊起來，打一頓。”
……
年輕的炮灰們不再理會孫子們，這是他們的特權，一群城市裏的土鱉，知道什麼是吊起來，打一頓嗎？見過嗎？於是他們起鬨。城裏的孫子們則繼續沉默，鄉巴佬，還會點別的嗎？但羅力的目的達到了，會場不再那麼沉悶。
“下午，我跟各位隊長商量給咱們這個大隊起個名字。我就起了一個最霸氣的名字，第一炮灰大隊。沒錯，咱們就是炮灰。咱們的防區，就是勾引敵人來進攻的，敵人突破咱們防區后，深入腹地，然後會遭到合圍，消滅。當然，那時候就沒咱們什麼事了，因為咱們都當炮灰了。”
這下，連孫子們都不淡定了，這是什麼鬼，這真是炮灰啊。開始有交頭接耳的了。
“不要以為你躲着就能活下來，都醒醒吧。因為這次我們面對的不是人類。我只說這麼多，不會有俘虜，他們沒有，我們也沒有。不管你逃到哪，都要面對這些畜生，那些畜生總會殺死你。怎麼辦，我想了好幾天，覺得只有一個辦法，把畜生殺光，我們就安全了。”羅力停了一下，下面有人在笑。
“靠什麼殺？”羅力伸手把一支半自動步槍舉起來了，“靠這個嗎？你們信嗎？”
“我帶回來幾支好槍，起碼比這個強。”有個孫子舉手喊道，聲音中透着一絲的慌張。
“對，有好槍，縣裏就有，為什麼不給我們？因為我們不配用好槍，因為我們是炮灰，有槍就不錯了，還想要好槍？給你一挺機槍，你打得了一分鐘嗎？你打得死敵人嗎？你守得住陣地嗎？”
下面開始嗡嗡嗡了，羅力的話太出人意料了，哪怕很多人都想過要英勇奮戰，壯烈犧牲，可是羅力擊碎了他們所有的幻想，他們忽然發現這支隊伍，真的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除了戰死，似乎沒有別的結果，當逃兵，算了吧。本地炮灰再不要臉，可是家大業大，牽連的可不是幾個人的問題了。外地的孫子來之前，家裏的囑咐，基本上都跟郝博雅一樣。守不住，就死吧。他們之所以驕傲，因為他們來了之後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家裏告訴他們的秘密，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們覺得高人一等。現在，大家都在一個戰壕了，不甘？有，怎麼擺脫這個戰壕？
“犧牲，落在別人頭上，我們可能會說值得。現在落在我們頭上了，值得嗎？我不管值得不值得，我想活，所以，我們要殺光面前的敵人，這是你死我活的戰場，沒有憐憫，沒有退路。既然我們的火力不夠，我們的戰鬥力是渣。那我們唯一剩下的就是我們的頭腦，大家只能團結起來，一起想辦法。敵人比我們強大，就想辦法削弱他們。敵人一槍打不死，那就帶着他跑，讓他流血，流到死。這就是我選擇的戰鬥方式，我們要想辦法磨死他們，耗死他們。要想盡一切辦法，讓敵人從踏上戰場就彆扭，就難受，就受傷，就流血，直到我們能殺死他們。沒有殺不死的敵人，如果有，就是我們不夠強大，不夠聰明。我們只有兩個選擇，殺死敵人，被敵人殺死。不想當炮灰，就要想辦法殺死敵人，就算手裏沒槍，也不能放棄這個念頭，也要想辦法用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殺死他們。在我們的防區，在我們的戰場，殺死所有的敵人，那麼，誰還會是炮灰？”
炮灰們開始安靜，孫子們開始思考。
“我所說的，就是我所想的。一個都不放過，為什麼我們叫第一炮灰大隊，因為我們把敵人當成炮灰來殺，什麼精英，什麼猛虎，什麼野狼，都他娘的跟在我們後面吃屁吧。我絕對不會下達撤退的命令，我會命令增援，會命令轉移，運動。但我決不會讓你們撤退。因為這是我們的防區，我們的戰場，我們的地盤，誰敢踏上這裏的土地，就殺光他們，把他們大卸八塊。”
“有人會覺得我忽悠你們，然後我躲在後面撈功勞。那現在，我就宣佈第一條命令，每個人，每個戰士，必須要殺死兩個敵人，才有資格去死。如果，有人先死了，那他不會被記錄為陣亡，只會被記錄為失蹤。因為他沒有作為炮灰大隊的戰士出現在戰場上，覺得自己不行的人，現在就開始想辦法，想辦法讓敵人能夠被你殺死。每個人都要幫助戰友想辦法，幫助戰友能殺死敵人，敵人每削弱一分，我們每多出一個能殺死敵人的戰友，我們活下去的機會就能增加一分。我們，為自己而戰！”
寂靜，然後是掌聲，然後是更多的掌聲，最後，所有的炮灰都站起來鼓掌。為他們面前這位面目猙獰的長官鼓掌。郝博雅已經徹底放心了，想不到阿力竟然有這樣的本事，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啊。不過郝博雅沒有沉浸在羅力的煽動演講中，他一半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剛才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開完會，要和阿力商量一下。
羅力雙手比劃了兩下，讓大家安靜下來。羅力掏出一個打火機，這是從郝博雅那搶的。“叮～”，接着一股小小的火苗亮起來，“啪”，羅力又把打火機的蓋子扣上。
“我知道大家的志向大，想法多，恨不得草莽出身，然後當個皇上，哈哈。先過我這一關。誰能從第一炮灰大隊出去，立戶單幹，這就是我的禮物，也是證明。只給第一個啊，第一個從炮灰大隊出去，獨當一面的。”
“嗡”下面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這是出路，這就是目標啊。
“明天上午，大家進行射擊考核，成績最好的二十個人，嘿嘿。”羅力拉過郝玉芝，“看見了嗎？這是咱們炮灰大隊唯一的女隊員，射擊成績最好的二十個人以後就跟她混了。覺得自己打不準的，趕緊請教槍法好的，臨時抱佛腳，萬一超水平發揮呢。不要放棄任何的機會。”
下面又開始起鬨了，有的人交頭接耳開始議論郝玉芝的長相和身材，甚至還有說諢話的。
“明天下午，各小隊長帶着自己的人，挨個把前面的九個村子都轉過來，路線自己安排，要熟悉每個村子的房屋位置，街道，房子的結構。什麼時候轉完了，什麼時候回來吃飯。別想糊弄我，我可是本地的孫子。”
“哈哈哈。”
“咱們不僅是炮灰大隊，也是孫子大隊。”
起鬨是年輕人的熱愛。
“抓緊一切時間，去思考，去討論，去請教，要想出殺敵的辦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活下來，才能讓那些精英、猛虎跟在我們後面吃屁。散會！”
“讓他們吃屁去吧。”
“等着給老子舔吧。”
……
亂鬨哄的會場，亂鬨哄的與會者，亂鬨哄地離開了打穀場。郝博雅拉着羅力趕緊往指揮部走，他要把自己的想法馬上和羅力討論一下。郝玉芝趕緊回到了住處，小橘子白天玩累了，已經在一個中年婦女的照看下睡著了。指揮部的後院是三個男人住，郝玉芝帶着橘子和一個保姆性質的婦女住在一側的偏院，這是為了防止男人們吵到橘子休息，也是避免橘子出來搗亂。看看沒事了，郝玉芝又來到前院，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堂屋裏，兩個大官在激烈討論。郝博翰坐在門邊台階上發愣。郝玉芝一看，就沒有進屋，坐在郝博翰身邊，抱着槍看星星。她覺得力哥和六哥都在發生着變化，尤其力哥的變化很明顯。力哥演講的時候，神情很嚇人，但是卻又一種安全感，而且，力哥把眼睛瞪起來的時候，似乎還挺帥。整張臉顯得生動，堅毅，妥妥的硬漢小生，對，小生，因為他不是濃眉大眼，是細眉大眼。
“玉芝，你說，力哥說的敵人到底什麼樣？”
“啊？嗯，我哪知道，我又沒見過。額，我想想，應該很兇猛，獅子，老虎之類的，而且跑得快，敏捷。獅虎豹合體吧。”
“力量大，對了，玉芝，你比較怕什麼動物？”
“我～，你是說我面對什麼動物的時候會害怕吧。那，應該是毒蛇，主要是噁心。怕毒液。”
“獅虎豹，加上毒蛇，力量的話，大象，打不死，嗯，套兩層烏龜殼。這是個什麼玩意？”
“呵呵呵，七哥，你想這個幹什麼？”
“我覺得他們倆是真害怕了，不，是恐懼，所以，他們才顯得有點發瘋。”
正說著，屋裏傳出了兩個人賤賤的，陰險的笑聲。郝玉芝抱住胳膊，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六哥以前總是冷笑熱哈哈，除了跟力哥一起，很少看他開心的笑。而這種陰險，得意，又很假的笑聲，天，不會真的瘋了吧。
“我們得幫他們。”
“可要是我的槍都打不死，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幫他們。”
“力哥一直強調放血，也就是說敵人會受傷，但也只是輕傷，咱們要放風箏。”
“減緩速度的辦法就是機關和陷阱，機關對單兵好用，所以效果不大。陷阱能減緩速度，可是傷害恐怕不行。而且要是進了村子，陷阱也不好弄。對了，撒冰塊，一踩上准一個跟頭，呵呵，還記得嗎？”
“這個可以試試，回頭跟他們說，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想一個，我都想出來一個了。”
“挖溝行不行，衝過來一百個，掉溝里二十個，就剩八十個了，那也比一百個好對付吧。”
“嗯——，倒也行。”
……
炮灰的住處，都是一個班一個小院，一個組五個人一個屋子。所以，很熱，加上精神有點亢奮，大家睡不着就開始議論。慢慢的，一個組的討論變成了一個班的討論，甚至出現了一個小隊坐在大點的院子裏聊天。
羅力和郝博雅結束討論后，讓郝玉芝整理成文，兩個人帶着郝博翰決定巡視一番。營房的各個院子都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兩個人並沒進去參加討論，只是在門口聽了聽。所有的討論全是蔫壞損毒的各種伎倆，這讓倆人欣慰的同時也算鬆了一口氣，起碼開局不錯。
第二天早飯後，例行會議，羅力首先更改了隊伍的編製，每個中隊三百人，取消中隊長直屬班。警衛班擴充到10人，這不是為了保衛工作，更多的是傳遞消息，屬於警衛兼通訊班。組建20人的狙擊班。直屬中隊編為三個小隊，其中一個50人小隊，兩個60人小隊。為了便於描述，所有小隊從1到21編號。上午的任務是建設靶場，並進行打靶考核。午飯後，所有人員以小隊為單位，熟悉北部九個村子地形，自己安排路線，大隊部、警衛班、狙擊班為一個小隊。超過六點歸營的，取消晚飯，驗收不合格的，取消明天早飯。
隨後，根據各中隊長匯總的建議，確定了幾項方案。一、防區內，所有山坡的樹和竹子，全部砍光，樹要刨根，保存灌木和雜草，防區邊緣的山坡面向防區的一面，同樣處理。這是工程隊的任務。二、所有超過碗口粗的竹子，以竹節為中點截成十厘米的段。所有不符合要求的竹子，截成一米長的段，斷口尖。所有的樹木暫時保管好，所有竹子的邊角下料保管好。這是留守村民的任務。三、所有隊員上交手機，只班長以上保留手機，上交手機入庫，並登記。四、所有孫子晚飯後，把屬於自己的私有財產，凡認為有用的都搬來，入庫，主要是外地孫子。這是搜集資源，出主意的也是個外地孫子。五、向上面申請更多的倉庫管理人員，這由大隊長去撒潑打滾。現在的庫管宋子航將擔任倉庫總管。六、郝博翰打印防區網格地圖，保證每組一套，然後分發，所有人必須背下來地圖上的網格編號。這是十一叔看見郝博雅給他的地圖，要求郝博雅把整個縣的網格地圖都做出來。本來今天要做這事，可是一個中隊長彙報，某個孫子住的地方還有一百台無人機，而且外地孫子們的電腦很多。羅力決定明天在干這活，可是十一叔對網格地圖的重視讓羅力覺得自己的隊員也該認識地圖的重要性，別到時候一張嘴就是某棵樹，某條溝。七、郝玉芝、宋子航，橘子，買空全縣所有的玻璃球，鋼珠，凡是圓的，夠硬的都要。八、羅力去找三叔公索要所有的彈殼。九、所有人員抓緊時間繼續深入討論戰術戰法，把想法細化，實用化。
佈置完任務，羅力看看郝博雅，郝博雅點點頭，示意沒有該強調的問題了。這邊，郝玉芝也把打印好的命令拿過來讓羅力和郝博雅簽字。估摸着炮灰們應該已經領到槍了，羅力讓各中隊長回去傳達命令，然後按照序列出發。至於整編的問題，等射擊考核結束再開始。
為了提高訓練效率，羅力決定全體步行去靶場。
批把山下有條蜿蜒的道路通批把村，向西逐漸是土路，通向山裡，向東則慢慢分為向南和東兩條路。山下的路再往下十多米的一個陡坡，然後是一條溝，溝的東南側就是一片地，現在成了靶場。工程隊已經按照羅力畫的簡圖挖好了兩道溝，一道是靶位，一道是一百五十米射擊位，射擊位和靶位都有從0到99的編號，免得串門。這片地比較大，所以設了一百個射擊位。兩個小隊射擊，兩個小隊記錄，兩個小隊準備，兩個小隊蹲溝里給標靶複位。然後按順序輪換，兩輪射擊，固定靶和移動靶。射擊完成後，記錄人員開始進入射擊位，準備人員進入記錄位置，後面再補上來兩對準備人員。溝里的人最後進行射擊。
槍聲大作，硝煙四起，整個射擊考核過程比較順利，只不過有一個特別倒霉的，總共射擊十次，他碰上了十七顆臭子兒。總共射擊一萬一千發子彈，臭子兒只有一百出頭，可想而知這位仁兄的人品了。二十個狙擊手被選了出來，固定靶最差的中四，移動靶最差的中二，全部是本地孫子。那個剛得了一個臭子兒外號的傢伙固定靶中四，移動靶中一，五發子彈出了十二個臭子兒，實在是沒誰了。不是外地孫子槍法差，實際上前二十名，有十八名都是外地孫子，不過羅力和郝博雅主動把外地孫子排除在外了。
射擊考核結束，警衛班的人負責把槍支彈藥拉回去，下午是一次拉練，給大家減輕點負擔。這也是羅力和郝博雅商量后的結果，不要高估炮灰的能力。射擊考核並沒引起太多的關注，畢竟自己吃幾碗乾飯都清楚，所以，很多人就已經開始跟小隊裏的人交換自己了解的幾個村子的情況了，畢竟隊長們告訴大家，大隊長手裏有張地圖，連小人都能看得見。而且據說大隊長和副大隊長偵查地形都轉了一個月了，那張地圖早就刻腦子裏了。這下大家都緊張了，矇混過關是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