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堂檢

第十八章 堂檢

魏丕抱着猴子,輕輕的撓着猴子後背上柔軟的毛髮,輕輕笑道:“這小東西真可人。面對上官說話,你卻神遊天外,猴子跑了都不知道。什麼事情值得你如此出神?”

說道最後,如鷹隼一般的眼神,定定的落在陳十一的身上。

少年眾目睽睽之下,囁嚅不能言,最後鼓起勇氣問道:“若是能達到天沖境,朝廷給封誥和追贈,那逝者可入祖墳嗎?”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眼神都變了,且不說朝廷的封贈和什麼入祖墳的事,就說這中四境的天沖境,崇禮司上至四脈掌印、節氣官,下至校尉、力士、司卒,全員在編五千餘人,外編無數,目前也不過雙手之數,這小子是不是不懂啊,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啊哈哈哈!”

夜梟般的笑聲從魏丕口中響起。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慢說是逝者入祖墳,就算是立牌坊、建祠堂,朝廷都幫你辦了!”

陳十一心中一陣激動:“若是以武入道呢?”

魏丕聞言,目光彷彿是要將少年看穿一般,緩緩說道:“先帝曾言:‘以武入道者,其先人陪葬皇陵、入太廟,享皇家四時香煙供奉’,小子,你可滿意?”

魏丕繼續說道:“看你樣子,應是剛入本司,行囊還未及放下,此次怠慢失儀之事,本官就不追究了,再有下次,可是要挨板子的。這小東西,還不老實,去吧去吧,回你主人那去。”

“謝大人!”陳十一趕忙行禮答應。

“嗯。諸位同僚,接本官一拳!”

言罷,魏丕左手負在身後,右手緩緩握拳,就這麼慢慢的抬至身前。

剎那間,校場中威壓頓起,砂石浮空,品級山搖擺不定,幾欲離地。

陳十一感覺頭頂有一座無形的大山,緩緩壓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單膝跪了下去。放眼望去,青袍校尉一級的倒了一地,越寧安等黑袍領班也都在苦苦支撐,只有銀白色官袍的百戶,以及身穿紅色官袍的千戶如戚無崖等人,還能站立當場。

倒是猴子,從竹簍里探出腦袋來,四處張望,好像絲毫沒受影響。

少年想起戚無崖之前的交待,一咬牙,硬是又站了起來。

台上諸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來。

“嗯?”

魏丕一愣,右拳五指張開,猛地往前一送。

這下,越寧安等人直接趴在了地上,銀袍百戶也都半跪在了地上,只有戚無崖等千戶官還能站着。

少年大喝一聲,從腰間抽刀,連鞘拄在地上,倔強的挺着身子,站立當場。

“有點意思。”

魏丕收手,場間壓力瞬間一松,台下眾人大多成了滾地葫蘆,少年渾身上下就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不錯!”魏丕拍了拍雨公公的肩膀:“春嫻,接下來交給你了。”說完轉身離去。

“哪找來的這麼個淳樸少年,你秋官一脈多了個好苗子啊,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夏官不無羨慕的說道。

雨公公苦笑道:“別羨慕了,已經被司正大人要去春脈了。”

“春脈?!難道......?”

“估計是錯不了......”

雨公公上前一步,面向眾人說道:“本次堂檢,開機關堂!半柱香進一人,抽籤決定次序。爾等需謹慎,若力有未逮,當直言退出,不可肆意孤行。一刻以後堂檢正式開始。”

台下眾人鬆懈下來,不參加本次堂檢的千戶、百戶、領班校尉等人,退到場邊打算看熱鬧,幾個雜役捧着簽筒,遊走場中,挨個給新人和校尉抽取名次。

戚無崖走過來,問道:“幾號?”

“十四。”

“跟你說下。機關堂難得一開,那裏面有各種關卡,均有人值守,以防萬一。若感覺某個關卡實在過不去,就退至邊緣值守區即可,切莫硬抗,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哎,我知道了。”

越寧安湊了過來,嬉皮笑臉的說道:“過了今天,也許你就要自稱下官或卑職了;對外,也可以自稱本官了。”

少年一愣,這就要當官了?也太容易了吧,不會又把我當二傻子吧。

戚無崖沒好氣的說道:“別聽他胡謅,還是那句話,全力以赴!”

此時,已有雜役在場邊豎起了板子,上面寫着參與堂檢之人的名字,後面畫上正字,代表通關的進度,不限時間,只論關數。

“陳十一!”

少年聽到唱名,放下手中的乾糧,站起身來,將竹簍和猴子託付給越寧安,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跟着雜役向機關堂入口走去。

“這小子什麼人,戴着面具,身手不凡,還養了只猴子。”

“而且很能吃!我數了一下,就這麼一會,那大餅他少說吃了十幾張!”

“聽說就在剛才,這小子一招就擊敗了漆雕先!”

“就那個漆雕先?”

“就那個漆雕先!”

“真的假的?!”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別往那邊看,小心漆雕把火撒你身上。就是白白便宜了越寧安那貨,竟給他掙了千把兩銀子!”

“我去,這就是個小怪物呀......”

漆雕先站在場邊,耳朵里時不時傳來眾人小聲的議論,十之八九與他有關。適才秉筆同知大人向眾人問拳,自己竭盡全力也只能保持半跪、勉強不倒而已,反觀那少年,竟能站立不倒,確實比自己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心有所思,漆雕先閉上眼睛,手中的刀握的更緊了。

陳十一進了機關堂,眼前出現一列台階,從地面徑直往下延伸,原來這機關堂竟是建在地下的。

少年拾階而下。

進入到一個長長的寬闊甬道內。頂部很高,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牆壁的燈盞映照跳動之下,鬼影幢幢,似有怪獸在暗中伺機噬人。

才走了幾步,就聽得頭頂機關聲響起,抬頭一看,只見數個黑影從頂部黑暗中呼嘯而下……

堂檢校場邊,眾人圍着告示牌子,看着雜役進進出出填報着闖關之人的進度,交頭接耳的聊着。越寧安有心再坐一局庄,可惜幾位掌印和節氣官坐在正堂不走,想來想去,終究是沒敢拿自己前程開玩笑。

“戚大人,您當年是參加過機關堂堂檢的,這都好些年沒開過機關堂了,裏面是個什麼章法,您給大家說說唄。”

“就是,我們都沒經歷過機關堂,好奇的緊。”

戚無崖經不住眾人的央求,斟酌了一番,說道:“好吧,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

“大概六年前的一次堂檢,也開了機關堂,本官有幸闖過一次。

“機關堂建於地下,就在咱們腳下山腹之中,是稷下學宮墨家的手筆,本朝開國時始建,歷時二十載......

“裏面分為四層,共有七座大陣:第一層是滾石、檑木、刀山;第二層是箭道、蜂巢、符海;這兩層聽名字你們也知道裏面大概是個什麼情景。

“新人和校尉一級人員,要求至少能闖過第一層前兩關,領班校尉要求闖過第二層的箭道,百戶過符海,千戶加大難度,過第一層和第二層。”

“那第三層和第四層呢?”眾人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第三層據說是針對中四境修為的人員,具體是什麼,不知道。但是第四層,本官倒是知曉,甚至還進去過。”戚無崖看向眾人,微笑說道:“不光是本官,也許你們當中也有人進去過。”

眾人楞了,這是個什麼意思。

只聽戚無崖繼續說道:“第四層就是大獄。只不過是走另一個通道直上直下而已,通道在平日裏灌滿水銀,待需要使用時抽干即可。”

“原來第四層就是大獄......”

“所以機關堂不僅僅是堂檢之所,更兼有大獄對內對外的防禦之責。”

這時,前面進去參加堂檢的校尉或新人,已有不少已經出來了,無一例外,均順利通過了滾石和檑木兩關;一些對自己身手有信心的,甚至闖到了第二層才黯然退出,但也是雖敗猶榮。

“你們看,都有闖到箭道的了,後生可畏啊。你們再不抓緊,領班校尉一職可真就懸了。尤其是你,躲什麼躲,今年能保住職位算你小子運氣好!”

循着戚無崖的目光所指,眾人紛紛閃身讓路,露出了躲在後面的越寧安。

“也不知,那小子能過幾關,真是令人期待呀......”

戚無崖望向機關堂的入口,喃喃自語。

忽然,入口處紛擾之聲響起,似乎出了什麼事。

眾人過去一問,才知道堂檢暫停,後面的等會再進,說是第十四號進去的卡在刀山了。

“不可能!他能卡在第一層?!”越寧安大呼小叫起來。

“是不是搞錯了?”戚無崖也有點莫名其妙。

“沒搞錯。那十四號呆在刀山不走,反而後面兩個進去的,在他幫忙牽制住刀陣的情況下,也順利過了刀山。”雜役首領模樣的人回答道:“所以,正堂那邊傳出話來,後面的人先不忙進,看那十四號在裏面能呆多久。”

“......”

陳十一躲閃着人偶連環劈斬過來的長刀,全神貫注的盯着刀勢的運行。

先前滾石檑木兩關,少年過的十分輕鬆,無非身形快些,力氣大些而已。倒是在這第三關,讓少年起了興趣。

這刀陣由八個人偶組成。每個人偶均身高九尺,有三頭六臂,持六把長刀,但下半身卻沒有腿,而是呈陀螺狀立在地上,樣子就跟寺廟裏壁畫上的修羅一樣,青面獠牙,望之生畏。

人偶組成陣勢,把守着過關的大廳,出口就在這人偶刀陣的背後。

原本少年已經過了刀陣,但是臨了又退了回來,細細研究起這人偶骨骼連接之術和其所用的刀法來。不僅如此,還幫着後面進來的十五號和十六號,過了這第一層的最後一關。

艮岳山腹中,不知深幾許處,一個女子雙手抱胸,淺笑着看着身前的銅鏡,裏面映照出少年在刀陣中閃躲騰挪的畫面:“哼哼,研究人偶和刀法也就罷了,竟然還有心情助人為樂。既然你想學,本官就讓你瞧瞧整套的黃粱刀法。來人......”

在陳十一的眼中,雖說這八個人偶配合緊密,進退有度,四十八柄長刀結成的刀網似有生命一般,變幻莫測,如影隨形,但依舊是慢了那麼一點點,就這一點點的空隙,足以讓少年在刀陣中遊刃有餘、穿梭自如。

“原來,這人偶的關節是這樣的,難怪掌柜的說,要想做出最好的紙人,就要剖開人的身體去觀察關節長相,方能栩栩如生。”

“這些人偶的刀法好生奇怪,每個人偶像是身兼三種不同的刀法,但這不同的刀法也能恰到好處的融入陣勢中,環環相扣,嚴絲合縫,但始終感覺差了那麼一點,有些後續乏力,不知為何......”

正思索揣摩間,忽聞頭頂機械運轉之聲響起,少年抬頭一看,只見十數個刀陣人偶次第落下,和先前的八個人偶組成了更加複雜的陣型。

還未有所有動作,只是簡單的一個列陣,那無形的壓力已是排山倒海般逼迫過來,讓少年感覺瀕臨絕境。

陳十一不禁爆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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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盜魂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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