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腳醫生報名
不管顏代有多少個不情願，相親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家庭的現實背景擺在那裏，一切掙扎都是徒勞，想明白了這一切，心裏逐漸釋然。
唉，可能就是這麼個命！
現實中有太多的無奈逐個來襲，而又無能為力改變現狀時，人們習慣將這歸結於命運的安排。
什麼是命？
“命”如同一列高速行進的火車，只能夠沿着既定路線的軌道在規定的時間段前行，
不能快，也不能慢，即使沿途會碰到數不清的道岔，而你別無選擇。
經過相親事件后，這就是顏代總結對命的認識和新解。
日子就這樣隨着太陽的起起落落，一天天不緊不慢的從手指中滑過。
日出去榨油坊勞作。
日落收工回家，不知不覺間，顏代多了幾分沉默，還多了粘在身上油膩以及平添了些許抑鬱。
又是一個太陽初升的早上，和平時一樣，顏代急匆匆的走在去往榨油坊的路上。
突然耳邊傳來“噓，噓”的聲音，眉頭稍微皺了一下，他知道，這是大隊在沙梁頂子的最高處，面向不同的方向安裝的五個高音大喇叭要開始叫喚的前奏，幾乎所有的最高指示傳達，以及涉農消息通知都是從這幾個大喇叭發佈出來的。
“噓，噓‘的聲音是講話人在預熱，吹一吹那個頂端頭上綁着紅布的麥克風，通過旁邊的監聽看看聲音是否正常，這裏正常就代表對着麥克風吆喝出去的話，在沙梁頂子那裏的五個大喇叭也正常。
噓聲過後，書記那個略帶沙啞的獨特的嗓門聲從高音喇叭傳了過來。
”各位老少爺們注意了哈，全體社員請注意，現在下個通知：為了貫徹上級對廣大社員看病不出大隊的指示精神，每個大隊都要成立一家衛生所，現在面向全大隊招收6名赤腳醫生學員，統一去醫院培訓。結業完成後，在大隊衛生所上班。招收的條件；第一，成分要貧下中農或者貧農。第二，本人或者家庭成員木有犯罪前科，就是木有被政府法辦過。第三，要求共青團員，高中以上畢業，男女不限，年齡在18至30歲之間，身體健康的，凡是符合以上條件的人員，帶着高中畢業證，今明兩天到大隊辦公室找王會計報名“。
雖然內容聽的斷斷續續，但是大體的意思顏代卻是聽懂了，他的內心一陣抑制不住的激動，這些所有的條件，自己不就全部符合嗎？
中間稍微頓了頓，顏代知道根據慣例這是要吆喝第二遍。
他停止了走路，對着大喇叭方向仰起頭，支棱起耳朵，仔細的又聽了一遍大隊書記吆喝的這個重要通知。
他深信，這一次是一字不漏完整而又清晰的聽完了。
從小就聽這個大喇叭時不時的吆喝叫喚，這一次是顏代感覺最好聽的一次，並且沒有之一。
意猶未盡的站在原地望着大喇叭方向，聽到的是傳來“卡塔”一聲，這應該是大隊書記關麥克風的聲音，緊接着音樂響起，大喇叭放出了歌曲《我是公社小社員》。
他拔腿就往副業跑去，從心裏激動而又非常渴望能夠抓住這次機會。此時此刻，為了這件事，他都沒想過要找父母親商量，其實也堅定的認為，這樣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商量，父母親一定會無條件的支持他。
跑到副業的大門口，看到大姑父站在那裏笑呵呵的看着他。
顏代住了下來，氣喘吁吁的問了一聲：大姑父，你怎麼這麼早呢？
大姑父望了望顏代，
伸出手臂指了指沙梁頂子的大喇叭：“剛剛聽到通知了沒有”？
‘聽到了“！
顏代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還擔心被大姑父看穿自己的心思，咧着嘴略顯尷尬的笑了一下。
”嗯，我也是剛聽完這個通知，還在尋思這不就是給你小子準備的嗎“？
顏代心裏一動，心想連大姑父都這樣說，看來這事有門。
”我說你小子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回家拿畢業證去大隊辦公室報名“。
大姑父提高了聲腔；”又指了指榨油坊方向，趕緊回家拿去，大憎惡那裏我去給你請假“。
”奧，那就麻煩大姑父了”！
說話間，顏代拔腿就跑。
耳朵里聽到大姑父還說了聲：這孩子！
回到家，只有母親在家，顏代着急也沒問老爹和留姐姐幹嘛去了。就開始找他畢業的時候從學校背回來的那個大包。
那個大包是母親用裝化肥的編織尼龍袋改的，高中畢業證就裝在裏面。
看到顏代急匆匆的翻找出來一張紙（那時候的畢業證就是一張紙），我尋思着你就是回來找畢業證去大隊報名當醫生。
母親不認識字，顯然也是聽過大喇叭的通知了，所以就判斷顏代手裏拿的這張紙肯定就是高中畢業證。
“對，對，是回來拿畢業證，我要去大隊報名”。顏代拿着畢業證樂呵呵的回答母親。
“我去大隊了哈”，還不待母親說話，他就拿着畢業證向大隊跑去。
大隊院在副業的東邊，中間相距並不是很遠。
進到大隊院后，看到一個白鬍子的老頭在院子裏生着泥巴跺的爐子，爐子上坐着燒水壺，在那燒開水。
院子的正北方向是一排草房子，好幾個門，他就問：“大爺，赤腳醫生報名在哪一間屋”？
白鬍子老頭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顏代：“你是誰家的兒子”？
他沒有回答顏代的問題，卻張口問是誰家的。
農村的老年人都是這個習慣，碰到不認識的就好奇，總是先問一下究竟。
“我是十隊顏伍家的”！
顏代老老實實的回答。
全大隊總共有十二個生產隊，顏代所在的是第十生產隊。
“奧，這麼大了”！白鬍子老頭一副吃驚的模樣。
“你可是不能叫我大爺，論老親戚，我們兩個是表兄弟呢，你要叫我表哥”。
“嗯，表哥好”！
哎！
老頭高興的答應着。
雖然是叫了，顏代還是感覺彆扭，因為這個老頭看上去年齡比自己老爹還大。
老頭看了看顏的手中的畢業證，指了指堂屋中間開着的那個門說：“看見了嗎？看着門的那個屋就是，張書記和王會計在那裏”。
又問了一句：“你是來報名赤腳醫生的吧”？
“是的表哥，那我就去了哈”。
“嗯，趕緊的去吧，書記剛下完通知，你還是第一個呢，我看你行”。
老頭話真多。
顏代進去辦公室，看着書記坐在三抽桌辦公桌前，桌上放着一大碗濃濃的茶水，正和對面一個長絡腮鬍子的人說著什麼。
“張書記，王會計好！我來報名那個赤腳醫生”。
顏代盡量臉上掛着笑容和屋裏兩個人打招呼。
正在說話的兩個人都扭過頭來看進來的這個小夥子。
’好啊，我剛講完沒多大會你就來了，是第一個“。張書記先開口了。
縮腮胡問道：”你是誰家的兒子“？
顏代心想這個絡腮鬍應該就是王會計了。
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是十隊顏伍家的“。
”顏伍家兒子這麼大了，手裏拿的畢業證吧，拿過來我看看來”。
王會計說完和書記對視了一下眼神，兩人會心的一笑。
顏代雙手恭恭敬敬的給王會計遞上畢業證，後退一步，站在那裏等着。
“那不是有凳子嗎？先坐下等等”。張書記指了指凳子對顏代說。
王會計看完畢業證后，拿出一本日記本，在做登記，一邊寫還一邊問：“是共青團員吧”？
“嗯，去年就加入了”。顏代坐在凳子上感覺局促不安的。
登記完后把畢業證還給顏代，“先回去等着吧，報完名大隊開會研究了再給你通知”。
顏代答應着起來和兩人說再見，走到屋門口的時候，他聽見絡腮鬍會計對書記說：”張書記，選拔赤腳醫生，這個小孩管“。
顏代拿着畢業證直接去了副業，又在大門口遇到大姑父。
”報上了是吧“，大姑父也是一臉的高興。
”嗯，報上了“顏代喜滋滋的回他。
那就先去油坊幹活吧。大姑父說完徑直走了。
懷着興奮而又忐忑的心情，顏代往油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