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順水推舟】

第二百三十章【順水推舟】

門外,鐵肇端着茶低頭進來,蘇霓崟哪裏想到有人暗中混進來,還是徐玉瑱身邊的人,因此他不曾注意。

等到茶水放下,鐵肇掃眼蘇霓崟手中的賬冊,轉身離開,蘇霓崟一通撥拉,待賬冊查驗完,他挑着嗓子開始叫喚:“林掌柜!”

偏房裏貨棧的管事林掌柜麻溜起身跑來:“蘇公子有何交代?”

“這上面的貨供數為何如此稀少?到底怎麼個意思?你好好與我說說!”

面對質問般的說辭,林掌柜有些結巴,蘇霓崟自小就在蘇靖燁跟前學習料理商道的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能猜到幾分,現在看着林掌柜的模樣,蘇霓崟斷定其中有情況,於是他立刻追問:“說,到底怎麼回事?”

“蘇公子,實在我沒能力支撐了!”林掌柜憋了好大一口氣,如倒豆子般哀聲起來:“當初我奉老爺之命前來燕京,原想着能夠打開局面,可是燕京是北秦的虎狼之地,上到達官顯貴,下至江湖走卒,保不齊誰就跟誰有着聯繫,相比之下,蘇氏的根在遼東,平日裏商行出貨轉賣,先要看同行的臉色,跟着就是京府衙門商事堂等地,最後還要考慮着不能佔了旁人的地界,否則貨棧的貨十次有八次被查封,剩下兩次也要遭到同行的擠壓,試問,這樣的環境下,我又能怎麼辦?蘇公子,如果您允許,我願意現在就卸職離開!”

說罷,林掌柜直接跪地叩首,這可把蘇霓崟給搞不會了,雖說賬目有問題,可從林掌柜的話里,他明顯感覺到更嚴重的狀況,最關鍵的是冀州、遼東方向蘇氏商號送來的貨物可一次都沒少,難道說林掌柜借故私吞,挪用了那些商貨?

當然林掌柜的態度使得蘇霓崟沒法子再問罪,否則眼前的一攤子被人撂了挑子,他還真就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最終,蘇霓崟緩了口氣,上前拉起林掌柜:“事出有因,你在燕京的苦勞,我全都看在心裏,請辭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多謝公子理解!”林掌柜起身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蘇霓崟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也只能默默忍下,等到林掌柜出去后,他跟出來找到林澤,一通交代,林澤立馬吩咐藍嘯等人去暗中查看狀況。

不過自始至終,蘇霓崟都沒有發現鐵肇曾經出現過,個把時辰后,林澤和藍嘯悄悄回來。

“公子,如您所料,那林掌柜果然有問題!”

“到底怎麼個情況,速速說來!”蘇霓崟連忙催促,林澤道:“公子,那個林掌柜說來真是可恨,奴才都噁心與他同姓,身為蘇家的人,連年受享蘇家的恩澤,您把燕京貨棧掌柜的職位給他,已經是對他的看重,可他這幾年根本就沒有為蘇家盡心,平日裏的貨物販賣,半數以上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方才我和藍嘯跟蹤他派出去的夥計,發現這個混賬東西在燕京城北郊的河邊置辦了幾所大宅院,還掛出了他林氏的招牌!”

“林氏的招牌?這又是怎麼個情況?”蘇霓崟倍感驚訝,藍嘯跟蹤回答:“公子,那個林掌柜借用蘇氏在冀州遼東的商運路子,將糧布麻帛等貨物分外銷售,賺來的銀子全都裝進自己的口袋,之所以還留着蘇氏的這家貨棧,不過是想要借用蘇家名號,方便他進貨罷了!”

“可惡!”得知真相的蘇霓崟頓時火冒三丈:“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立刻給冀州傳話,派來蘇氏泰豐號的分號掌柜,趕往此地接任,另外你給我盯着他,只要這邊的事準備,立刻動手拿了他!我要讓他私吞蘇氏的錢銀全都吐出來!”

由於氣的過火,蘇霓崟又罵的口乾舌燥,順勢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林澤身為包衣奴才,自然要親自侍奉,結果好巧不巧的林澤手滑,杯中的茶水嘩啦一下,散落地上,跟着林澤的手也被燙傷。

可藍嘯見狀,立刻拔出匕首,抓住林澤的手,衝著他的手背就拉了一刀,巨大的痛楚讓林澤臉色驟變,就是蘇霓崟都不明白怎麼回事:“藍嘯,你做什麼?”

“公子,茶里有毒!”藍嘯割了林澤手背被茶水粘過的皮肉,用刀子挑起已經開始腐爛冒煙的爛肉,一股股臭味散開:“如果我剛才不割了那一刀,怕是林澤這會兒整個手都保不住!”

看着眼前的情況,不管是林澤,還是蘇霓崟,全都心驚肉挑,一念之後,蘇霓崟拿起茶壺衝著牆上砸去,啪的一聲崩爛,茶水四濺,跟着牆上的木窗同樣冒出白煙,跟着他再度唾罵起來:“可惡的林掌柜,他這是要致我於死地啊!”

“公子,對於這種狼心狗肺的混賬畜生,您絕對不能心慈手軟,要趕緊做了他,否則他一定會讓咱們陷入危險中!”林澤剛剛吃了肉痛,手也爛的血糊,心裏那口惡氣自然難忍,奈何他們不知道,這事根本就和林掌柜無關。

此刻,貨棧的后牆檐上,鐵肇正在聽貨棧院裏的動靜,不遠處,叫罵聲此起彼伏,鐵肇卻皺了眉頭:“混賬東西,老天爺不收你的命,算你走運!”

暗罵一通,鐵肇輕身一躍,消失不見,可倒霉催卻同樣貪心的林掌柜就沒有那麼幸運,他知道蘇霓崟發現自己屯私錢的行為,接下來正在考慮如何應付,結果夥計匆匆來報:“林掌柜,不好了,後院鬧翻天了,現在蘇霓崟已經帶人衝來!”

“為何?”林掌柜驚然失色,夥計道:“蘇霓崟喝茶時發現壺裏被人下了毒,他的包衣奴才被毒傷了手,擋了一劫,林掌柜,您趕緊走吧,要麼就走不脫了!”

話落,林掌柜聽到後庭院門處傳來一陣騷亂,跟着就是動手的怒罵聲,這下林掌柜慌了:“快,快給我備馬!”

等到蘇霓崟帶着藍嘯沖入前堂的賬房,除了幾個夥計兢兢戰戰的跪在地上,等候蘇霓崟發落,其它親近林掌柜的管事夥計已經全都逃了,瞧此,藍嘯急聲:“公子,他們一定是逃往城外的河岸莊園了,我現在去追,一定能追上!”

“這樣吃裏扒外的牲口,我必須親自去辦了他!”蘇霓崟火氣上頭,自然不會讓藍嘯獨自去,只不過蘇霓崟還是小看了這個貨棧掌柜,身為蘇氏手下的地方人,林掌柜在燕京待了多年,就是用錢,也有了自己的勢力。

來到河岸的莊園后,林掌柜衝著手下的人道:“蘇家盤踞遼東,稱王稱霸多年,我為了大夥謀些福利,有錯么?”

“林掌柜待我們如親,現在就是我們報答林掌柜的時候!”管事很是上心,林掌柜趁勢一句:“弟兄們,只要度過了今個,我保准你們一人百兩賞錢!”

如此大的數目,跟前一眾夥計還真就兩眼放光,也就同時,牆上放哨的家奴道:“老爺,門外來了幾騎,看起來不妙啊!”

“娘的,真敢追來!”林掌柜罵了一聲,當即抄手:“全都給上!”

與此同時,鐵肇回到義信成,徐玉瑱正在與幾位商賈前輩商談接下來的交易,看到鐵肇,他禮聲送走幾位,滿口保證,鐵肇也走到跟前,道:“玉瑱,蘇霓崟那個孫子馬上就要死了!”

“什麼?”徐玉瑱倍感驚訝:“鐵叔,你這是什麼話?蘇霓崟在哪我都不知,他怎麼個情況!”

於是鐵肇將蘇霓崟暗中襲擊徐玉瑱的事一併說出了,聽完以後,徐玉瑱怒聲:“那個狗日的混賬,當真該死,不過他也有被自己人給坑害的時候,我倒想去瞧瞧?”

“瞧瞧?”鐵肇一怔,想來是沒有料到,不過徐玉瑱也有自己的考慮,眼下,他有個大膽冒險的計劃,要是趁着蘇霓崟麻煩上身的時候做了,保不齊接下來就對自己有好處,稍作考慮,鐵肇應允了徐玉瑱的意思,立刻備馬,帶着他趕往城外的莊園。

城外河岸的莊園處,蘇霓崟站在林掌柜的門外,怒聲:“你個狗日的東西,我蘇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狠毒坑害我?”

“蘇公子,做人要憑良心,我什麼時候坑害你了?再說這燕京城地方水深無比,能夠在這裏立足,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錢銀,糟了做少麻煩,這些你都不知道,現在來了,一句話說帳數有錯,你真是讓我寒心!”

林掌柜反口一爬子上,蘇霓崟氣的就差生吞活剝了林掌柜:“你個狗東西,私吞錢銀,犯了商賈行家大忌,試圖謀害家主,犯了商賈行家不得內反的罪行,兩事加在一塊,我一定要為蘇家宰了你!你要是願意受罰,我倒可以留你個全屍,另外保你全家無憂,否則你這一家自此就要再世上為奴,永遠不得翻身!”

厲聲威嚇,林掌柜重重唾了一口:“蘇霓崟,休要給老子放嚇屁,有種你就進來!”

強勢一罵,林掌柜身後的那些夥計家奴還真就抄起了弓弩瞄準蘇霓崟,瞬間,藍嘯急聲:“公子小心,速速退下!”

說話功夫,林掌柜那些人真就動手,瞧着架勢,就是奔着要了蘇霓崟的命,可笑的蘇霓崟雖然有着身份,卻沒有防備,再者,蘇霓崟也想不到林掌柜會這麼莽撞,直接動手,具體哪裏不對勁兒,他也不清楚。

遠處的河岸邊,徐玉瑱和鐵肇也縱馬趕來,望着莊園處的亂子,徐玉瑱道:“叔,你說蘇霓崟這回能死在他的掌柜手中不?那樣的話,多多少少會讓我的計劃稍微有些差錯”

“玉瑱,你又打算做什麼?”鐵肇不解,徐玉瑱從馬鞍上取下包袱,遞給鐵肇:“這裏面的東西,足夠讓京府衙門那些混賬把注意從我身上轉移出去!”

“竟然會這樣?”鐵肇疑聲,拿過包袱打開看看,裏面竟然是之前糧運隊受襲時留下的一些罪證,想來是之前蘇霓晟故意收起來的,現在徐玉瑱將他帶着,鐵肇自然明白情況,稍作考慮,鐵肇道:“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莊園外,林掌柜仗勢人多,早有準備,還備有弓弩,算是打的蘇霓崟抬不起頭,只能狼狽逃竄,但蘇霓崟好歹是蘇氏長房的嫡長子,哪怕眼下不敵林掌柜,可是跟隨而來的人早就把消息捎回去,不多時,扶垚帶人支援,反過來又把林掌柜的夥計打死十多個,看着滿地的屍體,林掌柜之前的膽氣算是玩完,他倉皇逃回院子,看着剩下的二十來個夥計,道:“娘的,咋就會這樣啊!”

“林老爺,你看我們都拚死那麼個弟兄了,實在不行,您就認錯了吧!”管事的感覺事不對,改口之前的硬氣,可林掌柜多年來養他們花了不少錢,現在一幫子混賬東西竟然要翻,林掌柜自然不樂意,可大勢所趨,由不得他不同意。

看到林掌柜的臉色猶猶豫豫,管事突然沖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瞬間,十多個夥計動手,將林掌柜按在地上:“你個老東西,以為有銀子就能耐了,現在我們將你送個蘇公子,銀子只會更多!”

管事的笑罵一句,立馬帶着這夥人往外去,門外,蘇霓崟在扶垚和藍嘯的支持下,已經撞破大門,剛一進院,蘇霓崟就看到林掌柜五花大綁的被送到跟前,管事笑呵呵的上前:“蘇公子,這個混賬東西暗中謀私,胡作非為,慫恿我們抗逆公子,眼下我等知錯,特意將他綁來交給公子發落!”

對於管事的做法,蘇霓崟臉色沒有絲毫好轉,身後的林澤單手提刀走過來,看着地上的林掌柜,再瞅瞅管事,就在管事還要開口的時候,林澤一刀下去,其他夥計嚇得哆嗦跪地。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我們都是被林掌柜的威逼的,求公子明鑒,饒了我等性命!

“一群呱燥吃裏扒外的畜生!”蘇霓崟遭受被毒,心裏早就噁心無比,因此他示意扶垚二人,瞬間扶垚和藍嘯拔刀沖向眼前的夥計,眨眼之後,地上就剩下一群屍體。

與此同時,鐵肇將糧運隊受襲的罪證悄悄放在了林掌柜的後院柴房,臨走前,他來到前庭的塔樓上,遠遠看去,地上的屍體很是扎眼,如他所料,這林掌柜就是個倒霉催,到底被蘇霓崟宰了,跟上蘇霓崟似乎是要把這些屍首給燒了,來個毀屍滅跡,那可不能行,否則徐玉瑱的計劃怎麼做?

於是鐵肇暗裏火速出去,尋到徐玉瑱道:“公子,我們立刻去報官!附近的巡哨半刻內就會趕來!”

徐玉瑱知道事成,自然應允,莊園內,蘇霓崟等人找遍了每間屋子,確定沒有活口,正要在大院裏放火,門外竟然傳來馬鳴,跟着巡哨的差役衝進來,看着滿地的屍首和血跡,這些差役立刻動手:“你們這些賊人畜生,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燕京腳下胡作非為!”

後院的蘇霓崟聽到動靜,自知事情暴漏,他肯定不能露面,索性立刻帶着扶垚藍嘯等人離開,但差役到處搜查,發現這裏竟然是林掌柜的莊園,林掌柜自己更是被人宰殺,事感不對勁兒,差役立馬將消息稟告給京府衙門。

燕京城內,京府衙門黃三甲得知這事,眉頭緊縮:“林掌柜被殺了?他不是城北商事街的貨棧掌柜?誰人殺了他?”

“有消息傳說是蘇氏的人!”小吏附和:“差役隊的人在城外莊園發現了林掌柜的屍體,那莊園經查辦后也是林掌柜的,而且差役在後院柴房找了這些!”

小吏將一包袱放在跟前,黃三甲看了一眼,瞬間變色:“這是?”

“大人,這是之前糧運隊受襲時,於成飛、高力士身死地方的弩箭,這種東西只有官家才有,可是林掌柜的庄園裏有這些東西,那會不會說明,林掌柜與之前的糧運隊襲擊有關係?”

“這個不好說!”由於情況太過突然,黃三甲也定不準,再者說,林掌柜被人襲擊殺掉,有沒有滅口的可能,這誰也不知道,最終黃三甲決定告知九門司,立刻嚴查這個林掌柜的來路。

傍晚,九門鎮撫使朱無視送來消息,林掌柜的貨棧屬於遼東蘇氏,依照蘇氏劃分,應該歸掌於蘇氏長房,聽此,黃三甲再結合自己得來的消息,一副清晰的糧運商賈爭鋒圖出現在眼前:“蘇氏內爭,徐玉瑱的義信成又出於蘇氏,戶部糧運,義信成接掌,蘇氏內襲,以壞大事,現在事情敗露,林掌柜這個出力的混戰被人滅口!算是合理的做法!”

聽着黃三甲的話,小吏連連附和:“大人分析在理,這一定是蘇氏內隙爭鋒的結果,可惜我們知道的太晚了!“等等,誰人告的官家!”冷不丁黃三甲又想起來一些,在他的追問中,小吏難以回答,畢竟巡防差役隊在城外官道巡邏,當時他們只顧着趕往地方,肯定不記得誰人。即便如此,黃三甲還是要仔細的問問,保不齊那個報官的就是關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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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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