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戀（3）
姜琬琰還愣在原地，大哥說的話句句在理，一字一句像是一把一把的利刃刺破了姜琬琰這些日子裏來做的美夢，她自己編織給自己的美夢，她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床上，學堂早就停了，李景欣這些日子被留在閨閣里學規矩，所以她也有許久沒進宮了，自然不知道蘇覓在幹什麼了，只是記着那一日他的諾言，記着倆人遊盪山林間，記着兩人放風箏，放花燈，等畫舫，那好些快活神仙般兒的日子，那些日子裏的甜言蜜語，那些日子裏的嚮往，似乎都被這傾盆大雨澆滅了。姜琬琰在床邊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念了一夜，還是放不下.....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用胭脂蓋了蓋眼下的烏青，但蓋不住一臉的憔悴。她面無表情的帶着拜帖，藉著去看李景欣的由頭，進了宮。淺月那日在屋外，也聽見了大少爺的話語，想來小姐是受了打擊了，所以才這般急匆匆的入宮。姜琬琰直奔太醫院，遠遠便聽見後面的房屋裏傳來嘈雜的聲音，姜琬琰定了定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推開了那扇虛掩着的門。眾人的聲音停了，姜琬琰看着一桌子的雜物，色子，牌九，酒肉......“走錯了，打擾了。”姜琬琰轉身的那一刻，眼淚再也綳不住了，但她不能哭，她極力的想咽下那淚水，但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淚流不止，她快步走着甚至跑了起來。她聽見後面蘇覓的呼喊，但她的腳步更快了，她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頭也不回的跑着。
“琬兒，琬兒。”蘇覓氣喘吁吁的追上了姜琬琰，畢竟是男子步伐自然比閨閣小姐快些。“放開我！”姜琬琰一把摔開他的手，環顧了四周，幸虧這太醫院後院有個偌大的林子，此刻沒人看見，不然更是解釋不清了。“我我我，我只是讀書讀累了，想小小休息一下，真的，琬兒，你相信我，我錯了，真的。”蘇覓解釋着，但眼神躲閃着，他不敢直視姜琬琰充滿怒氣的眼睛，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淚，惡狠狠的瞪着他。“蘇覓，你錯了這三個字，你可知你同我說了多少遍了，可是你改過嗎？”姜琬琰忍住淚水質問着“每每出遊，你都因為各種原因遲到，我沒怨過你，我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科考；每每我來書堂看你，你可有一次是在書堂里讀書的，不是在讀話本子就是在玩樂；還有....”姜琬琰咄咄逼人的傾訴着這些日子裏的怨氣。“夠了！姜琬琰，打一開始你就根本沒看上我，對不對！你不要在這跟我抱怨，我一點都不喜歡讀書，但為了你我也去讀了，可是你若還是嫌我沒本事，就嫁給有本事的人吧！”蘇覓作為男人的自尊第一次受到了挑戰，他自認從沒有對不起過姜琬琰，但她如今的樣子明明就是積怨已久，想來根本就是瞧不上自己！蘇覓轉身就氣沖沖的離開了。姜琬琰在這一刻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再也綳不住了，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只為了你那日的承諾便安安靜靜的等你娶我，曾經那些甜言蜜語，從來都是哄我的吧。姜琬琰絕望的回了府，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李景欣得了消息，知道姜琬琰進宮了卻沒有來找她，便料到了是出了什麼事，急忙請了旨意趕了來。只見姜家夫妻焦急的在門口踱步，也不知道女兒進宮一趟回來這是怎麼了，原以為是跟三公主吵架，但看着三公主這架勢不像啊。“給三公主請安。”姜家夫妻按照規矩給李景欣行禮，“不必多禮，我去看看琬兒。”李景欣頭也不回的衝進了姜琬琰的閨房。房間裏沒有點蠟，姜琬琰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手裏撰着那隻蜻蜓簪子，彷彿靈魂被抽幹了一般的毫無生氣。李景欣走到她身邊，將她攬進懷裏，“你來了。”姜琬琰的聲音有些干啞，但仍然十分平靜的靠在李景欣懷裏。“我來晚了，這是怎麼了？”李景欣難得這麼溫柔的安慰着姜琬琰，她緊緊將姜琬琰摟在懷裏。“我不想說。”姜琬琰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但她抬頭對李景欣笑了笑。“今晚我守着你，你睡一會吧，睡一覺起來就都好了。”李景欣安置着姜琬琰睡下，看着姜琬琰漸漸睡熟了，才放開握着她的手，叫來了淺月。“把從昨日到今日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訴我。”李景欣坐在高處喝了一口茶，這動作跟五皇子如出一轍連帶着眼神中的狠厲都一模一樣。淺月嚇得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講着姜琬琰這兩天的事情，話音未落，只聽茶杯落地的聲音，“反了他了！”李景欣說著轉身就要衝出去報仇，跪在地上的淺月一把抱住了李景欣。“三公主，報仇事小，小姐的清譽事大啊！這事斷不可以再有人知曉了，三公主，您三思啊！”李景欣憤恨的錘了一把自己，然後轉身坐在了椅子上。“是我衝動了，你起來吧，我知道你的忠心。”“三公主，明日是我家小姐的生辰，您多陪陪她吧。”淺月低聲哀求着。“這是自然，你去叫星茗下帖子給馨蘭姐姐，她是個頂通透的人，會明白的。再以我的名義將往日跟你家小姐有些交情的小姐都請來，明日這生辰要過得風風光光的！”李景欣事無巨細的安排着明日的事宜連姜夫人都感嘆：不愧是三公主啊！哪裏就如傳聞般的庸庸碌碌了！
第二日，姜琬琰起來就看見李景欣坐在她床邊打着盹，這小丫頭竟真守了一夜。姜琬琰這一動，李景欣也醒了。“琬兒，你起來啦。我讓他們備了早膳都是你愛吃的，起來吃點東西吧。”李景欣陪着姜琬琰用了早膳，又陪她梳洗打扮，告訴淺月，怎麼美怎麼打扮，越是光彩照人越好！淺月的手藝也是好的，經過這麼一般收拾，只見姜琬琰穿着一身淡紫色綉暗紋的衣裙，發間墜着雙蝶流螢步搖，稚氣未脫的臉上畫著透粉色的胭脂，嬌俏的少女就活靈活現的站在鏡子前。“哇，真美！我家琬兒，國色天香，竟將父皇後宮的一眾嬪妃都能比下去！”李景欣驕傲的說著，眼睛裏都是喜氣洋洋的眼神。姜琬琰淺淺的笑着，由着李景欣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前廳，前廳早就坐滿了人，都是平日與姜琬琰交好的姐妹，還有六皇子，馨蘭姐姐。“今個的主角出來了，哎呦，這哪是尋常人啊，這明明是天仙下凡落在這姜家院子裏了。”馨蘭姐姐挽着姜琬琰的胳膊將她拉到人群中央，戲檯子上登時開始演起了姜琬琰平日最愛看的戲碼，桌上的菜也都是姜琬琰喜愛的，一大屋子姐妹圍着姜琬琰說笑，送來的禮物堆滿了院子，這個生辰直過了晚上，李景欣命人燃了煙花，姑娘們你推我讓，嘻嘻哈哈，無拘無束的為姜琬琰過了這個16歲生辰，直到了夜深才不得不離去，李景欣看着姜琬琰的狀態好了些，才回了宮。
晚上，星茗給姜琬琰洗漱更衣，淺月整理着今日受到的禮物：“張家小姐送來了一對琉璃盞；三公主送來了她自己扎的紙鳶和許多藕粉色的衣料.....”姜琬琰還沉浸在白日裏的喜悅里，聽着淺月一個一個念着，心中更是溫暖了許多，笑意盈盈的和星茗玩鬧。“蘇公子送來....一個同心結和一封信。”姜琬琰愣了愣，一時竟有些恍惚，事情來的都太快了。“小姐要是不喜歡，我這就丟了去。不值錢的東西，也好意思送來我們小姐面前。”星茗起身就要去奪淺月手裏的盒子。“信，拿過來我瞧瞧吧。我也洗漱好了，今日折騰一天也累了，你們先出去吧。”姜琬琰的笑意不知何時收了起來，一臉的平靜，淺月星茗只好照做。姜琬琰接過信，還是忍不住打開看了。“哼，這套說辭說了多少遍了，改改改，哪裏改過一次啊。”姜琬琰自嘲的笑了一聲，走到了窗邊，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她站在窗邊，看着天空：“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尋常之事罷了。”姜琬琰合上了窗，細細回憶這一年的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多大的人了，竟也相信，十幾歲少年的諾言。若是在上一世，只怕要被人嘲笑許久了吧......
姜琬琰走到桌前，提筆寫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昔日種種，相忘心間。祝：前程似錦，前途無量！
姜琬琰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